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立商船拉布号是在一月二四日载着不合法的八十名乘客离开金三角的。由于凌云的动身,加上金三角民政的重新上轨,民间航路好不容易又获准开启了,拉布号加入了第一批船只的航行。不过,开启的航路只有金三角和帝国之间,同盟方面则还处于闭锁状态。当然,他们是隐瞒了目的地而离开的,不过,如果被帝国军抓到,难免就会沦为俘虏,这是船上的每个人都必须觉悟到的。出发之前,马克为了安全起见,所以玩了几个小诡计。他向代理总督府通报说“有企图航行向同盟领地的船队”。“不过他们谁也想不到通报者就是主谋呀!”马克对杰森笑着说道,可是杰森认为实在不必要故意朝蛇窝里丢烟火,打草惊蛇。而身为副官的路易斯准尉则劝他把事情全权委托自认为是个中行家的马克去办理。因为要抓住人心,就必须尊重对方的实绩和自尊。杰森一半是为了给路易斯面子,遂听了他的建议。有很多事情是自己的能力所不及的,他也没有办法事必躬亲。司令官以前不也说过吗-尽了力而还作不好就不要勉强;伸手不能及之处,不管再怎么担心也够不着,不如就委托给想作的人去做,这才是最明智之举。可是,阿泰儿的说法似乎带有很重的辩解味道。驾驶员维洛克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对杰森颇具好感。或者倒不如说,他仿佛在见面之前就决定要对杰森抱持好感似的。他觉得杰森要躲过帝国军的监视和追捕而潜回同盟领土,所需具备的勇气与他那稚气未脱的脸孔实在搭配不起来。因此,他在赞赏之余还些许的感叹,也因为这样,他决定尽自己的一切力量,使这趟逃亡之旅能顺利成功。杰森虽然觉得他是个值得信赖的男人,但是另一方面,这个男人却也有他近似煽动者的性格。“如果集结同盟残存的军事力量及金三角的财力,要打倒帝国军并不是不可能的,具体的组织化方法便是……”他不对杰森说明航行的技术,反而正经八百地提出反凌云体系的统一战线之类的提案。面对他这些论调,杰森只有苦笑。听来似乎同盟的败北与灭亡已成既定之数了,这令杰森感到意外。他一直确信,只要阿泰儿健在,应该就不会袖手旁观同盟军深陷万劫不复的深渊。或者阿泰儿本身会评论说这不是确信而是信仰,因而感到困惑。但总之,目前对杰森而言,阿泰儿和民主主义、自由行星同盟仍然是三位一体的。在同行的乘客中-几乎都是在偶然的情况下被选出来的-杰森最关心的便是号称地球教司教的黑衣人。在短短的时间内,从疯狂信仰的清教徒一变而为亵渎神明的浪荡者,其心境的复杂,杰森当然是不可能完全理解的。他之所以对这个人有莫大兴趣,第一个理由便是和马克事务长一起去访问这位地球叫教司教的藏身处而和他面对面时所留下的深刻印象。当时,杰森只觉得视觉仿佛发了霉似的,这种恶劣的感觉令他难忘;第二个理由是地球教所具有的政治*。他获得一小部分消息,知道地球教隶属与党卫军叛乱组织,当然,这些疑问并不需要在搭船前就获得解答。于是,杰森便以独立商船拉布号的乘客身分离开了金三角。这是帝国军和同盟军在夜神星域起正面激烈冲突的半个月前的事。又过了半个月之后,杰森搭上了另一艘船到达了同盟首都波尼斯,这件事在几本史书上都有记载。面对侵略者大规模的兵备,同盟军没有办法像帝国军一样,把统一性及整合性极高的战略表于面上。他们之所以选择兰提星域为决战场所无宁是消去法的结果。“据我们预测,帝国军在波列多星域集结全军再重新编制之后,将以首都波尼斯为攻击目标前进。”JL11基地在帝国军放出干扰电波之前所送出的最后情报,在一月三十日被放上了统台作战本部及宇宙舰队总司令部联合会议的议桌上。焦虑和睡眠不足,使得深夜集合在本部地下会议室的高级干部们脸色形同死灰。“如果他们一直推进,应该是经过兰提、威尔、凯利姆星域,一路朝波尼斯而来。”“帝国军会直接攻来吗?采取迂回路线的可能性呢?”“战略上的优势和补给上的考虑,我想帝国军没有避免直接前进的必要吧?他们应该会选择最短的距离直取波尼斯,逼我们提早决战。”“从威尔星域开始,我们的星域都是有人住的行星。已经不能说是边境地区的兰提,是阻止敌人的最后防线了。”“这同时也是时间上的问题,实在是不得已啊!”他们所说的时间不是纯粹由军事条件方面来说的。反而大多是政治上的要求而使得他们的时间受到局限。同盟政府会不会只防卫首都波尼斯而弃其它星域和住民于不顾?-这种疑虑和恐惧的声音汇集成河,经过看不到的渠道由各个星域流入了波尼斯。从战略战术来说,为了将最少的兵力做最大最有效的活用而不得不收缩战线,和远道而来集结于波尼斯前面的敌人决战,这种使兵力布署偏重于首都波尼斯的战法是有其大义名分所在的。但是,自从地球上诞生城壁都市以来,人们就存在着一种疑惑-权力者是不是会以大义名分为盾,把应该用来保护民众的武力独占来只防卫自己?这种疑惑如果不断成长,恐惧不断高升的话,在现实的情况中被置于帝国军的威胁下,边境各星系的行星政府就可能对没有打算防卫领土和住民的同盟政府发出脱离同盟或中立化的宣言。一声悲鸣就会成为使群众心理爆发的导火线,最坏的情况,甚至可能造成从金三角回廊的出口到夜神星系附近的人口稀薄但面积广大的区域林立着名为中立实为帝国的附属国家群的情形。基于这种顾虑,同盟政府必须藉着作战、胜利来维系着他们对同盟的忠诚心。