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七煞走后,赵德言等人失意恐慌之余,对《战神图录》更加期待了。或许只有这套虚无飘渺却又历代口口相传的奇书才能让他们在短期内适应这风云突变的江湖吧。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在看过地图后才没有即刻离去,反是选择继续跟在凌风身边,试图集众人之力,讨论出这看起来残缺不全的地图究竟代表的真正涵意。因为这地图连个文字提示也没有,又非单纯的藏宝地点,它似乎画了当地的山河地理,没有见过当地地形的人恐怕找遍天下也难真正寻着,这跟大海捞针差不多。而赵德言与许开山两伙人对中原环境可都不大了解,许开山自不必说,而赵德言这个土生土长的中原人一天到晚耽于习武或者杀戮,对各地名山大川地貌的熟悉估计还及不上凌风这个穿越者。其实最有效的方法莫过于找寻天下各郡县的图志,然而这些图志姑且不说有没有,纵是有,亦必是分散于各地的,就连杨隋皇宫中也没有备份,谈何容易。但要放弃吧,又是不甘,这地图在他们心里变得与鸡肋无异。现在众人只能存碰运气的普通念想了。只有李秀宁在短暂愤怒后,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心知凌风与李玄霸二人之间本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她完全没有理由阻止,何况她具体为何而愤怒自己清楚,手足冰冷地发现自己冷血无情,不是个好女孩,于是要求返回大兴,凌风略作沉吟就答应了。婠婠见她骑马远去,那背影没有了往日的飒爽英姿,反多了几分凄凉哀婉之意,她的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抿了抿红润的薄唇,有些不大开心。她清楚的很,最近几日内凌风不会让她走了。她对凌风的脾性摸的很透。但她并非想蹑在李秀宁身后追杀,那样除了徒然与李阀甚至凌风结怨外没有丝毫用处,而阴癸派正值多事之秋,内部尚有许多事情急待她处理,因为有人的地方就难免争斗,随着祝玉妍的去世,长老们未必会服她,支持师妹白清儿的长老大有人在,支持辟守玄师徒的也不在少数。一个弄不好,偌大的阴癸派就会变得四分五裂,复遭魔门前度覆车之辙,把历代先辈遗留的心血毁之一旦。今日那北斗七煞令她芳心舒服的一点就是光明正大地把铜牌交给了她,等于认同了她在阴癸派中的地位。不似凌风对各路情报的粗枝大叶,她时时刻刻都在关心着武林群雄的一举一动,那位神秘的尊主她也有曾所耳闻,又回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情,其一身武功当真是通天彻地,深不可测,加上天门露出的一鳞半爪,足以威慑派内其余人等不敢轻举妄动。不过,想想也叫她心寒。堂堂圣门第一大派何时沦落至此了呢?而自己居然还沾沾自喜,不以为耻。唉!反思良久,打定主意一定要从凌风手中套出点有用的东西来。看样子凌风似乎是要渡河出关,然后经洛阳再回江南,她正好顺路。她恨恨地望向大兴方向,暗自发誓道:“李阀啊李阀,我们之间的恩怨决不会就此而终。祝师你安息吧,婠儿一定会为您报仇雪恨的。”一想起这茬儿,她的怨念就挺重,凌风显然算不得一个真正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按她的想法,只杀李玄霸一人怎么能够解恨?于是在这位绝代佳人心里,某人不幸地与石之轩摆在了同一位置,都是负心薄幸的代名词。经过半日行程,众人没有在新丰停留,直接赶至渭南。酉时(下午17时至晚上19时),酒楼之上,觥筹交错,好不热闹。渭南城的历史由来已久,早在夏时就有建城,作为县名则始于前秦苻坚年间,隋时又有过变迁。它东濒黄河,西临大兴,南倚秦岭,北接延安,渭水横贯其中,是八百里秦川最宽阔的地带,也是中原通往陇西乃至西域的咽喉要道,后世素有“三秦要道,八省通衢”之称。