昏迷了整整两天之后,阿库达才总算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最初的惊惶过后,他想起了晕迷之前发生的事情,立刻变得万分惊喜,努力想撑起身子,嘶哑地叫道:“探长先生。”一只有力的大手把他的身体轻轻按了下去,一张刀削般轮廓分明的面庞出现在上方,眼神冷硬如冰,却蕴含着一股令人心神安定的莫名力量。“你断了两根肋骨,如果不想在**多躺几天的话,就不要乱动。”“是,探长先生。”虽然狄长离的声音很冷漠平淡,然而阿库达的双眼在一瞬间就开始模糊起来,心中充满了温暖感动,他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种蕴含着关怀的话语了。“你怎么会被流放到天堂星来?”狄长离问道。在他的印象里,阿库达是一个比较懦弱胆小的少年,且心性善良,不太可能犯下什么杀人纵火的重罪来。阿库达听问,忽然啊地一声,似记起了什么事,急问道:“探长先生,帕克船长呢?帕克船长在哪里?”“帕克船长?”狄长离神情微黯,瑟然道:“那次去深渊的咆哮之海探险,途中太空梭突发故障,他为了救我,牺牲了自己。我后来找到他的遗体,安葬在一个无名星球上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帕克船长一定是遭遇了不测,被那个狗畜生下毒手害死了。”阿库达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嘶声道:“探长先生,你们乘坐的太空梭不是突然发生了故障,而是班布尔做的手脚。我亲眼看到的,你们出发前,是班布尔最后离开的太空梭,还特意支开了其他几个例检的机械师,当时我并没怀疑他会有什么意图,后来才开始有了怀疑……是他,绝对是他害死了帕克船长。”“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狄长离眼神一凝。“班布尔是帕克船长的侄儿,他怎么会去谋害帕克船长?”“探长先生,您不知道吗?”阿库达讶道:“你们临行前,帕克船长曾经立下了一份遗嘱,要把名下四分之三的财产留给您,但是只要您和帕克船长一起死亡,他就能获得这份遗产,这就是他谋害你们的动机啊。遗嘱的事我本来不知道,是后来您与帕克船长一去不回,马丁主管和海伦队长觉得事情有蹊跷,可能是帕克船长更改遗嘱的消息被谁泄漏给班布尔了,于是就跟塞克斯说了,塞克斯后来又告诉了我。”“难怪了……”狄长离动容。他记起了遇险是因为太空梭中发现有毒气体,氧气尽失才导致他与帕克船长陷入绝境,而当时帕克船长的行为言语古怪且愤怒悲痛异常,原来,帕克船长那时就明白了一切。班布尔,那个该死的畜生,丧尽天良,为了钱财竟然下手毒害将自己抚养成人的亲叔叔,狄长离眸中闪过冰冷悸人的寒芒。收拾了一下心情,狄长离问道:“当年我们失踪,捕猎队后来的情况怎么样?”阿库达说道:“我们在罗马星系第十三大行星等到超过预先说好的会合期几天后,担心你们发生了意外,就报告给当地的驻军,驻军听说你们是去了深渊的咆哮之海,就不愿意派遣搜救队,我们没办法,就再等了一段时间,一直不见你们返回,最后实在不能等下去了,只好离开罗马星系。我们回到所罗门星系后,因为帕克船长失踪,捕猎队就只有卖了猎物暂时解散,我拿了一笔钱回家,捕猎队的人没来联系我,之后的事情就不太清楚了。”他一边回想,一边续道:“直到第二年,塞克斯到我家来看望我父亲,说帕克船长一直没有消息,官方断定他与您一定是在深渊的咆哮之海遇难了,由班布尔继承了帕克船长的大部分遗产。班布尔当上大富翁后,不想再组团出去冒险狩猎,于是把两条飞船的股份都卖给了哥尼夫船长,塞克斯不愿意跟着哥尼夫船长继续干下去,就选择了离开。他在我家呆了半个来月,告诉了我这些事,又留下一些钱给我,说要四处去旅行,再后来我一直没了他的消息。”“塞克斯那家伙,可能是个天生的骨子里流着冒险血液的流浪者吧……”想起随捕猎队同行时那位最合得来,个性喜恶鲜明且对自己帮助相当大的伙伴,狄长离有些感慨。“塞克斯走后,我也没再去找哥尼夫船长加入捕猎队,就在家乡当了一名修理技工。”阿库达继续道:“本来做得好好的,收入也还勉强能够维持家用,但是我父亲旧伤复发,医药费用太贵,我实在负担不起,只好到处揽黑活帮人改制武器枪械。结果,不知道怎么被班布尔打听到了,他一直对我怀恨在心,于是向武器管理署举报了我,还找了关系,把我的罪定得很重,法官最后判我流放天堂星六十年的刑期。”说到这里,阿库达的眼睛红赤起来,似有无形怒火焚起,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哽咽着道:“我流放到天堂星受罪不要紧,可是,我家里残废的父亲和母亲又怎么活下去?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吃着什么样的苦……班布尔那个卑鄙无耻的狗杂种,如果有一天我能回到所罗门星系去,我一定要亲手杀了这个畜生。”“你会回去的。”狄长离无声地叹息,只能这样空泛安慰他。“嗯,我一定可以回去的,探长先生,我知道,您会帮助我的,对不对?”