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朴没看到深情的赵安静。他眼睛直盯着客栈门口的一行人,形色并不匆忙,但这几人都有些小心翼翼地,生怕被人注意到了,尤其是那两个较小年岁的女娃男娃,眼神中明显得惊慌。楚家出事楚朴并没多少复仇之意,那些死去的人也不过是仆人扮的,但这份屈辱他牢牢地记在心里,楚家的人如今都已经安置妥当,外面只留他一人行事,反而便宜不引人注目。上川楚家是旁支,但直系一脉人丁凋落并无继承楚家之人,楚朴是楚家后辈中少有的郎才,在楚家备受推崇。此番遭劫难,楚家必须要隐退,明面上也不能没有人,这时候唯有楚朴能担当此任,他一肩挑起了重担,孤身在尘世游走。楚家虽‘亡’,楚家的产业却并没有落到靖王手中,而是被楚朴紧紧地攥在手里。这几人神色异样,看面像不是上川之人,他顿时冷凝双眸,“跟去客栈问问。”一个闪神楚朴消失在街道中,赵安静再抬头时他已经不在了,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双足就像是定在了地上一样,挪不动。“怎么哭了?”李云正久等不到人便走了上来,见她红着眼圈,掏出锦帕替她抹去眼角的湿润。赵安然眼睛惊慌一闪,吞吞吐吐道:“没,没事,就是风迷了眼睛。”李云正看了她一眼幽幽地叹息了一声,道:“前面就到了,我们先到府衙歇歇脚。”顺从地任由他搂着自己的肩膀,相携而如府衙门第。※楚朴在客栈一层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店小二就笑着迎了上来。“客官要点些什么?”店小二将菜单递向楚朴,楚朴挥手拒绝了,掏出一贯钱交给小二,问道:“我向你打听一下,在我之前进店的几人可是在这儿住下了?”“住下了,就在二楼最里面的两间。”店小二将赏钱揣好道。“三样招牌菜各来一份,在二楼安排两间房,今儿我们住下了。”小二一笑,吆喝道:“好嘞,客官稍等。”才刚转身就听他吆喝着“招牌菜一份。”四人的样子楚朴只略略地想了一下便抛之脑后了。他在上川生活多年,对上川了若指掌,看他们的行头打扮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他有的是时间查探仔细。“少爷,人已经都撤走了,咱们是不是先和老爷汇合?”楚朴自然明白孟良修口中的人指的是谁,他当然也知道那些人早在几日前就已经撤走了,上川楚家之事后看似一切都平静了下来,可靖王的走狗究竟有没有留下尾巴,他并不清楚,此事事关楚家一族性命安危,他不能不谨慎。“暂时先不要了。”此时小二正好上了卤兔丝,楚朴只说了句不要就不再吭声了。孟良修待小二走远了才道:“如今靖王得势,行事愈发乖张了,赫连家前两日在泰安发现了踪迹,竟然也遭到了劫杀。”楚朴手中的杯子顿了一下,状似无意地问:“可是得手了?”孟良修摇摇头,“赫连家好像是早有了防备,竟然都逃走了,如今仍是毫无音讯,靖王殿下正派兵四处搜罗,阵仗可是大的很。”楚朴抿了一口茶,深深地为赫连希叹息了一声。赫连希是太子臂膀红人,他的家人却在水深火热中挣扎,他若知道他的仕途要用他家族亲人的鲜血来铺就,不知他会不会坚持仕途?赫连家...楚朴一手撑着桌面,思忖良久,双眼攸地一亮。不见踪迹,这根本就是躲到上川来了,楚家刚刚遭了劫难,上川必定松懈,赫连家这是钻了靖王的空子。楚朴微笑了起来,靖王千百算计不也是白费心机了,楚家他没有彻底清除,赫连家一样逃脱了追捕,最后却还是要落得个凶残暴虐血腥的印象,百姓闻之而胆寒。他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了。楚朴心情很好地悠哉悠哉地吃起了饭菜,平时是吃惯了的也没觉得怎样,可今日吃着这味道就是很美。一轮明月高悬,辉泻如波光潋滟。叩叩...这么晚了居然有人敲门,赫连争立刻提高了警惕,手里握着宝剑站在门板后面,身子抵在门上,问道:“谁?”“店小二来给客官送洗漱热水的。”赫连争松了口气伸手拉门,刚一拉开门闩未来得及扯开门,门就被推开了,只见一个身影一闪而逝入了屋内,站在赫连争的身后双臂环着笑看着赫连争。