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儿见姑娘没事,替她盖好锦被就出了门。陈嬷嬷等人见她气势汹汹地模样,忙拦住了她,问道:“菊儿,姑娘怎么了?”菊儿气愤地瞪着眼睛,闭口不言语,她看了看一旁的几个小厮,几人见菊儿姐姐看过来忙借口有活没干完都趁机遛了。菊儿这才开口。“嬷嬷,姑娘又受了委屈,二少爷他...”一个又字可见,菊儿对柯云嵇已是不满至极。陈嬷嬷与竹儿皆是面色大变,她们都在院子里头根本没有想到那处,也就没在意屋里,更没关心什么动静,听菊儿一说两人皆白了脸色。姑娘为这事已经冷了心,避子汤、避子丸药不知吃了多少,她的身子将来...她们真的怕姑娘彻底伤了身子。竹儿也恼了,她惯是跳脱性子,知姑娘受了委屈,比菊儿还要气,挽起袖子一副打架找茬的样子,拉着菊儿就忘外走。倒是陈嬷嬷唤住了她们,问菊儿道:“菊儿,姑娘可要了避子汤?”菊儿楞了,她看向了房门,眼睛里闪烁着不明的光,低声说道:“没有。”三人皆沉默了。姑娘没有要避子汤,那就是说这回姑娘是想开了,她其实有心要同二少爷和好,她们三人这些日子眼见二少爷对姑娘呵护有加,也是希望二人能和好,眼下不正是她们所希望的。事实与她们想的差别很大,她们是希望姑娘和二少爷和好,但并不是要姑娘委曲求全,姑娘受这样的委屈来乞求怜惜,二少爷将来会对姑娘好吗?对柯云嵇的人品,她们是真的没办法相信天长地久,更不可能相信海枯石烂,二少爷不要明日就移情那就是千恩万谢的了。“嬷嬷,眼下该怎么办?”菊儿无措,她不想看着姑娘委屈,也不想就此放弃。在她们眼里,姑娘已非完璧,今生不可能再嫁他人,不与柯云嵇和好,她便是孤独终老的命,就连将来死了也是孤魂野鬼无处安身。陈嬷嬷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幽幽地吐一口气,说道:“以后不许再提此事,姑娘和少爷的事让他们自己来解决,姑娘已经想开了就不会轻易改变,咱们只好好照顾着姑娘就好。”她看了一眼散乱的剪纸,挑了几个较好的剪纸递给菊儿,“菊儿,你把这些送给二少爷,只说是姑娘送去的,大过年的贴些红也喜兴。”菊儿苦起了脸,抬眼看到陈嬷嬷坚定的模样,知道推脱不了,竹儿又是个性子急的,只怕她去了更闹得不好,她不得不皱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拿着剪纸出了门。院子里娄海一个人蹲坐在门槛上,蹙着眉头仰头看着天空。菊儿站到他的身侧,作势也抬头看着天空。天灰蒙蒙的,看不到一丝的清明,蒙尘一样地高悬着灰色的云雾。好奇道:“你在看什么?”娄海回头瞥了一眼,沉默着转头再次看向天空。菊儿气闷,她这是做什么要同他说话,好心好意地见他苦闷同他说话,他竟然还不理会他。她看了看手里的剪纸,气恼地塞到娄海的手里,瞪眼道:“给你!大过年的图个喜兴。”二少爷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闭门不出,他看着二少爷为了二少夫人整日愁闷,他这做奴才的都看不下去了,方才菊儿同他说话他也是心底有气没处发便拿她做乔了,待菊儿将剪纸塞给他,他又见菊儿气恼地离开,方知是自己的不是。娄海手里拿着剪纸登时就追了上去,他人高腿长,一步跨两步地就追上了小碎步子疾行的菊儿,快要追上的时候,他伸手扽住了菊儿的袖子,赔礼道歉道:“菊儿姑娘,刚才是我的不是,你别气我。”菊儿本就不乐意来,又在娄海跟前受了气,哪里还忍得住。猛地甩手险些将娄海甩个踉跄,讽刺道:“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你主子欺负我家姑娘,你这做奴才也来欺负我们了!”娄海见菊儿生气,本不欲与她计较,她与他不悦没关系,打他骂他他也就忍了,但她张口就牵连了主子,他也绷不住了,连日来,他看着自己主子为了二少夫人消沉愁苦,早就想一吐为快了,此时菊儿既然开了闸口,他也就顺口说了出来。“菊儿姑娘,你说我的不是我也就忍了,你别张口就牵带了二少爷,二少爷为了二少夫人家都不回了,大过年的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陪着二少夫人,你若真是为了少夫人好就该好好劝劝少夫人,少夫人怎么说都是柯家的少夫人,伺候二少爷也是理所当然。”