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创作此书时本来打算作为第一章的,后来忍痛割弃了。其中情节与后来写的略有不同,有兴趣的将就看看吧。#################################################################明月高悬,朗照山岭。山风呼啸中,一个年纪三十许间的汉子卓立石上。此人身形高瘦,手足颀长,脸容古挫,神色冷漠,一对眼神深邃莫测,予人狠冷无情的印象,但亦另有一股震慑人心的霸气。只听他朗声笑道:“姑娘为了这两个小子,以致暴露行藏,确属不智,这些年来姑娘两次扮作宫娥,入宫行刺圣上,我们却连姑娘的衫尾都捞不着。想不到今趟为了本鬼书,竟迫得姑娘现出影踪,若非拜这两个小子所赐,我宇文化及决计斗不过姑娘的轻身功夫哩!”对面山岭间正站着一白衣女子,此女身形高挑修长,纤侬合度,美不胜收,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骄姿傲态使她更添几分迫人的英气。她柳眉舒叶,杏眼含波,粉腮两抹,衬着一点红唇,俨如花间豆蔻,唇角嘴角处点漆般的一颗小痣,更让人眼前一亮,惊艳无匹。茫茫月色下,身形飘飘欲飞,有如九天而降的白衣仙子。她手按剑柄,宝相庄严,冷冷道:“你单身来此,不怕敌不过我傅君婥手中之剑么?”宇文化及笑道:“姑娘手中之剑虽然厉害,但有多少斤两,恐怕你我都心知肚明,你要宰我宇文化及,便须立即动手,否则若让本人的手下追来,姑娘就痛失良机了。”傅君婥淡淡道:“宇文化及你既这么心切求死,我就玉成你的意愿吧!”身影一闪,傅君婥却化作鬼魅般的轻烟,由四方八面加以进击,手中宝刃化成万千芒影,水银泻地又似浪潮般往敌手攻去,完全是拚命的打法。宇文化及的长脸神情肃穆,双手或拳或抓或掌,间中举脚疾踢,像变魔法般应付傅君婥狂猛无伦的攻势。约七八丈外的一个两边山石草树高起的浅穴中,两个少年正凝神观战。其中一个肩宽背厚,方面大耳,年岁较大,乃是寇仲,苦笑道:“小陵,娘与宇文化骨这一战,你看胜败如何?”另一个少年徐子陵眉清目秀,高挺俊拔,与寇仲亲如兄弟,正要作答,却为激战中激起的劲旋所摄,肤痛欲裂,难以睁目。二人抵受不住,忙缩回石隙。徐子陵道:“小仲,娘的武功虽强,怕是与宇文化骨不相上下,难以占得便宜。”忽然变色道:“娘莫不是有牺牲自己的想法?”二人细想适才傅君婥言语,越觉可能。寇仲道:“娘是这些年第二个真心对我们好的人。为了本破书,我们断不能害了娘!”说罢,从怀中掏出一本玄金丝线织成的书来。两人再探头外望时,形势又变。傅君婥飞临宇文化及上空处,剑法更趋凶狠险毒,只攻不守,而宇文化及却是只守不攻,显是落在下风。二人却觉不妥,以宇文化及的实力,远不致如此。但之前傅君婥曾告诫二人,乖乖躲在穴中,说自有办法带走他们。徐子陵正自踌躇,突然寇仲一声大喝:“宇文化骨,破书给你!”原来交战二人的战场,宇文化及脚下那方巨石距悬崖不远,那本书掠过二人身旁,为二人劲风所激,已向崖下飞去。徐子陵兀在惊异寇仲的手劲,因为一本不太重的书要掷过七八丈,颇为不易;见寇仲向他打个眼色,便随他跳出穴来。山风呼啸,冻得两人牙关打颤,眼睛痛的几乎睁不开来。宇文化及此时本已胜券在握,自己虽一时处于下方,但耗力不多,傅君婥看似风光,却一直游斗,此消彼长,自己绝对有信心在千合之外击败眼前的美女。谁知异变倏生,自己此来的目的便是夺得那本书——传说中四大奇书之一的《长生诀》,焉能任由此书落下山去?