李阀击溃屈突通的大军后,渭南不战而降,李渊为示大度,县内一切与原先无二,只更过旗号便罢,连驻军都没有换防(当然有时间仓促,人力短缺的因素),所以战争的恐慌并没有扩散开来。这座双层的酒楼名曰“太白”,寓意不详,据说乃是百年老店,传了四代,生意一向红火,只是近来兵荒马乱,客源有些减少。今日一行百来人齐齐登门,难得见了这许多客官,老板娘心里欢喜,叫伙计好生招待。掌柜的也不嫌啰嗦地交待几遍,不为别的,这群人中面貌凶神恶煞的就不止十位,用脚趾头一想也知道不好伺候,客人若只是凶还不可怕,就怕喜怒无常,可别为了几个闲钱而平白丢了性命。不过,里面几个娘们儿真漂亮,那妩媚的眼神、那流苏的身段,差点把人的魂都勾去了,比老头我的黄脸婆强了百倍。可惜啊,几朵鲜花都插在牛粪上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几经商量磋商,赵德言与许开山等人对地图仍然没有一个头绪。带着三分酒意,烈瑕醉眼朦胧地道:“现在明会主怎么还没出现呢?”他生平自负,为人阴险,今日所受打击最大,什么豪情壮志都消逝无余,所以众人中他倒先醉了。几桌人立即安静下来,都目不转睛地看向凌风的新徒儿杨侑,显然要听他的解释。小家伙到这里胡吃海喝,点了许多菜式,浑然一个好奇宝宝,让他们的荷包一下子扁了一圈,面有苦色,心想小屁孩没有一点皇族风范,怪不得杨隋覆灭在即,不然真没天理了。需知在场突厥人与大明尊教众,貌似没有用钱付账的好习惯,倒是杀人越货、吃点霸王餐都很在行。原来凌风与婠婠在船上客舱里一道闭目养神数个时辰,似是魂游天外。众人都道他们在练功,恢复元气,不敢打扰。这点倒没人会误会,想入非非。晚间商量要入城时,杨侑也有意跟着,专程向师父请示,在大家以为小家伙没眼力,要吃闭门羹时,岂知他还进去待了一刻,出来后春风满面。自地图被拓后,杨侑本身只剩下政治意义,目前对李阀来说最有用的。现在又有凌风这个大靠山,一行人对他毕恭毕敬,谁敢得罪,反要细心保护。这时见众人期待地望来,杨侑苦笑道:“明师没有明确说他会来,只是有这个可能罢了。”众人面面相觑,火姹女言笑晏晏,一副哄小孩的模样道:“小弟弟,你让我们带你出来吃饭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吧?”当时,杨侑假传凌风之意,说让他们先行一步,他与婠婠随后就到。众人可没想到小家伙有骗人的不良恶习。今晚杨侑给敬了近一坛的酒,生平头次喝的这么痛快,小脸早醉熏成一抹酡红,迷离着眼睛,轻笑道:“这是婠婠师娘给我出的主意,只要我扮个笑脸,各位肯定会请我到城里大吃一顿。果不其然,嘿嘿!”他贵为皇亲帝胄,爷爷杨广可不是个节约的主,平日锦衣玉食,现在来点粗茶淡饭,家常烧菜,反觉得别有风味。这也是人之常情。何况如今出了皇宫,没了约束,又不用担心人身安危,心情大大不同。不过,他首次畅饮,醉意却没有众人想象中厉害,这就是个人天生的酒量问题了。“师娘?!”众人一面恼这小鬼使诈,一面又惊呼失声。杨侑理所当然地道:“是啊,婠婠姑娘长得那么漂亮,看我师父又总是含情脉脉,以后自然是要做我师娘的。”这却是他由着性子唤了婠婠一次后,婠婠先是羞愤,后又眼珠一转,默认下来。反正凌风正神游太虚,不知世事,连个反驳的机会也没有。众人一时沉默,不约而同地想起凌风与祝玉妍的关系,不少暗骂果然不愧是天生的魔头,一点也不顾伦理纲常,礼仪廉耻,即使胆大枉为、离经叛道如赵德言也不得不佩服。浑不知凌风做的事情过分不假,这回却是实打实地做了回冤大头。※※※※※※※※※婠婠是在货真价实地修炼,可过了不久就停了下来,总觉今日心不在焉,不在状态。而凌风不问可知是把元神晋入意识空间里了。近来让他不解的是,每次进入这空间都会出现在完全不同的位置。这洪荒世界浩瀚无垠,方圆不知有几亿亿里,凌风出现的地点就像被随机传送一样,很没有安全感。比如这次,无论身在局中局外,都难说清是凌风的幸运还是不幸。凌风现身在一处银瀑前,水声轰轰不绝,匹练有如自天而降,飞珠溅玉,蔚然奇观。