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取向

王德晓又来过医院了，看来他对叶淑娴的关心更胜往昔，相信无论是谁，守着一个成为植物人的老婆，心里都不会好受到哪儿，更何况他心里原本还有另一个女人。“衣不如新，人不如旧”，上世纪50年代生人想必都还在秉持这一观念，这就是他们的恋爱取向。柳星没有见到姨父，大概与他擦肩而过了吧。叶淑娴的状况又有好转，能吃一些流质类的食物，胰腺一带已不怎么疼了，体力也有所增加，所以她把陪护辞了，因为有时候自己都能拎着输液瓶上厕所。她有些耐不住寂寞了，想回家看看，并痛快地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经医生同意，叶淑娴在输完了一瓶葡萄糖稀释液后，摘掉针头，由柳星陪着打的回家。一路上，星妈都神色黯然，也不知王德晓对她说了些什么，柳星多少能猜到一点，这个说话越来越啰嗦的姨父除了关心星妈的病情，就是谈工作上的苦处，要么就提及姨妈的近况。已经有好多天没去过第二人民医院了，大概一两月了吧，深知去了也是白去，姨妈叶淑贞除了还有心跳和呼吸以外，其他生命特征都无法感应，身上出现了大面积的浮肿，腿上的肌肉在不断地萎缩，细得跟一般人的手臂似的。柳星尤其怕与姨父一块儿站在现场，怕看到他欲哭无泪的样子，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还能经受多么沉重的心理打击？正想着呢，星妈开口了：“你应该去看看你姨父，他一把岁数了，工作压力大，生活压力也大。幸好，王晨能让他放心，工作顺利，收入不错，最近还交了个女朋友，好像姓方。”柳星就知道她会拿自己跟王晨比，有点不爽：“他那女朋友……”星妈打断了他的话：“C城的女孩当然不会选择一个免费的劳动力了。你们这个年纪，也该谈婚论嫁了，不管是哪方面，他这次又走在了你的前面，你有什么不服气的？”“我服气。”柳星不再反驳，保持沉默。星妈白了他一眼，又开始叹气：“如果淑贞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说着说着便泫然欲滴。“生死有命，您不要想太多。”柳星很喜欢姨妈，但暂时体会不到她俩的姐妹情深，只能把话说到这儿。家里，星妈一进入洗手间，柳星就开始打扫屋子，几天时间对家里不管不顾的，灰尘便积得颇厚，似乎这屋子的魂儿也在遨游天际。抹桌子时，韩月打来了电话，询问一下头晚的情况，柳星告知其一切正常。韩月提醒他，最近的稿子奇缺，基本上是靠徐迟独撑大局，有时候也需新闻部的同事支援，得尽快拿出有分量的东西才行，希望柳星能再努把力，不要把过多的精力、时间都花在黎冰的身上，那个著作权的官司让郑刚很感兴趣，能深入采访最好。那么，只能先硬着头皮再到美食之粹杂志社去一趟了。吃过午饭，把星妈送回医院并安置好后，柳星匆匆赶往杂志社，他知道姨父的恋爱取向，也清楚他的价值取向。柳星清楚地记得，头晚和黎冰在窗前床下促膝长谈时，看到一颗流星划破天幕，沿西而下，不知这是否预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