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已是午后。凌风金刀阔马地坐在师妃暄面前。两人中间自然隔着一张桌子。一楼并不兼营用餐,设了八张桌子只为有需要的客人提供免费茶水,而师妃暄显然属于这类有需要的人群,仍是男装打扮,背佩色空剑,正在自斟自饮,一派怡然自得的模样。厅内昏暗,连根火烛也没有,也怪不得凌风一进来会把她忽略过去。但这份疏忽无疑是对美女最大的亵渎,这对凌风而言是万万不能忍受的。师妃暄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对清丽如太阳在朝霞里升起,又能永远保持某种秘不可测的平静的明眸,即使著着男装,粗衣麻布,一丝不苟,素白衬素黄,也依然能让人感觉到她那天仙化人的动人情态。精致绝伦的脸庞,冰雪碧玉般的肌肤,双眉弯弯犹如天边的那一轮新月,小巧而挺直的粉鼻如刀削笔画,流畅而柔和,下面是一张艳如桃李的红唇,鲜而不媚,艳而不俗,如冰天雪地里的一颗红梅。整个面庞清丽脱俗,简直不带一丝一毫人间烟火,可谓美到了极致!但凌风知道她是刻意吸引自己,单看周围有限几位客人眼神都未瞧往这处就可知晓。不然以她的美丽,无论置身何地都会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又哪有悠闲居于一角品茶的工夫。本是再普通不过的一间客栈,立即由凡尘转化为仙界,全因仙踪乍现。难怪会是成都三大“有名”客栈之一。两道目光对射到一起。师妃暄漆黑的双瞳发出深邃的光芒,一瞬间整个大厅仿佛被闪电耀过,显示出比在长安时更精进的修为。而凌风不动声色,地痞似的靠上椅背,道:“妃暄不打算请在下喝一杯?”这厮摆个舒服的姿势,就差把两条腿伸上桌了。师妃暄微阖眼帘,抿口香茗,露出个无奈的表情道:“可惜这家掌柜没有为凌兄准备杯具。”她用的也非杯子,而是普通的瓷碗,难得她还喝得如此雅致。凌风夸张地嗅了下她独有的清新芳香,一把夺过她的瓷碗,在她瞠目结舌里将茶水如长鲸吸水,咕嘟咕嘟喝个干净。这种豪气,若是寻常饮酒,倒也是段佳话,可如今……师妃暄俏脸泛出红晕,嗔道:“凌兄这个作为是否有些过分了?”凌风用衣袖擦巴嘴唇,暗忖这茶的味道可真不咋的。耸肩道:“妃暄是在说你我间接接吻吗?放心吧,我这人心胸阔达,是不会在乎这个的。”师妃暄一没想到“间接接吻”这个高深的东西,二没想到他会如此无赖,简直称得上厚颜无耻,你不在乎本姑娘在乎好不好?胸脯给气得急剧起伏,好半天才平心静气,道:“凌兄是我行走江湖以来遇上头个可恨的混蛋。”凌风一副受之有愧的表情道:“实不敢当。想不到我在妃暄心里竟能占据这样重要的地位。”满含关切地道:“妃暄你记挂我这样紧,不会影响你的剑心通明吧?”这回师妃暄没上他的大当,似是宠辱偕忘,淡淡道:“拜凌兄所赐,妃暄距剑心通明尚有一步之遥。倒是看凌兄现在的状况,武功似乎精进许多,叫人艳羡啊。”凌风两条胳膊扒在桌上,脑袋凑了过去,腆着脸道:“妃暄要不要试试凌某的双修大&法?包你马上就能拳打三大宗师,脚踢四大圣僧!”师妃暄没有躲闪,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刀疤脸道:“凌兄若还是这副形象,妃暄真没兴致与你双修呢。”凌风反给调戏了,把身子收回来,两手一摊,作出泫然欲泣的恶心样儿道:“师仙子也是以貌取人之辈吗?小弟最近给人毁容了,正伤心呢。”师妃暄叹道:“凌兄这容毁得连脸型也能变化,真是厉害呢。”凌风干笑道:“这说明妃暄你对我的感情真挚啊,我都这尊容了你还能一眼把我辨认出来。”师妃暄气结,摇头道:“我想凌兄你若是能改掉步履频率,相信妃暄就是再喜欢你也不会认得。”凌风惊喜道:“妃暄你的言外之意是还是喜欢我凌某人的?”