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面色沉重,黎水县里满城搜索,官兵盘问来往人员十分细致,他即便是想开口打探人想避开这些走卒耳目却是不易。可见李云正是下足了本。“城里城外追查得紧,实在没办法打探消息,路上不准没事瞎溜达,百姓都闭门不出,想打探消息难上加难。”沈青理了理思路,说道“老太爷与老爷出门在外,就是租赁院子也要费些功夫,眼下官兵紧锣密鼓地搜罗,客栈、酒楼藏身更加不可能。”......思虑良久,沈青吞吐道:“姑娘,老太爷未必身在城中,要躲避官兵追查最容易藏身之处莫过于乡野之间。”赵安然凝着脸色道:“莫大的黎水县,想要找人谈何容易!”沈青所言不假,有李云正在这黎水县内,外公和舅舅想藏身城中着实不易。李云正几乎集结了黎水所有的兵士全城搜索,臣民怨声载道,却也不敢反抗,只得日日苦等着兵将散去,复还清明。黎水乃药材产地,富庶已极,那些城池守卫的将士们也颇有家资,在搜查之时并没有顺手鱼肉百姓,幸得兵将通情,百姓的日子才没有被这连日来的阴郁压得喘不过气来。官兵还在搜查,那就是外公和舅舅并未露了行迹,赵安然心里这才踏实了许多。“如此说来,外公眼下倒也安全,只是长此以往却也不是办法。”赵安然心中极为担忧亲人的安危,此生关心她真心待她好的只剩下寥寥几人,那是她最亲的人,她如何都不能看着他们落入危险之中。可要避开全城兵将的耳目寻人也并非易事,此事仍要从长计议。※油然记起沈青从鄞州回来已经有些日子,这些日子的忙乱也没顾得上问一问安笙的情况。“沈青,尤先生让你回来可有带话?安笙他...如今可好?”从沈青回来,赵安然一直不曾问过安笙在鄞州之事,她一直认为尤先生会对他好,安笙比在她身边要安全许多,也能学到更多的东西,但沈青突然的成长,言谈之间的不可同日,令赵安然感到匪夷所思,一趟南下之行,何至于沈青成长如此迅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沈青攸然变色,从未有过的煞白。赵安然心中咯噔一下,幸而坐着否则真要站不稳摔个踉跄,难不成....“姑娘稍安,少爷他无事,只是尤先生为历练少爷,带着他去了郓州。”郓州...她难以想象,那么危险的地方,安笙居然去了那里!她宁可安笙如上一世一样荒诞一生,也不愿他身涉险地,郓州内细作里应外合,年后便会沦陷,安笙却深陷其中不自知。沈青见姑娘脸色难看至极,也不知该说什么。郓州已是兵临城下,凌国天衣卫队远比想的更加棘手,若非范凌将军相助,沈青也未必能顺利脱离郓州,他一直未曾提及少爷就是怕姑娘担心,但姑娘既问起,他也只能如实相告,否则他日少爷...他那才是万死难辞。“那你呢?为什么没有去?”赵安然一直相信沈青的忠心,前世安笙那样不堪他都能谨守着他,这一世他断不可能背主。可他偏偏扔下了安笙,独自回到了孟囤。“尤先生同少爷住在军营中,有范凌将军关照倒还好,沈青在赵家多年,如今大爷是鄞州知州,同兵马司王大人相交甚笃,范凌将军恐有人认出奴才身份,到时连累了少爷反而不好,这才相助将沈青送出郓州。”军营中相对来说还算安全,有范凌将军相护,安笙性命可保。赵安然让沈青起身,她愧疚说道:“我不该疑你之心。”沈青并未纠结于此,转而道:“黎水县寻人不易,藏人亦不能,姑娘可曾考虑过到乡下庄子里碰碰运气?”山野之间,便于藏匿身形,躲避其中倒是上上之选,只是,东西南北四门,她却不得方向。赵安然忽然想起这日子外公还在大肆购买棉帛丝绸,战事一触即发,今冬看似一年之期漫长,亦不过转瞬之间罢了,外公必定想办法继续买来,何况安笙身处郓州,若果然今秋冰雹肆虐,秋蚕丝线不得,他在郓州岂不更危险?要紧之事是外公他躲藏之身如何买卖?不管怎样,先注意着再说吧。“沈青这些日子先不必急着打探外公和舅舅的下落,你让人经常在黎水县多多走动,注意看有没有大量购买棉帛丝绸之人。”赵安然想了想,也许外公小宗买进也不一定“也要看着有没有少买,但经常买棉帛之人,若果然有要盯紧了。”