但他乃是卓绝之人,心思电转,解决了面前的祸患之后,《长生诀》还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心下暗笑两人愚蠢,换作平常人一定是先夺宝书,但对他们高手而言,区区悬崖岂是问题?只要有借力之处,只要不是真的万丈深渊,绝难挡住他这级数强者的脚步。《长生诀》质地特殊,不惧水火,当然更不是山风可毁!他一直不肯反攻,是怀疑傅君婥还有杀手锏没使出,决不相信不断消耗体力的美女是个傻子,因为她没有让那两个小子趁机逃走。而寇仲自作聪明地以为掷出《长生诀》可以扰乱自己心神,却不知眼前的美女更受影响。果不其然,傅君婥的娇躯倏地一震,心中大骂俩小子傻的可以,又隐有一丝甜蜜。自己原打算冒死受宇文化及一拳,换得刺其一剑的机会,然后带走二人,谁想二人来此一招!突然间一股寒气袭来,心神一凛,“冰玄劲!”宇文化及的独门气功冰玄劲终于逮到机会,破体而入!傅君婥正待使出师门绝技,拼死一击,蓦地身形一僵,一双美目见到了生平最不可思议的一幕。宇文化及一击得手,却不迫追,而是身影如怒箭离弦,冲天而起,双手化掌,一股涡漩寒劲汹涌而出,正是一记“冰封千里”!此乃冰玄劲中的绝妙杀招,纯凭冰玄劲气伤敌,武功稍差者便使不出,整个阀中能灵活运用这招的不过三五人而已。宇文化及交战以来一直淡然潇洒的长脸现出凶狞之色。这时见到傅君婥眸间有异,知有不妥,想待换招已是不及,突然背后一痛,一股巨力袭来,上升的身子不由前倾,一口鲜血抑制不住喷薄出来。眼前青影一闪,傅君婥已不见踪影,已释的冰玄劲将地面震出一片大坑,漫天飞舞的尘埃与石屑在月色下似水晶一般,闪耀着奇异的辉光。如此美景的制造者却无暇欣赏,一眼瞥去,只见俩小子目瞪口呆站在数丈之外。宇文化及心知来了高手,也是了得,翻过一个跟头,轻飘飘落在一块岩石上,还未转身,胸口一阵难受,忙用右手捂住,又觉一股强大的精神压力袭来,压迫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全身上下动也动弹不得,好像这身体换了主人,但转眼间压力又消失不见。饶是如此,他背上已浸了一身冷汗!宇文化及手心不断积蓄功力,图谋反击,转过身子,只见一个青衫中年男子长身而立,面容俊逸清奇,神凝秋水,态蕴雅闲,左手紧握着一本书,却是适才被寇仲掷出的《长生诀》!他伟岸的身躯旁站着一白衣美女,长剑斜指,凤目含嗔,胸口起浮不定,展现出惊心动魄的曲线,不是傅君婥是谁?原来傅君婥见到那本《长生诀》不知怎地倒旋而回,速度奇快,而随后宇文化及冲天而起,像是把背部迎上《长生诀》的撞击似的。这时寒劲逼来,先前所受寒气更是入骨,却觉腰身一紧,眼前一花,已绕到宇文化及身后。而抱着自己的大手将自己一松,抓住了落下的《长生诀》。还没看清大手主人长相,发现体内一股暖洋洋的真气自腰间传入体内,将寒气驱散。此人功力之深之强,世所罕见,便是自己恩师出手,只怕也难以如此轻描淡写一招制敌,而观此人情态,显然未尽全力。芳心不由忖度,此等高手究竟是谁?这一切说来复杂,实际不过电光石火间结束。徐子陵与寇仲二人早已跃出树穴,正见此幕,心中震撼难以言表。寇仲掐了徐子陵一把,惹得后者大叫:“你做什么?”寇仲道:“我看看是不是在做梦!”徐子陵白他一眼,道:“小仲,看见了吧,这才是高手中的高手。”艳羡之色无以言表。寇仲嘿嘿一笑,心中却暗自忖道:“适才耳畔就是他传音于我么?看样子,小陵没有一点感觉。”那会儿在穴中时迟疑间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着实吓了他一跳,但那声音却又偏偏让自己不由得觉得敦实可信,于是自己鬼使神差地便将书掷出来。现在想来,定是这高手所为,以自己的手劲如何将书掷得那么远?