人既已入内,赫连争心中不由一紧,又见他有些能耐,当下就握紧了剑柄,匆匆一回身站在了屋子的内侧,挡住了那人入内室的路,眼睛直直地盯着来人,只要他一有动作,他马上就大声呼喊,让屋内的孙子先逃走。“赫连老太爷不必惊慌,我若想对你不利也不会如此光明正大地出现,深夜来访冒昧了。”一身黑衣的楚朴随意地找了个地儿坐下。赫连争见他并无丝毫地杀气,在他的近旁落座,又等了半晌未见他开口,这才沉声问道:“阁下深夜登堂入室,不是就为了在此坐坐吧?”楚朴自己斟了一碗茶,灌了一杯茶水,迎上赫连争的双眸道:“上川楚家之事赫连老太爷想必听说了。”他说此话就如同渴了喝水一样地自然,丝毫没有为之而震颤,楚家的事就是赫连争提起心底也不免嘀咕发怵,满门血腥惨案,闻之而色变。而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那可是上百条人命。这时楚朴的冷淡令赫连争一阵地胆寒。楚家之事同赫连家有着相似之处,他们皆是为靖王所害,赫连争念及此对楚家的遭遇多少也有些遗憾,只是他知道,不是谁都能如他这般幸运,有那么聪颖的外孙女出谋划策,若不是她先见之明,怕赫连家也就如同楚家一样,在这尘世之上销声匿迹了。他沉重地道:“这般轰动大乘国的大事,如何不知。”楚朴眼睛一刻也不曾离开过赫连争,他眼见着赫连争为这逝去的生命惋惜,又有对当下情况的无奈,他这样逃避地过日子想必也很不好过,背井离乡,有家不能回,有乡不得归,像是孤魂野鬼一样在外游荡,这家...还是家吗?赫连家同楚家一样是为太子效力,既然遇见了就不能坐视不理,眼下城中靖王的眼线未必全然撤退,赫连争一家骤然出现在此处,若被城中靖王之人发现,他们的命怕就要留在上川了。楚朴没有犹豫直接道:“楚家人并未死去,靖王烧毁的楚家人尸首不过是我从他处移来的死尸,如今我楚家人正在暗处生存,此番前来楚某就是想同赫连太爷联手,希望太爷能和楚家一道对抗靖王。”赫连争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楚家的惨案...竟然是眼前人手笔,如此瞒天过海地蒙骗了所有人,他的心计...赫连争自愧不如。“楚家的人都好好的?!”赫连争不大相信,却也不得不信。他没有必要骗他,不是吗?若是太子的人,他不会这样信口雌黄,因为没必要;但若是靖王的人,他也不会这么好端端地同他说话,否则刚开门时趁着他防备松懈之事,就该是他亡命之时。......赫连家同楚朴连夜搬出了客栈。夜色中,上川官道上一行马蹄哒哒地穿彻在黑夜里。※※※※※※※※※※※※※※※※“咳咳!肃静!肃静!”“今天京城贵客临门,带着靖王殿下的使命而来,泰安有朝廷重犯逃入咱们上川境内,奉靖王殿下之命,十日内追捕此一党羽,这位是京城的李大人,大家一切都要听李大人的安排调遣。”上川黎水县令站在高阶上,神情严肃地说:“这里有逃犯画像,要在黎水县内各处各巷张贴,切不可遗漏一处。黎水县内客栈、酒楼、茶肆、餐馆一律逐家逐户地严格盘查,张贴告示,有举报嫌犯有功者,靖王殿下重重有赏。”京城来了大官,大家一时兴起开始交头接耳,大家平日里都各自忙碌各自的事,哪里有时间聚首,现在一听又是靖王殿下的吩咐,顿时就像炸开了锅地嗡嗡一片。李云正本想待黎水县令交待完了再开口,哪见过这般没纪律的阵仗,立下就攒了火气,绷紧了脸皮道:“举报有功者靖王殿下保他为官,若十日内查不到线索,靖王殿下的手段各位也是知道的。”登时高阶下的兵士都闭了嘴,瑟瑟地看向了李云正,希望他说的不是真的。可他面若冷霜、眼如刀炬,分明是攒了怒气,微微翘起的嘴角丝毫感觉不到温和,反倒觉得寒意更重了些。他很可怕,立时都噤了声。翌日,百姓们看着士兵挨家挨户地搜人,却懵懂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也都看出来是了不得的大事,很默契地没有四处打探,只是敞开了门让人进屋里搜。“回禀大人,东街没有。”“西街没有。”“南巷、北巷没有。”李云正听着搜查归来的兵士回报,立刻抿了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