沈青不明白怎么突然寻人就说到了棉帛丝绸上,不过姑娘既然吩咐了他听着就是了,躬身行礼转身出去安排事宜。说也奇怪,这几日黎水县的丝绸铺子生意好的不得了,光是陆家丝绸铺子这几天就到外地进了好几趟货了。这不隔壁王家杂货铺子的王婆子手里打着丝巾,眼睛不住地瞄着陆家丝绸铺,眼红之心可见。“陆老头,你这两天可是小赚了不少吧?”王婆子的孑问语气中带着丝丝的妒忌,她一个人带着孙子孙女过活很不容易,难免斤斤计较了些,街坊邻里也都知道她的情况平日有个缺少也来她铺子里拿,权当照顾她生意了,就是陆老头有个布头什么的也都与了她。可这王婆子心眼子不大,又有个要强的心思,眼看着隔壁陆家绸缎生意红火,她心里的小火苗也是蠢蠢欲动。陆老头知道王婆子嘴上功夫,不想同她多说,可要堵住她的嘴那也得有料,想了想,说道:“王婆子你也别光看着我生意不错,这黎水县呀最近丝绸铺子都红火着呢,咱们东街最大的‘朴家绸缎’可是日进斗金。”日进斗金!王婆子不禁倒吸一口气,眼睛扑闪扑闪地不知在算计什么。陆老头见王婆子眼睛咕噜噜地转悠,生怕她起了心思,这绸缎生意哪有那么简单,他也不过是挣个小钱,那大生意他都是不敢搀和的。念及王婆子带着孙子孙女不易,他好心叮嘱道:“王婆子你也别打这注意,杂货铺子虽利小但挡不住细水长流,这丝绸生意你千万别掺和,我瞧着这风头不对,摸不准哪天......”“行了,陆老头你也别叨叨个没完了,我这也就那么一问。”王婆子扭着腰身回转,进了杂货铺子心不在焉地沉思着。可巧,沈青正没个头绪地在丝绸铺子这边转悠,冷不丁地听到陆老头同王婆子说话,他假装着站在路边的小摊上看物什,将二人的话听了个全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正愁着怎么上前打探呢,陆老头这边就自己说了,沈青放下手中的物什,让人在这儿盯着,他则急慌忙地往客栈里走。大晌午的沈青回了客栈,正赶上赵安然正在屋里用膳,他思索了一下,觉得姑娘可能更想听消息,便央了菊儿进去报一声。菊儿怕他有急事也不敢耽搁,沈青站在屋外刚好能听见姑娘说话的声音“快让沈青进来。”急不可耐地声音传入耳中,沈青待菊儿开了房门才进屋,他先是给姑娘见礼,再站直了身子娓娓道来,将王婆子与陆老头的对话一字不落地说与了赵安然听。赵安然低头不语。现在她可以肯定的是,外公和舅舅人就在黎水县,只是藏匿之处她不得而知罢了。又听话中之意,在黎水买进丝绸的几乎是每家同时进行,外公和舅舅断没有这样的实力,那究竟是谁呢?会不会也有一个同她一样的人知晓未来,这才打上了同她差不多的心思?赵安然心思一紧,额头上冒出了冷汗。她从未想过外公会同人提起这事,阴私鬼魅之事自来难以让人接受,若被人知晓她就是烈火焚身之果,她相信外公和舅舅,正因此,她才更加地害怕,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会是谁?会不会对外公和舅舅不利?她想阻止外公和舅舅却寻不得人,只能任之。“陆家绸缎这几日没准还会有人来买丝绸,沈青你细心些盯紧了,若有人上门务必查探到他的落脚之处。”赵安然并不知道楚家少爷参与其中,她误以为这事另有其人,而且可能会对赫连家不利,这才慌乱了手脚,顾不得什么危险了。“你多找几人分别在其他铺子里看着,别只盯着一处,‘朴家绸缎’......就不要盯着了。”朴家是大姐前世的夫家,这家人的底细赵安然不甚清楚,但朴家的实力她还是有些忌惮的,毕竟能在商场同楚家少爷并肩而立的人并不多,朴家就是其中之一。只可惜,楚家没了。※※孟良修贴近了楚朴悄声道:“少爷,有尾巴。”楚朴轻轻地摇头,示意他不要在意。他早就察觉到了,不过是看这些人没动什么心思也就随他们去了,只是眼见他们一直尾随而至,不曾离开半步,却也没有要动手打劫的心思,楚朴心中萌生疑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