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已下定决心不再见的人,却又不安分地出现在视野中,就像在大雨天关紧了窗户,但还是会有雨滴硬生生地挤进来。每个大学生也许都盼望在象牙塔里猎获一段美好的恋情,已求给当年的青涩岁月留下不曾空过的证明。柳星也不例外。大学班上有五大美女,或古典或时尚,她们的风姿时常扯人眼球,但还有一位——方澜,也是最值得柳星关注的一位。这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孩,虽然不如那五个耀眼,但也算可人,她的轮廊鲜明而柔滑,也有柳星那样深深的眼窝和忧郁的气质。她平时总是很娴静地坐在一边,不喜与人搭讪,然而从她深邃的眼神来看,内心应该会有涌动的**,因为她对戏剧表演情有独钟,喜欢看动作电影、灵异小说,尤为可贵的是,她居然还是个球迷,所以她与柳星总会有共同语言,估计那时的男孩都挺喜欢女球迷的。然而由于她的不善表达,不事张扬,所以朋友不多,柳星经常能看到她心事重重地独处教室一角,有自己的影子,但是或许因为他顾忌太多,没有主动出击的意识,偶尔流露出对她的关心,也不知她是否能捕捉得到。大二那年的春天,不事张扬的方澜却大着胆子参加了C城“法拉利小姐”的竟选,并且出乎意料地夺得了亚军,这在学校里名噪一时。当时柳星几乎目不转睛地看完了比赛的全程直播,没想到方澜在舞台上也能如此光彩夺目,不自信地觉得她与自己的距离拉大了。大二实习的时候他俩一起去了C城早报社,柳星在社会新闻部,方澜在文娱部,闲暇之余她总会向柳星透露实习的苦闷——学不着什么东西,也很难表现自己的能力。听到她的诉苦,柳星也会觉得不好受,有机会就向她介绍一下带自己的老师。她那时喜欢身着一袭白衣,加上娟丽的容貌及“法拉利小姐”亚军的头衔,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有好事者还送她一个雅号——“白衣天使”。吃散伙饭那天,含蓄谨慎的柳星第一次喝高了,对着给他夹菜的方澜不知所云,方澜却面不改色应付自如,最后再三叮嘱同学黎冰等送柳星回家。迷迷糊糊中,柳星听黎冰说,方澜好象还比自己大几个月。凤凰花开之期,也就是分别之时,同学们分道扬镳,各奔前程,大都已经失散,所幸柳星和方澜都留在了C城。柳星为找工作奔波忙碌,实习时感到苦闷的方澜却找着机会留在C城早报社做实习记者。那一年手机还未普及,柳星常打传呼骚扰她,她也总会不厌其烦地给柳星回电话,诉说自己面对不公平竞争时的苦闷心情。柳星很高兴她能对自己敞开心扉,烦心的是,自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帮不了她什么忙。渐渐地,联系少了,她也不再用传呼,柳星失去了与她的联系。不过,他时常会看到她的名字出现在报纸上,“记者”前不再有“实习”二字,为她感到高兴。2002年,柳星在那民企上班,回家路上碰到过她一次,她当时显得颇为高兴,远远地便高喊了一声:“柳星!”听不出有多亲切,只觉得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夸张。他们同路了几分钟,扯些不咸不淡的闲篇儿,她依旧是一副很匆忙的样子,柳星傻傻地望着她离去时的背影,才发现没有留下个人联系方式。同学黎冰是她当年的同桌,也算她的知己,也许是因为他有点娘娘腔吧。上网机会多了,他便在网上告诉柳星,有很多话方澜不愿意对柳说,只是默默地向她的知己倾诉在报社中遭受的各种不公、挫折、失意,为了保留做记者的梦想,她选择了体育部的主任红锋作男友,且不论他有何才华,至少他有相应的地位和丰富的社会关系。柳星非常讨厌那家伙——一个留着长发的斗鸡眼,冒充先锋诗人,写些不知所云的评论迷惑读者的眼睛,听到这样的“噩耗”,哭笑不得。黎冰还告诉他,方澜并不是不了解他的心思,因为他在她那儿的支支吾吾、欲说还休说明了很多,对她的关心和理解能感受到,只是……柳星不用他说都明白,其实她也挺不容易的,强手如林、晦莫如深的媒介一直是大老爷们儿的天下,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争得一席之地?柳星知道男人要想实现梦想得靠能力,而女人可能得更多地依靠能力以外的东西。他不只一次地痛苦思索,如果说她的选择不值,那么自己能给她什么呢?他决定彻底地忘掉她,就当他们的故事是一段未曾谱好的怨曲。2003年中,柳星又看到了久未谋面的《C城早报》,体育版的某些新闻前面赫然印着她的名字。这一年有很多机会读到早报,时间一长,方澜的头衔由“记者”变成了“编辑”。据可靠消息,这一切都得益于她那位男友。2004年除夕那天,柳星不希望这一年留下太多遗憾,拨通了她家的电话,没想到这机主还没换,没想到接电话的就是她,照例是清甜的声音,也能听出久别重逢的喜悦,全没了刚涉足媒介时的愁苦。柳星不愿再错过,也许错过了可能会成为恋人的女孩,但不能再错过一位朋友加同学。他很顺利地于春节期间约她出来见上了一面,她还是那么娟丽,清爽的短发,白净的皮肤,略圆的面庞,深深的眼窝,灵活转动的大眼,甜甜的略有些夸张的笑容和嘴形,与当年那个清纯女孩相较并无大的不同,但显见成熟了许多。见了面之后他们反而没那么多话说,柳星试着问了一句:“听说你和红锋在谈恋爱,真的么?”方澜淡淡地回了一句:“没有了,他不合适。”寒冷的天气,清淡的话语,疲惫的身心,使这次久别重逢虎头蛇尾,只是在临行时,方澜突然抓住了柳星的胳膊,眼里盈盈有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叹了口气后转身远去,这是柳星最近一次见她。听说在那一年里她也很忙,昼夜倒置,白天睡觉,晚上改稿,每逢体育界的重大事件,几乎会失去所有轮休机会,谈情说爱不再是她的生活必需品,只愿意享受被工作拥抱和占有的感觉。有好多故事柳星无从得知,也觉得没有必要探究,他不再频繁地翻阅早报以查找方澜的信息,不再关心她是否升职,只是真心地希望她能早日找到意中人——一个真正能给她幸福的人。她也许会记得自己——一个平凡的同学、一个自卑的男孩、一个落魄的生者,但这并不重要。“我没有能力,把握不住,为什么不让别人有机会呢?”他时常这样质问自己。然而这天,他又看到了她,记忆并未大段删除,尘封许久后重见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