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星注意到王德晓接电话时面色大变,嘴边的肌肉也在明显地抽搐。“当”地一声,手机落在地上,他却似乎毫无感觉,两眼发直,面容表情和肢体动作似乎在那一刻完全凝固。“姨父!”“爸爸!”“叔叔!”“总编!”一群人各自叫着熟悉的称谓拥上前来,柳星和王晨扶住了王德晓,方澜捡起了手机,洪玮、田桦等将总编围在当中,而王德晓双目无神,半晌说不出话来。“爸,你说句话啊!”王晨急得大叫。“是啊,姨父,究竟出什么事儿了?”其实柳星心里已猜到了一半,能让这个倔强的中年汉子如此失魂落魄的,应该不会有别的事。半分钟后,王德晓才回过神来,以手掩面,慢慢地蹲下来,看不到他的脸庞,但想必是极由痛苦而扭曲的脸,终于,他从牙缝中挤出一句:“淑贞……怕是不行了,我可能……见不到她最后一面。”本以为他会当场软倒在地,结果没有,他突然像个年轻人一样腾身而起,往楼下的车库疾奔而去,剩下的年轻人不敢怠慢,发一声喊,紧紧跟随其后。车上,几个人都一声不吭,只是暗暗地咬紧牙关,希望能瞬间赶到医院。果不其然,王德晓没有见到叶淑贞的最后一面,等一行人连滚带爬地赶到监护病房时,医生只有无奈的表情和一句冰冷的“对不起”相送。和医生的话一样冰冷的是叶淑贞的遗体。一切设备都已拆卸完毕,叶淑贞安安静静、干干净净地躺在病**,就像进入了梦乡,眼角还残留着两滴泪水,不知是不是弥留之际突然的回光返照,也许她的潜意识里明白人生到底还是留下了太多遗憾。半个多小时前,她的呼吸便已停止,血压、心跳数值无限趋近于零,几分钟后,终于油尽灯枯,一切生命体征完全消失。柳星不是第一次看到亲人离去了,十三年前,父亲英年早逝,现在轮到了姨妈,这一场旷日持久的四角恋四缺其二,就像一局无法再进行的麻将牌。王德晓用颤抖的手抚摸着叶淑贞瘦削的面颊,替她拭去残留的泪痕,一言不发,老泪纵横。几个年轻人静静地侍立在一旁,无人去打扰他,柳星第一次看到王晨流泪。也就在这一刻,他注意到姨父的头发出现了大片的斑白,配着他脸上日渐增多的褶子和佝偻的身躯,似乎又老了十岁。“王先生,我们已跟殡仪馆联系过了,二十分钟后,他们就会过来接你们。”值班医生说。殡仪馆的经营早已与市场接轨,他们与医院有着密不可分的合作关系,消息灵通,而运尸、选址、火化、下葬等程序能全程陪同家属一气完成。“你们都……走吧。”王德晓说,“王晨、柳星留下来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