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俊就是明月的男人!凌风自以为心宽体胖,可以看开一切,但一想到明月曾被别的男人压到身下,恣意怜爱,他终不能释怀。杨俊接近明月是为了她所保管的天邪道的《道心种魔大&法》,但又迷恋得无法自拔,最后决定杀死她,于是惹恼了老丈人袁天罡,将他武功废掉。凌风自忖已接近真相,但问题又来了,若杨俊武功真的被废,那么他还怎么能够暗算得了强如大宗师的杨坚?对此他又抱有怎样的目的?减不断,理还乱。凌风苦笑道:“想不到我的一句客套话,竟引来关于杨俊的秘闻。碧仙子可否回归正题,先解决在下的问题?”碧秀心讶道:“你夸我漂亮美貌只是句客套话?”凌风只得告罪求饶。碧秀心做出大度的模样道:“算你了。你说说看连你这绝代高手也要向我请教的武学难题。”凌风道:“我想知道道家是怎么结丹的?”见碧秀心还不大明白,又道:“就是你的道胎是怎么形成的?”前两日他信心满满,本拟将七魄归一,凝结金丹,但不知为甚,功亏一篑。路过南阳时,直觉告诉他城中必有他的机缘,故一眼就看到蒙着面纱的碧秀心正是他要找的有缘人。经过判断,她居然是早该入土为安的静斋前代圣女,当真是又惊又喜,惊自不必提,喜却是碧秀心比她女儿石青璇更有资格解决他的难题,她本身就学贯古今,融会佛道两家绝学,又与邪道中石之轩、岳山都有深刻的交往,见识非同凡响,怎叫他不大喜过望。碧秀心不曾想他会提出这个问题,微微一怔,双眼水汪汪地凝视着他,泛起淡淡的促狭之意,失笑道:“明兄年纪轻轻,莫非就开始想要长生不老吗?怎么忽然有了结丹的想法?”凌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道:“这有什么好笑的?我正想练就金丹,不死不灭,难道不行吗?”碧秀心嫣然一笑道:“当然可以。不过妾身饿了,明兄可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凌风为之气结。这才发现月上中天,子时已过,而自己数个日夜没有吃过饭了。话说,现在身体内部自成世界,阴阳五行循环相生,根本不必担心食不裹腹,生机不足,变得越来越不像人了……两人脚程极快,这样边说边聊,此时竟快接近襄阳地界,凌风看着这片既陌生又熟悉的土地,心中一动,有了个极佳的去处。※※※※※※※※※襄阳城郊偏僻处的荒谷,凌风故地重游,别有一番滋味。随着独孤求败的破碎,凌风的相继离去,谷中顿成为蟒群的乐土,轻而易举地将之霸占。不过凌风的这次回归的强势比乃师不遑多让,轰杀一批后余者就只有四散逃逸了。闻着烤肉的熏香,碧秀心食指大动,扯个话题道:“很难想象谷中居然会有这么多的巨蟒,就是在气候炎热、树木繁多的岭南也不常见。”当下两人正在轰鸣的瀑布前,不远处是一片葱郁的树林,晚风轻抚,绿影婆娑,婉若少女舞动的腰肢,柔而不妖。月光皎洁,清冷的光辉洒在水面,幽静而淡雅。碧秀心赤足蹲坐在水边,玉趾轻轻拨动有若自九天洒落的水花,状似天真无瑕的少女。她的面纱已然撤去,露出白玉雕琢的脸庞,翦水似的双瞳,深邃如碧潭,仿佛想到什么,娥眉轻蹙,刹那间眼波流转,灿若星辰。凌风背对着她摆弄着枝条,注意着獐肉的火候,笑道:“天生地养,谁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倒是仙子你荤素不忌,委实出乎我的意料。”碧秀心叹道:“你若僻处异域数载,耳不闻乡音,食不得故味,也定会有打破一切束缚的勇气。此刻我再不是静斋弟子,哪还有兴趣遵守什么戒律清规。