师妃暄玉容一沉,冷冷道:“凌兄若继续使这种流氓手段调戏,请恕妃暄失陪了。”凌风不再口花花,回复正经,道:“妃暄你在此莫非是为了专候凌某人?”师妃暄点头道:“正是。”此次换作凌风目瞪口呆。哪想随口一句变成事实。她怎会晓得自己会来这里的?师妃暄看他那呆样儿,自觉扳回一城,心中大快,伸出白皙的玉手,轻轻的拢起了耳鬓之间的发丝,道:“凌兄能猜出其中的缘由吗?”她的一举一动皆是丰姿冶丽,优雅闲适,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迷人的风情。凌风色心乍起,食指大动,乖乖答道:“不能。”师妃暄给他的灼灼目光盯得不舒服,却不便明言,道:“自然是有人通知我来的。”凌风思索道:“是鲁妙子还是雷九指?”师妃暄俏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道:“为何不会是秀心师伯?”凌风见她神色古怪,没来由地有些心虚,收回他那侵略性的眼神,道:“碧秀心母女既已安然返蜀,应与我无关了吧。”他神念四放的功能虽暂时丧失,但要察觉不远处的石之轩与安隆还是轻而易举的,更别说偷听二人的谈话了,当然知道碧秀心与师妃暄会面的消息。师妃暄妙目若盈盈秋水,嘴角抹起一弯弧线,道:“秀心师伯归蜀,凌兄似乎没有帮上什么忙吧?”凌风老脸发烧,在这件事他算是失信于人,真羞于碰上碧秀心,唯唯道:“这个人情,我自然是会还的。”师妃暄步步紧追道:“是一个人情吗?”在“一个”上咬的清楚分明。凌风剑走偏锋,不悦道:“碧秀心已经破门而出,与你这位慈航静斋的当代圣女好像没有什么瓜葛吧?”潜台词自然是要她莫管闲事。师妃暄慧黠一笑,道:“不瞒凌兄,妃暄与秀心师伯还真些亲密呢。”凌风哂道:“再亲密还能亲密过石青璇不成?”师妃暄石破天惊道:“虽然不至于,但也差不多。因为——”顿了顿,吊足了凌风胃口才道:“妃暄也是秀心师伯的女儿。”“什么?!”饶是凌风神经粗大,嘴巴也张的可以塞上几个鹅蛋,半晌合不上来。师妃暄,难道原名石妃暄?石之轩那老家伙居然有两个国色天香的女儿?师妃暄露出个带点天真味儿的甜美笑容,秀眸深注地道:“怎么,很稀奇吗?我们是失散多年的母女,如今重逢,凌兄不为妃暄高兴吗?”凌风叹道:“我想这定然是个感人肺腑的故事。你与石青璇是孪生姐妹?听说你两人长得并不像哩!”他这判断当然是参考原著中诸人的反应,若两人容貌殊似,石之轩、婠婠、李渊、徐子陵,甚至她们本人,没理由不作怀疑的。而他也猜测出先前在房陵郡遇上碧秀心时,她所说母女定指的是师妃暄而非石青璇。无怪她还要一心回蜀!师妃暄淡然道:“李世民与李玄霸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不一样形貌各异吗?”凌风道:“听起来似乎有点道理。那么你与青璇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这纯是八卦之火在燃烧了,估计作为母亲的碧秀心也未必分得清出生孩儿的次序吧。师妃暄蹙眉道:“凌兄的亲热劲儿真叫人受不了。妃暄给你占了便宜也就罢了,青璇的主意你也要打吗?听娘说,你对她老人家也居心叵测……”凌风掩面倒茶,以作掩饰,心里埋怨道:“这碧秀心真是的!怎么什么都给女儿讲?那夜分明是她勾引我在先,怪得了我么?”这样想着,察觉师妃暄的目光有异,抬头看去,只见她的眸神里有怨有忿,这才恍然中计,敢情是她在试探风少我!师妃暄语转温柔道:“凌兄你如能稍敛欲望,做个正人君子,未尝不是武林之福,天下之幸。”凌风失笑道:“小弟若真做了正人君子,那么与妃暄你岂不是有缘无分?我怎舍得让妃暄你伴那青灯古佛一生。我会心疼的。”师妃暄明知他说的是玩笑话,还是心底一突,涌过一丝暖流,径自叙述旧时往事道:“当年秀心师伯,不,是娘她中了秦王杨俊的暗算,与石之轩有了合体之缘,珠胎暗结,并瞒着静斋隐避于幽林小筑,后来石之轩寻至,悉心照顾,又立誓退出朝堂纷争,娘感动之下,两人遂喜结连理。