控书、袭敌、救人与接书诸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端的是大家风范。这才是绝世高手!少年这时想到不是怎样成为这等高手,而是考虑待会儿该怎样死皮赖脸拜师。要是侥幸觉得一招半式,城里一直欺负自己兄弟的言老大还不任他们揉捏?俩人乱扯间,宇文化及鹰目闪过一丝寒光,杀机骤起,旋又深深敛去,心底却升起强烈惧意,自己在阀主宇文伤和隋帝杨广面前也没有产生过的惧意!方才此人虽为偷袭,却事先连一点风声也未感应到,心中更是没有半分的警兆,这是自成名以来从未有过的!那该是何等的修为?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让他生出巨大的无力感,自己仿佛便是巍峨高山前的蝼蚁,浩瀚沧海里的浪花,渺小卑微至极点,心中亦颓废沮丧至极点!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些远离此地,越快越好,越远越好!他不动声色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地形,随时准备逃脱。不过他总算有几分能耐,吐字竟然没有颤抖:“阁下何人?”心底却在不停猜测,此人最有可能便是傅君婥的授业恩师,天下三大宗师之一的高丽傅采林,虽说傅采林素穿白衣,但也不排除人家闷了想换身衣服的可能性。若果真如此,自己招惹了他的徒弟,怕是要连累整个宇文阀了。他犹在那儿惶恐,那青衫男子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翻玩着手中的《长生诀》,淡淡道:“剑魔独孤求败!”短短六字在各人心里掀起滔天巨浪。寇徐二人原是扬州城的小混混,父母家人均在战乱中被盗贼所杀,两人凑巧碰到一起,意气相投,就此相依为命,情逾兄弟。因为偷了隋帝杨广志在必得的道家宝典《长生诀》,一直被宇文化及追杀,中途为傅君婥所救,三人蒙生感情,更认大不了两人几岁的傅君婥为娘。二人本以为扬州“推山手”石龙是一等一的好手,谁知见了宇文化及和傅君婥的身手,方知天外有天,今日见了独孤求败,更觉昔日是井中蛤蟆了。二人一面生起崇慕之情,一面又是自苦,自己二人虽是根骨奇佳,却错过了最佳习武年龄,终此一世怕是再难习得精深武功了。此人名曰剑魔,自然以剑著称,却以书为媒,一招便将不可一世的宇文化及重挫,在二人心中直如神人一般!傅君婥芳心更是惊讶,自己曾听闻师尊评点天下高手,普天之下能与师尊抗手的,不过中原第一人“散真人”宁道奇,宋阀“天刀宋缺”,魔门“邪王”石之轩,突厥“武尊”毕玄等聊聊数人而已。这独孤求败修为毫不下于师尊,清秀的面庞看不出年纪深浅,江湖何时出了这等绝世高人?“好一个‘剑魔’!他难不成是中土魔门久不出世的高手?”三人如何想也不及宇文化及心中骇然。他是当今宇文阀中最为卓著的青年高手,更是隋帝身旁的禁卫总管。江湖中声名最盛的是四姓四阀——宇文,独孤,宋,李。宋氏远在岭南,不与朝事;李阀与隋帝日见疏远,宇文阀与独孤阀却是朝中死对头,谁也奈何不了对方。眼前这人复姓独孤,莫非是独孤阀的人么?他虽不是傅采林,但这结果却比傅采林更可怕。不过,好像自己更该关心能不能脱身啊?!想到这儿,他不禁为自己对家族的一片赤诚之心感动莫名。我真是好人啊。傅君婥向俩乖儿子招手,二人距宇文化及最近,若是给他拿住作人质就麻烦了。宇文化及倒是也打过这个主意,却立即否决了。独孤求败看似漫不经心,却早将气机锁定他周身。他有一百个理由相信,自己一旦妄动,必遭其雷霆一击。