阿库达哽咽着说,突然,他似乎意识到什么,万分震惊地说:“这里是天堂星啊,探长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难道,难道您现在也是……”“对,我现在也是一名囚犯。”狄长离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我犯了重罪,本来判处了死刑,后来被特赦,改判流放到天堂星一百年。”“探长先生。”阿库达抬起头看着他,深信不疑地说:“不管您犯下了多么严重的罪行,我相信,您都有自己正当的理由,您绝对不是一个坏人。”自己不是一个坏人?狄长离哂然一笑,难道自己还算得上是一个好人么?自失地摇摇头,伸出手去轻拍阿库达的手臂,说道:“你有伤在身上,有什么话以后再慢慢说,现在安心休息好,不要担心其他的事情。”阿库达刚刚苏醒,情绪又经过了一番激烈的起落,也感觉到很有些疲倦,恭声应了,闭上眼沉沉睡去。狄长离起身走到窗边,遥望着天际,心中杂念纷至思绪万千。从深渊的咆哮之海回到罗马城后,他各种事情缠事,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去所罗门星系一趟,将帕克船长的死讯告知其家人和冒险团队的伙伴们,没想到,那边竟有着这么多的变故,而帕克船长的不幸,更是因为禽兽不如的侄儿班布尔谋夺财产之故,可以说是难以瞑目。若是班布尔此刻就在眼前,狄长离可以肯定自己会毫不犹豫地将之诛杀以报帕克船长之仇,但现在沦落在天堂星,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脱出生天,自顾无暇,还谈得上什么其它?对于痛下杀手击毙残忍杀害罗伯特和希拉母女的莫迪及其手下帮凶,从而导致自己几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狄长离并不感后悔,就算再来一次,他也绝对会这么做。罗伯特与希拉对他有培育之恩,尽管动机并不单纯,然而这份恩情却是无法抹去,无论如何,为他们复仇都是狄长离应有的义务和责任。莫迪虽然服诛,但幕后黑手却仍旧隐藏在层层迷雾之中逍遥法外,且从各方面的情况来分析,幕后黑手的势力庞大得令人恐怖,可以想像得到,这条复仇之路将会是如何艰苦险巨,随时随地,狄长离都可能被辗得粉身碎骨。狄长离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所以,来到天堂星后,他比以往更为刻苦地进行修炼,尽量让自己的实力能够尽快强大一些,再强大一些。他深知,只有个人的武力强悍到极致,自己才有可能抓住极其渺茫的复仇希望。狄长离可以断定,那个幕后黑手对罗伯特和希拉下手,绝非是心血**的无的放矢,而是对自己有着什么图谋,罗伯特和希拉只是属于无辜的牺牲品,每当想到这一点,他心中的歉疚自责与愤怒的复仇意念就愈加浓烈一分。从出生开始,身边亲近的人就一一发生不幸离自己而去,亲生父母,养父养母,奈芙,罗伯特,希拉,还有帕克船长也是如此。自己的命运,难道真的被撒旦诅咒过?狄长离苦涩地想着,心情沉痛而迷茫,胸口像堵着一块巨石,压抑沉重得难以呼吸负荷。窗外,天色渐渐暗下,一轮紫月升上东边的天空,泛着美丽而邪魅的清幽光芒,仿若冷酷邪恶的撒旦之眼,高高地、冷冷地觑视着狄长离。“你是在嘲笑我吗?”狄长离仰望着那轮紫月,胸中,热血突然激烈地沸腾起来,仰起刀削般的坚毅下巴,低低地冷笑:“命运女神,你知不知道,在我的眼里,你是一条*的母狗!”***阿库达的伤势逐渐好转,只过了几天,就可以下地活动了,狄长离让他搬到自己住所隔壁,并让铁木勒安排了一份轻松的工作给他做,暂时安顿下来。铁木勒入住了莫奈矿点最好的会长住宅,古古密陀与罗密欧都跟了去,他本来也想请狄长离住进去,但狄长离拒绝了,而是要他找了一处非常偏僻冷清的地方,方圆几百米内,除了阿库达为邻外,就没有其他住户了。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不过铁木勒也清楚了狄长离的性格,劝说几次无果,也就不再勉强,按要求做了,还在跟随自己的新囚犯中挑出几名相对来说较为实在可靠的人,叫他们住到狄长离周围,交待他们平时阻止他人去骚扰狄长离的清静。至于安全,铁木勒倒没为狄长离考虑过,如果连狄长离都无法保障自身的安全,他就该担心自己的生命问题了。这段时间,铁木勒对夏夫特所带领的维和队作了冷处理,没有撤销他们,也没有交待事务给他们去办,只让他们如以往一样照常履行维和队的职责。毕竟,铁木勒才当上会长,对这批维和队成员根本不熟悉,更不知道里面是否有忠于杰巴的人存在,原本是想从新囚犯中挑选人手来替换,但这么一来,势必会触及到很多人的既得利益,引起新老囚犯之间激烈的矛盾冲突酿成事端,说不定自己这个新鲜出炉的会长都会被赶下马。所以为了维持矿点的秩序和安全,铁木勒只能暂时这样安置,等到自己站稳脚跟势力强大之后,再开始准备放开手脚大动干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