瀑布之下乃是一片大湖,光凭目测的话,其面积已经不逊于凌风所见的洞庭、鄱阳两大湖泊,水花四溅,日光映照,现出一条彩虹,湖周花树参差,杂花红白相间,倒映在碧绿的湖水之中,奇丽莫名。凌风一时心摇神驰,只听树上小鸟鸣啾,湖中清流细卷,与瀑布声交织成一片乐音。痴望湖面,忽见平静的湖水中微微起了一点褶皱,一只洁白如玉的手臂从湖中伸了上来,接着一个湿淋淋的脑袋从水中钻出,令凌风立即目瞪口呆。他看到一个完美的不输他所见过的任何女人的背影,漆黑如墨的长发散在湖面,水滴顺着她娇嫩的肌肤向下滴落,在湖中晕开一圈圈涟漪。女人的身体继续上升,展现出她无比曼妙动人的身材曲线,浮凸玲珑,虽只露出一个光滑如玉的肩脊,却让人产生无限的遐想,恨不得马上跑到对面欣赏她的庐山真面与起伏山峦。凌风喉结滚了滚,暗自咽了口唾涎,心里尚在进行着深度幻想,期待着美女转过身来,好让他看个究竟。看来小凌子武功高了不少,却始终难掩他的猥琐本性。“什么人?”那美女察觉到他的存在,一套薄薄的轻纱瞬间贴到她的身上,身子转也不转就迅速没入湖水。凌风吓了一跳,心底犹有几分失望,但仍凝立不动,等着女人上岸,同时赞叹世间竟有如斯美妙的声音,由音推人,其主人当不至于是无盐嫫母之辈。这就是男人好色的因子在自由发挥意**了。女人并没有当即上岸,只在湖中换了方向,探出一颗头,水灵妩媚的蓝眸中惊慌失措的神色渐渐消失,恢复沉着镇定。凌风终于看清她的容貌,只觉仿佛天女下凡,谪仙降尘,眉黛两弯若淡淡远山,再配上那双荡漾着微微秋波的灵动美眸,风韵温柔,充满了神秘**的气息,让人身不由主地便被吸引住。那女子瞧着呆呆凝视她的陌生男子,轻蹙娥眉,又问了一遍道:“你是何人?怎么会在这里?”她说的是凌风熟悉的汉语,吐字清楚,就像大珠小珠滚落玉盘一样动听,凌风听着十分亲切悦耳,想不到这洪荒世界竟有这般异域风情的绝色美人,笑道:“在下凌风,道号鸿钧,路过此地,天热口渴,忽然遇到清凉的溪水,找到这里,不料无意冲撞了姑娘,实是无心之过,唐突之处,还请见谅。”说着行了一礼,不管合不合适。不想那女子微侧身子,哂道:“道友此话言不由衷吧?”凌风讶道:“姑娘何出此言?”那表情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可惜那女子不为所动,轻轻地道:“汤谷乃是大荒极东之地,与最近的东胜神洲也相隔着数亿里的汪洋大海,你怎么能到达这里?”凌风听到东胜神洲这个熟悉的名词,传说中孙悟空的故乡,顿时升出一种古怪的情绪来,微笑道:“既是漂洋过海,在下当然是坐船来的。”“哦?是吗?”那女子眼波流转,道:“且不谈海中风暴无眼,恶兽无数,单是距此十里外的三千弱水,惊鸿不渡,鹅毛难浮,道友的船倒也结实,不知小女子是否有幸见识一番?”凌风面上表情丰富多彩,恨不得找块地缝钻进去,好半天才在女子戏谑的目光中讪讪道:“那姑娘以为在下是怎么来的?来此又抱有怎样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女子脸色忽然一沉,冷冷道:“如我所料不差,你就是天帝所说的命外之人吧?”“天帝?命外之人?”凌风愕然,惊惴不安,天哪,这到底是个什么世界啊。难道真有大神通者可以算出自己的来历?回想之前与广成子相遇的情形,那位仙师分明是一切了然于心。而广成子的实力在这里好像仅仅只能勉强称得上不错而已。正失神间,眼前蓦地一花,那女子消失不见,环目寻视,这才发现她已经坐在湖边的红花树下,白衣如雪,长发垂肩,正拿着一把梳子慢慢梳理。她的移动快捷无伦,以凌风的眼力也完全不能看出其具体轨迹,一时间心中狂飙而起的惊骇暂且不提,只见她赤了双脚,脸上发上都是水珠,舒雅自在地坐在湖边,明艳圣洁,仪态不可方物,白衣倒映水中,落花一瓣一瓣掉在她头上、衣上、影子上,以他一向的潇洒自如,这时竟呐呐地说不出话来。那女子嫣然一笑,宛若百花齐放,绚烂瑰丽,她慢条丝理地道:“看你的反应,说明我的推断是正确的。这里有扶桑古木与三千弱水为依,就是天帝也不能侵凌至此。你能来此,说明你我有缘。