自从生死间走了一遭后,我的生命已经变得完整,除了守护好我的小青璇,其他的一切都如过眼云烟一样,缺乏令我追逐的兴致。”凌风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起来,问道:“介意给我说说你与石之轩间的故事吗?我见过他几次。平心而论,我看得出他应是爱你的。世人传言他败于宁道奇手上后,愤而出走,留下《不死印卷》害得你走火入魔身亡,真实情况是怎样的?”碧秀心道:“之轩是魔道百年难遇的天才人物,自创不死印法尽窥阴阳之奥,不过成也不死印,败也不死印,生死阴阳有如水火难容,他强将花间派和补天阁两派内功心法融汇为天一玄功,用来驾驭不死印,岂知两极难存,花间派天性呵护美好事物,补天阁天性毁灭一切,善与恶在他脑海里争斗不休,使他无时无刻不在饱受煎熬。”像是想象到那种非人的痛楚,她的美目也流露出凄凉之色,“为此,他不惜拜到四大圣僧门下,习得高深佛法,以佛性来压制两者冲突,并取得不小的成效。我们归隐后,有了爱的结晶青璇,之轩心魔平抑许多。直到宁道奇前来幽谷约战,他静极思动,我没能劝住他,两人出谷大战一场,随即不知所踪。一年后他才回来,留下《不死印卷》就抛弃了我们母女。”凌风听出她对石之轩的怨念,道:“他到底是想害你,还是只想单纯将毕生所学交由你保管?”碧秀心苦笑道:“我与他虽为夫妻,但他的心思我却捉摸不透。我研究《不死印卷》,就是试图将之完善,可惜天资所限,一事无成,反而差点死去。”凌风追问道:“那你到底爱不爱他?”碧秀心沉默半晌,并不讳言道:“静斋传人向来没有嫁人的先例,我肯为他破门而出,说明我对他是有感情的。不过这份感情是否爱情,我也很难说的明白。没有他,我势必会失身于杨俊,我对他有感激之情。又因魔门可能由他统一,继而为祸天下,我们的结合又有舍身饲魔的意味,这点连我也不可否认。虽然之轩的才华、学识、能力,无一不吸引着我。”凌风对她没有占有之心,但听到这番话心底仍有几分窃喜,对此深感惭愧,鬼使神差地道:“你可知石之轩几日前正在洛阳?”碧秀心诧异道:“他去洛阳做什么?”凌风淡淡道:“很明显是要参与争霸大业上了。早在十几年前,杨广弑父篡位成功,铲除废太子杨勇满门,他就李代桃僵,救下杨勇儿子,收为徒弟。我很好奇,那时你们应是甜蜜恩爱的时候,怎么……”“你错了!”碧秀心打断他道,“那时之轩已经离开我们母女了。”继而恍然道:“我知道了,他再次回来时带了个男孩,那就是杨勇的儿子?”凌风语气微带异样地道:“他就是影子刺客杨虚彦。”显然想到小杨功力被废的事实,不知他有无勇气活下去?碧秀心忽然娇嗔道:“不提他了。肉烤好了吗?人家快要饿昏了。”凌风莞尔一笑,心中竟涌起温馨的感觉。他又想起了宋月媛。※※※※※※※※※夜静钟鼓远。少林寺中报更的钟鼓声,穿过山野,一直传到少室山山脚。月下,河畔,一个身着羽白僧衣的青年盘膝而坐,雕像一般纹丝不动。蓦地,青年仿如白鹤,骤然跃起,于清明的月下起伏腾落,出拳飞脚犹如电光神发。舞烈影乱,旋风扬起,残叶乱卷,砂土飞扬,却有一股厉烈焦躁郁积于胸腹之间,舒发不得!招式越来越快,砂土落叶渐渐卷成一股狂旋之风。风掀树摇,一只粗大的枝桠咔咔炸炸从半空断裂坠落。断枝在手,如长槊在握,横竖抡劈,石滚树翻……忽然,他后继无力,跌倒在地。断枝横弃,月辉清明,大地重新归于寂静。青年虎目含泪,因为前路茫茫,如有万丈深渊,看不到出路。就在这时,一阵笛声悠然飘来。乍闻笛音,满腹躁怒的青年只觉神清气爽,郁闷有如水洗,渐渐宁静下来。这优美的笛声,犹如一阵天籁,一缕春风,悠扬舒缓而抚人心田。