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暗访

徐迟来得一点也不迟，早上7点28分，柳星刚在火车站停车场一角站定，说时迟那时快，一辆电瓶车飞驰而来，激起一地灰尘，车上那个戴墨镜的不是别人。“他妈的装酷！骑的又不是哈雷！”柳星心里暗骂，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停好车，徐迟摘下墨镜，半睁着眼：“昨天看了你半天，就觉得你最适合干这个。待会儿就到车站门前跟那帮人套近乎，明白吗？”用手遥遥一指，看见了，候车大厅门外栅栏前摆着很多桌子，似乎旁边还插有小旗，每张桌子前面都围着不少人，有人坐着，有人站着，好象在交换意见。“给我听明白点，这些都是学校招生的摊位，有相对正规的，也有骗人钱财的。你长得很年轻，我看可以去混充高中生，去套套他们的瓷。采访机搁挎包里，一直开着，千万别慌，我会暗中观察你。”徐迟低声发号施令。暗访，当年在报社实习时就玩过这个，好些年没试过了，在电视台混的时候，带着各种大型设备非常不便，暗访用的针孔摄像机又不是能轻易拿到手的，采访对象们也都学精了，一看见你挟着黑皮包对着人过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行，咱这回就豁出去了，正想着呢，徐迟已经不见人影。“我就知道他会拿我当枪使。”柳星苦笑了一下，确认了一下采访机已经开启，便快步向那几个摊位走去。柳星回忆着当年高中生的模样，躬着背，摸着挎包带，做出一副犹豫不决，随时准备停下来思考的架式。“同学，过来看看！”“小伙子，你想读什么专业？”“学校选好保你前途无量！”吆喝声此起彼伏，跟练地摊儿似的。桌椅旁的小旗儿上书写着各家的字号，一看开头那几个字，都是让人心驰神往的著名学府。柳星在一处写着“中科大C城分校”的小旗前站住了，周围那群分不清是老师还是学生亦或是混混的人热情地围了上来，又是让座又是倒水：“同学，你想选个什么样的专业？”柳星还真有点佩服自己的演技，或许是因为时常换位思考之故，肉了半天终于坐下，做出颇不好意思的样子：“我是C城本地人，中学是在西安读的，本想……本想考个家乡的大学，但……但是离专科线还差着十好几分呢！所以我想到这儿来看看。”“哦，没关系，”领头那个女的戴着眼镜，似乎有点老师模样，只是一脸奸笑，眼泛贼光，“我们呢是中科大的C城分校，录取分数当然比不了重点大学，但也是为广大学子创造了起码的学习机会。”顿了一顿，假模假式地扶了扶眼镜，又说：“你这个分数确实不高，不过你也不要自卑，条条道路通罗马嘛。待会儿我通知校长来，再跟你好好介绍介绍，顺便再带你去校址参观参观。”柳星丢掉了那一丝惧怕，正觉暗暗好笑，突然一位戴着箍的纠察人员杀到，低声说：“你是电台的吧，跟我走一趟。”吓他一跳，自己没犯案吧？容不得多想，跟着那人以不多见的迅疾动作翻过护栏走入旁边的办公室，有人正坐里面等着他呢，那人瘦瘦的，戴着墨镜。正想问个明白，徐迟半睁着眼开口了：“再跟你强调一次，要找那些看起来确实比较伪劣的学校，如果他们要带你走也不要拒绝，注意安全……”窗口现出那位学校女老师的脸，原来她也尾随而至。走进门来，她一脸堆笑，但眼中还是掩藏不住怀疑：“孩子正向我们咨询呢，有什么问题吧？”徐迟到底是老江湖了，反应很快：“是这样的，我是他亲戚，他父母不在C城，我就在这儿附近工作，得看着他。他一个人来咨询学校的事，我不放心，所以请工作人员找他。”柳星的反应也不算太慢：“老师，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小叔。”一切的疑虑似乎都烟消云散，事情进展得很顺利，过不了二十分钟，那个倒霉的破校长开着一辆破车来接柳星，“中科大的C城分校”地处偏远的三环路以外的地方，还别说，真有一座中科大的标志物，只不过做得极为粗糙而已。一路上，柳星都不露声色，做出极老实极谦卑的样子，也做好了随时报警的准备。所幸一切平安，听罢校长累赘而又浮夸的介绍，到处转了转，用心记下地形特点、建筑布局、周遭环境情况，走前胡乱留下一个联系方式。最后还是坐着那辆破车安全地回到了火车站，虽然没吃午饭，但心里有底——初战告捷。目送司机离去，迅速回到站台办公室，徐迟还在那儿守候，大笑着上前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还行！比那些嫩蛋子强多了！”回电台的路上，配着耳畔汽车的喇叭声，柳星说到了耳闻目睹的实情，徐迟用心听着，冷不丁冒出一句：“回去写篇稿子，线索清晰就行，不要完整的，今儿晚上韩月做主播，你也进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