这样吧,你就留下来做我的男人好了。”凌风张目结舌,上古之人都是这般豪放吗?不过我喜欢……身形闪至附近,他咬着嘴唇,艰难地道:“这样不大好吧?你我初次相识,而我还不知晓你的名字——”要让凌风自己点评的话,也会觉得除了“贱”以外,再没有其他的词汇可以表现此刻他的衰样儿了。说不定还会起兴致来上一句:“唉!可怜的家伙,又不是没见过女人……”那女子摆手嗤笑道:“无妨,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你我相隔无数时空竟能相逢,可见缘深若海,命中定数。记住了,人家名字叫作羲和!”“羲和!这名字好生耳熟……”凌风暗自寻思,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心道:“看她长相斯文纤弱,岂知性格如此开朗。”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诚为世间至理。凌风头次遇上这等女子,她与独孤凤相较又是完全不同的性格,看起来侵略性十足,让凌风心里反多了几分忐忑,有若鹿撞,倒似个害羞的少女。主要是对此不大习惯,不由直叹长得帅不是俺的错,桃花劫要来挡也挡不住啊。他的神识早对羲和探测过,只觉对方功力深若渊海,完全不似个只有二十许人的年轻女子。忽然想到,这里可是洪荒世界,外表根本看不出真实年纪来,甚至看不出真实身份来!说不定她就是个披着人皮的妖精……羲和见他沉默不语,有些不耐道:“怎么你不愿意?”以她的绝世姿容,就是轻嗔薄怒也是那么迷人,叫人心怦怦乱跳,不能自已。凌风从她的身体读出了一种强烈的**,导致他的心神一荡,连忙收摄心神,这才平息了心里蠢蠢欲动的欲望,双手环抱,违心道:“你我对对方都不了解,如此草率决定,对你对我都不公平,姑娘以为呢?”羲和不以为然道:“哪有这许多规矩,夫妻感情日后可以慢慢培养。就这样说定了,今晚我们就拜堂成亲!”凌风抚额狂汗一把,不悦道:“姑娘是否过于独断专行了?在下可没有同意。”羲和眼角笑意如春风飘荡,让人生出正沐浴着和煦阳光的感觉,她温柔地道:“道友你可否再说一遍。”那语调完全不像正在威胁。凌风暗道你还能强人所难,逼我成亲不成,大不了我的意识回归现实,以后换个地方,便道:“不瞒姑娘,在下已有家室。此来就是为了寻找失散的妻子。”羲和脸上柔和的笑意更浓,道:“是么?不知道友你的妻子姓甚名谁,说不定本姑娘听说过呢。”凌风忖着向她打听一下,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然每次传送的东来西去也太过麻烦,不如在这里先呆上十天半个月,好好找一找,外界的时间应该还很充裕,估计没人有胆子敢打搅他静修,就道:“她叫祝玉妍。”羲和微怔,似乎有些失算,摇头道:“道友你既来自天外天,想必令妻也不例外,不至于是个无名之辈,但天下高手榜前百强之中,决没有这么奇怪的名字。”上古之人姓氏简单,多半以山水居地、职业技能为姓,现在听起来才叫奇怪。(注:当然,具体那时有没姓氏,我们就不得而知了,权当有吧。老实说,我直到现在仍想不明白司马迁同志怎么会在《史记》开篇说“黄帝轩辕,复姓公孙”。现在多认可他久居于姬水,故取姓姬。其实讨论这个没什么意义)凌风一颗心儿直往下沉,忽然想到意识空间的奇异变迁,从天地初开时的方圆数里,再到如今这无限辽阔的世界,中间应该过去多少个年头?十万年还是十亿年?祝玉妍只是个掌握着真气修行方法的凡人,只要练不出真元来,那么寿命顶天了只有五百岁,这时不会已化为一坯黄土了吧?抱着万一的念想,把祝玉妍的肖像用精神力刻画出来,刹那间她的影迹浮现而出,活生生地立在半空,明眸皓齿,风姿如玉。以虚空为图,烙印灵韵,这招看起来驾轻就熟,做起来不费吹灰之力,其实是他首次尝试,全赖此间元气浓郁之故了。这时,他听到“咦”的惊异声,一颗心立即又提了上来,砰砰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