笛声,水流,凉风,明月。妙律清音似流芳泻玉,在天地间缓缓流淌。笛音渐淡。一个身著湖青绮罗襦裙的女子出现在他的眼前。她的衣裙不过是小康之家即可买起的罗裙,此时穿在她的身上,竟衬得腰身如此婀娜动人,白晰微红的脸庞和清丽的五官,如水如梦的眸子,令人魂魄摇曳,难以自持。月下的她,不饰脂粉却天然妩媚,惊鸿一现,宛若仙子下凡!青年静静地望着她,一瞬的失神后,恢复从容镇定,喟然叹道:“我该猜到是你的。只是从未想过你还会吹笛。”女子笑吟吟地道:“杨虚彦,你喜欢的只是一具可任你玩弄的肉体,何曾试过了解女人的心灵?当日没有杀你,我以为你是条汉子,期待你有卷土重来的一天,想不到你与寻常的懦夫没有两样儿,像个乞丐一样逃到嵩山。若不是我,你怕是早就饿死了吧?”杨虚彦对她的嘲讽无动于衷,淡淡道:“那你试试把自己的丹田废后,你可还有法子崛起。”潜台词没有说出,若不是你荣姣姣,我如何会落到今天的地步?至于相救之恩,似乎远远及不上这废功之恨。荣姣姣俯下身子,低声道:“我若真有法子呢?”杨虚彦眼中精光暴闪,旋又敛没,没好气地道:“除非有大罗神仙下凡。姣姣,欠你的我已还过,你又何必寻我开心?”荣姣姣神秘一笑道:“我废的只是你的下丹田,你上中两大丹田不是都没事吗?自古有云,脑为髓海,上丹田,藏神之府也;心为绛火,中丹田,藏气之府也;脐下三寸为下丹田,藏精之府也。膻中藏气,泥丸藏神,胸膛中间的膻中穴才是习武者应该存储真气的地方啊。”杨虚彦浑身一震,仿佛打开了一片崭新的天地。自古以来修炼真气者无不是储气于下丹田,杨虚彦也不例外。下丹田在脐下小腹部分,包括关元、气海、神阙、命门等穴位,武者产生气感后凝炼出的真气多藏于关元穴,杨虚彦被废的就是这个位置。而膻中穴是任脉上主要穴道之一,又名上气海,与任脉下部气海穴相对,为生气之海,位于胸部当前正中线上,任脉之气在此吸热&胀散,武者对此并无多少研究。杨虚彦不是要将散逸于周身的真气归于膻中,而是忽然想到下丹田的气海穴同样是个极佳的选择,气海穴在脐中下一寸半处,道家意守的丹田就是这里,不过一般武者是在关元穴而已。若是普通高手丹田被废后确实是完蛋大吉,可他是先天高手,天地间自有元气可源源而来,要恢复功力真是太容易了,花费的只是熟练以意念控制真气的时间罢了!荣姣姣看到他眼前一亮,倏然间又幽幽一叹道:“可惜啊,你纵使武功回到从前的巅峰状态,在这世上也终究只是个不入流的刺客。你这一生,想要达到石之轩甚至明宗越那个层次,恐怕是终身无望了。”杨虚彦心情大好,便合腿盘膝,道:“姣姣,你到底想说什么?”荣姣姣直起娇躯,望向远方山坡上那座此际尚不宏伟的寺院道:“你没想过学学你的石师,做上一回和尚吗?”杨虚彦眸中现出意动之色,他当然听说了昙宗在洛阳光明正大击杀李密的壮举,相比之下,他的刺杀之术何其寒酸,听得热血沸腾之余怎能不生“大丈夫生当如是”之感?而昙宗就是山上少林寺中的武术教头,在此之前声名未显,谁也不知他的武功竟会高明到如斯境界。但杨虚彦还是摇头叹道:“少林寺收徒极为严格,等到我被考核认可,又不晓得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我等得,这天下可等不得。”荣姣姣笑道:“怎么?你还惦记着你爹的江山?”笑容是那么甜美,语言却是直刺人心。杨虚彦一怔,当胸如挨了一闷棍,苦涩道:“石师的心思难以猜测,大明尊教又包藏祸心,不足成事,我确是痴心妄想了。”望着高浩的夜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