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他会追问我从哪里来,是怎样来的,但是他再没多说什么,打了个哈吹:“我不能告诉你。”然后他就紧紧闭住两道红线的嘴唇,拿定了主意什么也不说。无论我怎样追问,他总是不说。说话间,我们已经沿着青石路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我说得喉咙发干,只得住嘴。停下话来,才注意到一些开始没注意的事情。之前突突做了一些事情,四周便明亮起来,然后我就被突突奇异的容颜所惊吓,无暇顾及其他。其实那件事情应该是很容易注意到的。四周突然的明亮,我先前理所当然地以为是路灯的光,但是现在冷静下来,就发现,这种光线是属于阳光的,何况四周并没有一盏路灯。但是刚才分明是黑夜,不可能会有阳光的。我一边疑惑地这样想,一边就看着几道细如金丝的阳光落在我的手臂上,仰头望天——一轮金阳高悬天上。我又吃了一惊:“夜里怎么会有太阳?”突突斜睨我一眼,忽然很狡猾地笑了:“外面来的人,总是这样,呵呵。”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粉笔,看着我,笑了笑,又笑了笑,然后一直很得意地笑。我被他笑得心里发毛,问道:“你笑什么?对了,这里的房子怎么都没有门?”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了他是布娃娃后,我就觉得他一点也不可怕了——是我们儿时的玩伴长大了。他哈哈大笑——说真的——他笑得憨憨的,软乎乎的脸蛋泛起了两团胭脂红,我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他骤然止住笑,望着我:“你不害怕了?看来你适应得很快啊,比别人强多了。”“还有别的人在这里吗?”我立刻问,心里一阵惊喜——能够碰见我的世界的人,该多么好。他淡淡一笑:“我不能说。你问这房子怎么没有门?我来告诉你。”他走到一栋房子前,站好,回过头来看着我,“门是不是应该在这里?”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呆呆地点点头。他微微一笑,伸直手臂,用那支粉笔,在墙上画起来,一笔,又一笔,渐渐可以看出那是一道门。我心中也慢慢形成一个想法,一个在我那个世界看来不可思义,但在这个世界却似乎可以接受的想法。“你,”我说,“不要告诉我你画的这道门会变成真的。”“袖袖真聪明,”他夸奖道,“是的啊!”说话间门已经画完了。但是仍旧只是一幅画,停留在那里没动。我看看他。他看着画,说:“要等等。”我们等了大约5、6分钟,那门仍旧只是一幅画。我再看看他,他脸上又泛起了胭脂红:“有时候,也会失灵,”他尴尬地解释,立即又道,“但是太阳确实是我画出来的!我保证!”他的大眼睛紧张地盯着我,好象生怕我不相信。我忍不住想笑:“对,我相信。”这栋楼外表十分光滑,和其他的楼房一样,都是冰凉的青色,象坟墓一样,没有缝隙。连门牌号码也没有。想到门牌号,我猛然记起自己是怎么来的——我是要到铜子路三号啊。这是不是铜子路?我正要问突突,只见他用那支粉笔在墙上又在画着什么。我凑过去一看,他用歪歪扭扭的笔法正在写字。“你还会写字啊!”我不由赞叹,虽然那字确实无法辨认含义,但我还是看出来那的确就是中国字,一个布娃娃,能够写中国字,不简单!他得意地一笑:“呵呵,我每天都认真学习呢!”他努力地用柔软的手在墙上写了一阵,然后满意地退后几步,歪着头,仔细欣赏,很有成就感的样子。“如何?”他问我。“很好,”我点点头,“可是能不能告诉我你写的是什么?”他大吃一惊,脑袋居然在肩膀上转了360度。我被他这个动作吓了一大跳,还没回过神来,他的头颅又转了回来,又吓了我一跳。“你不认识中国字?”他不能置信地看着我,“但是你说的是中国话啊!”我无奈地耸了耸肩:“你的字太难认了。”“是吗?”他迷惑地看看自己写的东西,“很好认啊,你看,”他用胖乎乎的手指在那些字上逐一点过,大声念道:“铜子路三号——很明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