娄海越说越觉得有理,便理直气壮了起来,“虽然二少爷的方式有些过激了,可二少爷也是为二少夫人着想,二少夫人若能早日有了身子,在柯家也好立足,二少爷对二少夫人一片真心,二少夫人该高兴才是。”菊儿被娄海的言辞激得涨红了脸,他口中大大咧咧地说出的话语岂不正说明了他也是知晓‘内情’之人,二少爷对二少夫人的侮辱竟然是‘人尽皆知’。又气又急,胸中憋着一股子火气,菊儿伸手就掌掴了滔滔不绝的娄海,冷声喝止道:“住嘴!”娄海闭嘴,震惊地看着气急的菊儿,见她脸色通红胸口一起一伏地喘气,眼中也淌着湿润的泪珠要落不落霎是可怜。仔细一想,他这才意识到,他脱口而出的话是不能说的秘密。他懊恼地锤头,带着歉意看向了菊儿,希望她能原谅,不要将他的话告诉二少夫人,否则就是二少夫人不惩罚他,二少爷也不会轻饶了他的。“菊儿姑娘,我只是一时嘴快,无心之言,你千万别同少夫人说。”菊儿冷眼瞧着他恳求,只字不言,此时她早已是怒火冲冠,没有冲他怒吼已经是强忍着了,他越是这样的求饶,菊儿越是心中替姑娘不值。她不知道二少爷心中到底是何想法,但娄海是他贴身小厮,一言一行皆唯他为尊,她亲眼看见娄海的不甘不平,相必二少爷也好不了多少。“我不会同姑娘说。”菊儿扔下最后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她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想让姑娘伤心,这样的话她没有经历听了都觉得羞愤,若是以姑娘的骄傲,她听到娄海的一番言辞必定伤心难过,万一要是再想不开的话,她岂不是万死难辞。打定主意闷在心里,菊儿微挑起罗裙跨过门槛,刚一站定竹儿几人见她进来,忙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菊儿姐姐可见到二少爷了?二少爷可曾问姑娘?”菊儿微微一笑轻轻拂了拂罗裙上看不懂的灰尘,低低地垂下额头,侧眼看去刚好看到她尖尖地下巴,微翘着嘴角如春风和煦道:“二少爷对姑娘怎样你们还不知道?二少爷自然是惦念着姑娘的,只是姑娘不大高兴,二少爷不便再来就是了。”竹儿与几个小丫鬟都知道姑娘这回没有要避子汤,也都想着姑娘是有心要同二少爷和好,她们自然也希望姑娘能和少爷和和美美地过日子,菊儿之行她们自是格外的关注,生怕二少爷气急了一怒之下再不来了。得到菊儿的肯定,她们脸上瞬间都扬起了微笑,有几个新买的小丫鬟甚至已经互相调笑着打趣了起来,一时间院子里竟又热闹了起来。菊儿看着嬉闹欢笑的小丫鬟,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自己与这喧闹格格不入,躲闪着小丫鬟的嬉闹挪步走到了房檐下,站在台阶上看着满院子的脚丫印,那些涂鸦的喜悦她看得到却笑不到心里。陈嬷嬷老早就注意到了菊儿的异样,她闪烁不定的眼神,低头垂眸的样子早就泄露了她的心事,她有几分落寞、几分委屈,她能猜出三分却猜不透十分,看菊儿愁眉苦脸的样儿,只怕在二少爷那儿并没讨到好。她亦有几分的不确定,按说二少爷这些日子对姑娘很宽和忍让,断不会再同菊儿一个丫鬟一般见识,若不是二少爷那就是底下的人了...能替二少爷说话,又能气到菊儿的只有他。娄海...他究竟说了什么,让菊儿这么苦恼,甚至都不同她商量。陈嬷嬷看了一眼姑娘屋子的方向,怕是同姑娘有关,且也是难以启齿之事,否则以菊儿的性子不会这样闷在心里不同她说。陈嬷嬷向来是这一家老小的主心骨,她虽然不是主子却是主子的奶娘,自小养了主子,她既是主子姑娘的嬷嬷,也是姑娘的亲人,但凡姑娘有个不对不好的,只要陈嬷嬷开口,姑娘即便不愿意也不会正面拂了陈嬷嬷的意思。通常有不明白解决不了的事,丫鬟们都会同陈嬷嬷商量,菊儿的反常行为在这时就格外的显眼。她以为只要她高高兴兴笑脸相迎就不会有人察觉,其实在她踏进院门的那一刻,陈嬷嬷就已经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她的小心眼哪里能逃得过陈嬷嬷的火眼金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