分娩那天,石之轩被设计引走,师尊出现在娘的面前,宣布将她逐出师门。经过娘的苦苦哀求,梵师才只抱走妃暄以为静斋圣女,继承静斋衣钵。”复回答那会儿他的问题道:“妃暄应是青璇的姐姐呢。”凌风听到她对石之轩直呼其名,殊无尊敬之意,暗道奇怪,说道:“这么说你该恨你的梵师才对。是她害的你们母女分离了二十年。不如这样,妃暄,”拍拍胸脯,如个暴发户似的道:“你就跟我混,包你吃香的,喝辣的,穿金的,带银的,要什么有什么。”师妃暄莞尔道:“听凌兄这么一说,妃暄跟了你以后的前景很不错。”凌风道:“我想全江湖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否则我的天下会岂会如此红火。”师妃暄道:“按照凌兄的心愿,妃暄是否该弃暗投明,献上梵师的全盘计划,甚至反戈一击,欺师灭祖,在梵师的饮食中下些迷药,将她洗得香喷喷的,送往凌兄你的卧榻上?”明明是正话反说,讽刺十足,凌风装作没听出来,兴高采烈道:“妃暄你若能如此深明大义,凌某自会代表正义与真理,欢迎你的迷途知返。”师妃暄大叹此子脸皮厚实,旬日不见,在这方面又有长进。苦着脸道:“那么要不要妃暄自荐枕席,以表诚意?”凌风动容道:“不想妃暄你的思想觉悟如此之高,正道出凌某想说而羞于启齿的话。罢了,为了统一大业,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拯救万民于水火,牺牲我一个人的贞节又算得了什么呢?来吧,妃暄,不要因为我是娇花而怜惜我!”师妃暄再也无法保持剑心通明的境界,弯下柳腰,扶着桌沿,笑得喘息道:“这是凌兄你的真心话么?”凌风眼中适时现出追忆之色,叹道:“哪怕我明知对不起我最心爱的淑明,使她恨我花心,怨我轻薄,我也要勇敢地接纳妃暄你。因为我不是一个人!我的身后有千千万万个仁人志士在支持我!”师妃暄拍案叫绝,目光移往楼梯拐角处道:“郑当家不必躲啦!你的精明相公早发现你了。”凌风欣喜万状地瞧着迎面而来的丽人道:“淑明!”美艳远胜当初的郑淑明那玲珑浮凸的娇躯上穿着一袭水色长裙,透过长裙依旧可以看出那是一副仿佛不亚于宋月媛的成熟,惊耸丰胸,杨柳蛮腰,圆&翘丰&臀,四寸金莲,绣花红鞋,遮在裙中,走动间半隐半现,反而更加让人目赤血热。郑淑明翻他个白眼,毫不客气地坐入两人中间的椅子去,拿起那碗凌风刚倒下还没来得及喝的茶水,就那样倒进了肚里。师妃暄与凌风面面相觑。师妃暄心道:“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下又叫间接接吻么?”想到这里,娇靥上泛起灿烂的红霞,好不动人。凌风心道:“淑明这唱的是哪出戏?她何时与师妃暄搅到了一起?她到成都来做什么?”啪!那只碗儿在桌上晃悠。郑淑明美目生辉,在两人莫名其妙里上下打量了师妃暄好半晌后,柔声道:“妃暄你真是个旺夫宜子之相哩!”师妃暄早给她那像藏着很多难明事物的秀眸瞧得不自然了,听了这句方知给她耍了,一向清淡的仙子在这对男女面前连连吃瘪,虽不致一佛出世,二佛生天,三尸暴跳,也是真生出火来,面上嫣然一笑道:“淑明妹子的意思,莫不是要妃暄为凌家添些香火吗?”郑淑明也非常人,微滞下即回过神来,凄然道:“夫君三代单传,子系不盛,淑明无能,不能为凌家添个一儿半女。今日难得妃暄姐姐有这个心思,妹子我当然不胜欣然。只盼夫君不要得新欢,忘旧爱,冷落淑明才好。”师妃暄手攥衣角,粉颊如晕,眼波如水,一派娇羞无限的媚态道:“可妃暄尚是黄花处子,不通阴阳大道,到时候就要劳烦妹子指教啦!”凌风夫妇恶寒,俱是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