人家未动手,不外两种缘由——一是本无杀意,无屑于此,一是猫捉耗子,慢慢玩玩。自己横行若江湖数十载,何时受过这等窝囊气?当下抱拳道:“前辈既然插手此事,晚辈就此告辞!”此人看上去不过三四十许,但武林高手大都精通驻颜之术,实际年龄难以知晓,不过他便是打娘胎练武也不可能三四十岁便如此强悍,故而叫声前辈不算吃亏,反可把他挤兑住。这一番做作,总算未堕了高手风范。宇文化及跳下石,迈开步,浑身不敢聚气,一面沿路下山,一面留神,心下祈祷满天神佛,千万不要被叫住。寇徐二人见娘召唤,忙走过来,刚好与宇文化及擦肩,因为有独孤求败在这儿,俩小子似自个儿也扬眉吐气一般,从容而过,看得傅君婥暗赞给自己长脸。快到傅君婥身旁时,二人明显加快步子,虎目含泪,扑到傅君婥怀中。傅君婥扔下长剑,毫不避男女之嫌,抱住二人,一双美目也氤氲着朦胧的水雾。她对宇文化及没什么好感,自己几番行刺杨广,都为其阻拦,当然希望能借机除掉他。但眼下明显是独孤求败在掌握全局,他不发话,自己也不敢妄动。何况沉浸在母子间真挚的感情中,也不去想正下山的宇文化及了。独孤求败心中也在盘算,自己来历奇特,莫名其妙到这隋末乱世。这宇文化及是史上有名的大奸臣,之后却杀了隋帝。“我若当下把他杀了,炀帝这昏君还会死么?那历史还是历史么?”一时不好决定,索性放他一马,便朗声道:“且慢!”唬得宇文化及一惊,忙停下来,拥抱着的母子三人也分开来看向独孤求败。只听他旋即又道:“日后你不得再找他们三人的麻烦。不然的话,你宇文阀便同那座山峰一个下场!”他右臂泛出一道青气,一掌劈出,青芒一闪,百丈之外的山峰一声巨响,一阵地动山摇,众人几站不稳,之后再无半点动静。寇仲与徐子陵现出茫然之色,但宇文化及与傅君婥看后却无比震撼,俩对头在脑海竟同时闪过一个念头:“此人莫非是仙人下凡么?”二人看得清楚,独孤求败这一掌竟将那方圆数十丈的山峰齐腰斩断,像削豆腐般削去中间一层,足有三尺的厚度消失不见,其余却丝毫不损,上部又稳稳压到下部,不留半点缝隙。寇徐眼力不够,距得又远,看不出其中玄妙。宇文化及双股战栗,面色惨白,道:“这个晚辈知晓!”独孤求败道:“记住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去吧!”宇文化及道声诺,心惊胆战,一步一步下山而去,凄惶中暗恨这破山怎恁的陡峭。将至山脚,慌忙施展轻功跃回地面,连方向也未细辨,便发足狂奔,两行热泪径自流下,山谷间回荡起苍凉的长啸。不知跌倒了多少次,也不知过了多久,宇文化及已到大江前,只觉手足发软,真气似是耗尽,他单膝跪地,又喷一口鲜血。大江东去,巨浪滔天,不时拍打着江岸。一轮红日缓缓升起,映得千里江面壮丽非凡。宇文化及双目空洞,显然无心欣赏这些。忽地他双手插入湿润的泥土中,以头戗地,堂堂七尺汉子“哇”的一声大哭。时值暮春,江水浸透他的衣衫,在这早晨甚是严寒,但他的心更是冰冷。过去短短几个时辰,他受到了生平最大的打击,他高傲的自信被无情地摧毁了。他是个弱者!这对一个满怀野心的人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暖暖的阳光洒落大地,浩渺的江水依旧奔涌。宇文化及已然禁受不住折磨,昏昏睡去。在他失去意识前,他知道,若不杀掉独孤求败,这一世自己的武道怕是再难寸进了!心中发誓,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除掉独孤求败!但以独孤求败显示的实力来看,有可能么?天下三大宗师也未必有这等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