同盟政府当然不想承认这种事态会发生,但是事实上,面对同盟联邦政府能力不足以保障各星系安全的指责,政府连一句话都不能反驳。三年前,政府和军部的强硬派勾结,对帝国领域发动无谋的侵略,结果把所有战力的大半都葬送在犀牛星域的愚行,至今仍令他们悔恨不已。结果,由于这种种的情况,统合作战本部迟迟无法制订出整合的战略。在战略上被强迫立于不利的立场及兵力的不足,使得他们如同身处在架构于恐惧和虚无之间的小桥上,战战兢兢在上面左往右来,丑态毕露。随着决战日子的逼近,最后大势就为宇宙舰队司令部所掌管的战术层面所顶替了。而战略方面可以说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地方,这是非常悲哀的地方。统合作战本部长德森*因为态度上的表现而暴露了他和政府部分要员勾结,才成为军部最高负责人一事,表面上虽然不怎么狼狈。但是事情的发展已使得他完全失去了积极性和自主性,只要国防委员长没有下命令,或者部下没有任何进言,他就什么都做不来。他只是在提送上来的文件上签字,处理一些日常的事务,把自己关迸偏执的自闭栅栏当中,对迫在眼前的危机置若罔闻。就这样,同盟军被置于“一战就不得不胜”的状况下。现在谁也不问“如果输了怎么办”的问题了。奇妙的是,除了德森之外,在极短的时间和有限的距离内,被赋与“正面决战”目标的同盟军部,整体呈现出活络的气氛。或许是战术层面的狭小容易让职业军人有踏实的感觉;也或许是除了阿泰儿之外,这些人在两年之后的今天,有了和帝国军正面作战的机会而刺激了他们本来的好战本性。总之是在众人的一片兴奋讨论声中,邱权发表了意见。“真希望战斗开始的时间能晚一点。”根据他的说法便能猜测到他心中仍然盼望着放弃艾伦伯尔要塞,一方面保护着人民一方面全速朝着首都波尼斯日夜兼程赶来的阿泰儿舰队。邱权早就一直认定阿泰儿所指挥的兵力是一项贵重的资源。阿泰儿于一月一八日放弃艾伦伯尔要塞。由于搭载了许多平民,脚程的确是快不了,不过,如果在半路上让人民到某个星域去避难,自率舰队朝着兰提星域方面疾行的话,或者还可赶得及。应该可以想些应对办法的,邱权这么想,尝试计算无可避免的可能性。不过实际操作起来让他感觉异常的艰难,因为战争的兴起,同盟对地方政府的掌控能力越来越不足。根据计算的结果,二月十五日那天,阿泰儿的舰队可以到达兰提星域。如果能想办法将开战的时间拖延到那个时候,同盟军就能有强大的兵力和帝国军对抗了。但是帝国军很可能在阿泰儿到达之前就杀到夜神星系了,更何况帝国军还有另一支大规模的兵力正从阿泰儿舰队的背后不断接近中。所以当阿泰儿参加兰提欧方面的会战时,等同于同盟心脏地带的夜神星系就会沦入帝国军别动队的手中,一想到这里,这个计算就不得不搁下来了。目前甚至已有取代同盟政府趋势的国防委员会在爱朗兹委员长充满魄力的-半年前是绝对令人想不到的-指导之下,开始整备宇宙舰队作战时的环境,措施包括把波尼斯部分的居民送到山岳、森林地带去避难。同时也制定接纳从艾伦伯尔来的难民体制。并且又向各星系发出通告,受帝国军攻击的行星可以发布“无防备宣言”以避免受战火波及。二月四日,同盟宇宙舰队从首都波尼斯所在的夜神星系出发。在司令长官比尔的直接指挥之下,以第一舰队为中心的三万三千九百艘战舰,五十三万六千人投入了战场。再者,这一年已迈入七三高龄的老将军,在出发之前接到了来自政府的人事命令,正式晋升为元帅。“这个命令是叫我不必活着回来了吧?等于是提前颁下死后特晋的命令……”“不,只是单纯的自暴自弃吧?”晋升为*的总参谋长邱权一边冷谈地批评,一边弹去附着在他胸前的面包屑。这个男人从各方面来讲,和阿泰儿有很多不同之处,但是看起来也完全不像个军人。当他在军官学校当教官时,就曾经在穿着便服预备出巡时被轮值的学生带到餐厅的后门去,因为学生误把他当成面包店的人来拿订单。这是个有名的传闻,不过,因为轮值学生的名字没有传开来,所以事情是真是假颇令人怀疑。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跟这种传闻极为搭调的男人,若在歌舞升平时代是不可能会有*阶级的。越是接近被锁定为决战场的兰提星域,紧张感越是加速提升。尤其是侦察部门中负责搜索敌人的军官和士兵们就因为自觉到自己的责任重大,所以压力倍增。监控员们苍白的脸上挂着冷冷的表情,抚摸胃都或搓揉脖子的动作很明显地增加了。“看起来好可怜哪!”比尔的新任副官说道。这个副官常常被同事和部下当成笑话的来源,不过,不能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不论在容貌上或言行举止上,他都是个很正常的男人,也具有完全胜任的工作能力。邱权是阿泰儿的学长,不过比起自己这位学弟,这位学长一直在默默的当着教书郎的角色,如果不是战争导致人员锐减,那么可以肯定的是这位学长将会一直担当一个教官的职责。不过他的表情似乎和阿泰儿一样,甚至很少有人能联想到他的责任心,不过他处理问题的能力还是被大家一致认可的,可惜的是这样的人才在堕落的时代并没有用武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