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正一直在赵府里住到年关将近才依依不舍地返京。临走前,他特意到父亲的院子里坐了坐,也不知道他和父亲说了什么,总之,父亲心情好了许多,也不再总也瞪着安然了,好似之前就是她的错似的。李云正的离去并没有令赵家平静下来,反而一而再地起波澜。当天夜里,大姐伏在二婶的怀里哭了,二叔一脸无奈地在一旁看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那一夜,大姐住在了二叔二婶的院子里,第二天的时候整个人就便了许多,像是认命了,却看着总叫人感觉怪怪的。大姐似乎太安静了,远比她闹叫人觉得踏实。赵安然总觉得大姐不会就这么任人摆布,却又想不出她会怎么做。毕竟,上一世她的婚事是最好的。虽然她嫁的人不是什么名门之后,但却是少有的痴情之人,何况他二人是见过的。见过?赵安然心里一阵激灵。心里狐疑地想着,大姐是大家姑娘,应该不会做有碍闺阁名声的事儿的?何况“奔则妾”,她应该不会置自己于尴尬之地。赵安然摇摇头,轻声叹息:“希望大姐能想开些吧。”她心里凭地多了些许的感伤,如果不是她搅乱了一切,大姐会依然如上一世一样幸福的吧?赵安然有几分愧疚,亦有几分担忧。现在,她只能希望大姐不要做啥事。奈何,事不如人意。午夜潇潇,月色当空。斑驳枝杈影姿映在窗棂上,在临窗而站的赵安静脸上留下几许痕迹,睫毛灵动卷翘,樱唇微微含笑,此时的她宛若广寒仙子般秀灵,尤其眼中闪烁的光彩更有几分翩然之态。她没有玉竹的灵秀,没有寒梅的傲骨,但却有着牡丹般的芬芳雍敛。她含笑转身走到纱帐前,手轻轻地抚摸着绫罗的包裹,呢喃道:“他一定会来的!”月如钩,心如霜,洞林无语,寂夜晚霜寒人心扉。眼瞅着卯正时分,月西垂,日晕悄然露东行,然,却独独不见心心念念的人,心里免不了焦灼万分,又紧张万分。赵安静紧揪着袖口,眼盯着窗外,不知是恨,是悔。他一定会来的,一定会来的!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他会来,可是越想心里却越没底气,甚至怀疑他还会来吗?正院侧宅,一处灯火通亮,寂静的夜里细细碎碎的传来少女的娇声。“嬷嬷,我不困,一点儿也不困,你陪我说话好不好?”声如婉鹂,脆若甘泉。“姑娘不可任性。”陈嬷嬷稳住被少女摇曳的手腕,将热好的牛奶并几碟子可口小菜放在小几上,“姑娘快早些吃了,也好早些歇息。”“嬷嬷,大姐姐似乎并不愿意,要是...”“就算有什么和姑娘也没关系!”陈嬷嬷莫名的冷然叫她有些诧异,她亲手拉了嬷嬷坐下:“嬷嬷,要是大姐....会不会...我...代替...”“姑娘!”陈嬷嬷低声喝道,“姑娘是姑娘,永远不会是别人的替代,何况...李大人对大姑娘有心,姑娘还是别想那些没用的了。”说到最后,陈嬷嬷有些无奈感叹。赵安然瞄着陈嬷嬷,见她生气了,于是,扑扇着睫翼如蝴蝶展翅,笑弯弯的道:“嬷嬷别气,我不说就是了。”“不许再提他。”赵安然脸上绽放出笑容,倚着身子钻进嬷嬷的怀里,像极了小猫儿。“知道嬷嬷疼我,嬷嬷就再疼我一疼,今晚陪我睡。”赵安然缠了陈嬷嬷一会儿,但陈嬷嬷却只是答应在外间榻上睡一宿,实在没办法,赵安然只好让他将榻铺得厚一些,又添了一床厚被子,撅着嘴看着嬷嬷走到外间。嬷嬷走后,她连眼睑都没抬一下,就直接窝在被子里,如珠如玉的两眸极为的严肃,担忧地抿了嘴唇。赵安然面容凝重,心事重重,此时,她并不担心大姐,反倒担心自己更多一些。大姐的话犹在耳边,她说得很对,可谓是一针见血,却是她不愿意面对的现实。一直一来,她以为自己已经再慢慢地改变,慢慢地接受新生活,然而,她错了,错得离谱,她依然是那个胆小懦弱的赵安然,依然在逃避现实。她誓要改变命运,要活出鲜亮的人生,却如同一个未破壳而出的蛹,躲在自己编织的牢笼里。今不如昔,然,今又似昔。她做的不过是蝇头一角,得到的几乎为零。看似是不同以往,却是与过往并没差别,她依然如萍无依。·········赵府的后门有一棵拐柳,寒冬里柳叶落尽,只剩下干枯的枝杈延伸到赵府里。黑夜风萧萧,月色下,柳树下正有一物悄声挪动,有些笨拙的爬上柳树的枝干,慢慢地蹲到树干上,再趴在树杈上,一点点潜行。“静儿。”合了窗子,漆黑的没有一丝亮光,男子如钟浑厚的声音在窗外低语,因为声音压得很低,听起来有些粗哑,却并不失浑实。辗转反侧的女子,听到这一声,惊喜地拖着鞋子,顾不得披上披风就推开了窗子,隔着一条缝隙,她惊喜地低语:“你来了!”刚说完,又想到天色,有些嗔怪地道,“你怎么才来!”“我,我...”男子有些难以启齿,欲言又止。赵安静“噗哧”掩唇一笑道:“傻子!”他听她的玲珑之声,更觉得愧疚不已,却不知从何说起。他是真的喜欢她的,她就像是一股甘甜的清泉,冲洗了他心中的苦涩;像是冬日温暖的阳光,温暖了他的心。初见她时,那回眸一刻的心动,是他一生最美的珍藏。他愿意一生一世爱她,却不能娶她。李云正是他惹不起的人,他不能为了情爱而毁了前程,更毁了家族一脉的兴旺。他是逼不得已,是情非得已,是不得不如此。“对,对不起。”见他低头认错,赵安然心里甜滋滋的,瞧着他这傻样,更是翘起了唇角,然未等她开口,他的话却将她的心打入了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