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三十日,阿泰儿的快攻已经突破了帝国军第八层的迎击舰队。但是,同盟军的面前又出现了第九层的防御阵列,连接着数千光点,摆开了迎击的架势。“竟有如此之深的厚度及深度……”阿泰儿见此不由得发出惊叹。事前他已预测到帝国军为了迎击他,或许会摆出前所未见的厚重纵深阵,但是,他却没想到竟会如此之彻底。这犹如千层饼一样的阵势难道仅仅是为他阿泰儿舰队准备的大餐,阿泰儿想到这不由得苦笑起来,他把目光望向了身旁的梅兰茨。谚语说“事实往往凌驾于个人的预测之上”,这里就是个活生生的实例。梅兰茨双手交抱道。“好像在剥千层派的皮一样。一层又一层,解决了上一层,下一层的防卫阵接着又出现。”“根本没有没完没了嘛!”姆莱参谋长摇摇头,寇锋中将仍保持他一贯的作风嘲讽地说道:“现在也停不了了吧?要继续剥第九层皮吗?或者……”阿泰儿把视线投到一旁的梅兰茨脸上,得到了他要的答案之后点点头。到这个时候再停止前进并没有什么好处,明明知道前面的水更深、泥更厚,同盟军却仍然必须走向湖心。或者用句俗语而言,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在或者用骑虎难下来形容眼下的形式,无论那种他们已经没有后退的条件可以选择。对于同盟,对于阿泰儿来说,他们唯有打败凌云,才能从根本上挽救同盟的政治危机,如果不能在战场上取得胜利,那么一切都是空谈。尽管如此,帝国元帅凌云公爵扯着看不见的绳把同盟军拉进湖心的技巧却让人不得不佩服,同时又觉得不快。不过比起这些不快来,摆在阿泰儿眼下的任务就是如何指挥舰队要摆脱当前的困境,首先要先解开在这里面存在的两个关键问题:第一,身处于如此深厚的埋伏阵内部,凌云公爵是如何掌握战况的?还有,一队接一队出现于同盟军面前的帝国军在轮到上阵之前究竟隐身于何处?“阁下……”杰森谨慎地出声。“什么事?”阿泰儿头也不转的望着前方的敌阵说道。“阁下,我知道凌云公爵想干什么。”阿泰儿轻轻蹙起眉头看着有亚麻色头发的少年,他不喜欢被别人批评对杰森有所偏袒,所以有时候阿泰儿会刻意对他严厉些。“表达的方法要正确。凌云公爵在想什么以及他在做什么,这两件事可是有一光年的距离哦!”“是。可是,目前这种情形是不到一光日的距离。”幕僚们的视线都集中在杰森身上,阿泰儿停了一下,敦促少年发表己见。“凌云公爵的目的在于消耗我军,不只是在物力方面,心理上亦然。在我军突破一个阵形之后,又立刻出现另一阵便是证据。”“没错。”梅兰茨低声说道,比起阿泰儿这个时候的严厉,他到是温和的望着这位少年,鼓励其继续说完。阿泰儿默默地看着身边的少年。表情上也露出质询的神色,事实上杰森不是信口胡扯的,他是一字一句都经过自己确认后才说出口的。“他们不是从前方来的。如果是来自前方,监测器应该会发现,而且如此一来凌云公爵也就不易掌握战况了。我军和凌云公爵之间,应该并没有隔着什么东西。我认为敌人的兵力是像薄卡片一样左右配置的。”杰森喘了一口气之后下了结论。“也就是说,他们是从左右方飘飞过来,出现在我军前方的。如果说有什么办法可行的话,那就是我们可以直接进攻凌云公爵的本营。”杰森的表现在明快及正确性上真是无人可比。少年一说完,梅兰茨首先点了点头。“说得没错,就是这样。”同时露出赞赏的神色望着这位少年。阿泰儿叹了一口气。采用这种布阵,凌云公爵就可以直观战况,在必要时使等候在左右的部队横向移动,出现在同盟军面前。尽管如此-菲列特利加•格林希尔想着-阿泰儿的叹息是针对帝国元帅凌云公爵特的,或者是针对杰森的呢?这个时候,监控部门有报告进来了。帝国军的单座式战斗艇机群正在接近智慧女神号旗舰当中。“看来敌人是想来斩首行动了,司令官,要不要我也出动,去斩了那黑发小子的头颅,快速结束这场战争。”寇锋站在一旁说道。“如果有机会我一定派你出击。”阿泰儿拒绝了寇锋的意见,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态。或者有些单纯的美好存在吧。“泰勒,尼夫两战队迎击!”阿泰儿下了命令之后,为了思考下一波短期的战术,从指挥桌上下到座椅上来,把黑扁帽盖在脸上。于是,一百六十架的同盟战机和一百八十架帝国战机,以高速在巨舰之间来回穿梭演出一场空中肉搏格斗战。背地批评泰勒的人很多,但是,却没有人称呼他为懦夫,至少,曾看过他在出击之前表现出恐惧和不安的人没有活在这世界上。“威士忌、莱姆、伏特加、苹果杰克各中队集合!不要被敌人喝下去了,倒是该把他们给喝了!”泰勒向取了酒名的麾下各中队打了例行的招呼,一声令下向八方散开来。众所皆知,泰勒的部队用的是三机一体的集体战法,但是,队长本身则以单独一人对抗敌机,从战斗中寻求自我的价值。表面上看来似乎有勇无谋,但事实上,他以精密计算过的速度及敏捷突入敌机群中,光束一闪便是一架,二闪便是两架,瞬间,已有好几架敌机化成了光之火花。他超绝的技法令敌兵噤声,然而,为勇气和功名心所驱策的帝国战机驾驶员所操纵的两架战机瞄准了强大的猎物,勇猛地跃向前,朝着看似旁若无人的敌人背后发射火箭。“想跟我对抗?早了半个世纪吧!”冷笑不已的泰勒就让背后的追踪者缠着他的爱机,然后,朝着敌人的战舰奔驰在宇宙中。他无视于敌方光子弹的曳光擦过自己爱机的机体,在战舰之前突然急速上升,他在接近战舰至可以公分计算出来的距离时,攀爬至舰体之上再一回转。然而,尾追泰勒而来的两架战机却闪避不及,其中一架从正面碰进战舰的防护罩,化成一团杂色的火球四散迸裂。另一架试着急速爬升,然而,机体擦过了防护罩,产生摩擦的火花,驾驶员从龟裂的机体中被吸向宇宙的深渊。“惨了,这不能算进击坠的数目当中,和尼夫的击坠竞争大概要输了。”然而,泰勒这种悠然的喃喃自语余裕并不久长。他的部下们陷入了过去未曾有过的苦战中。因为在帝国军战机部队有八十架击坠记录的修拉中校的指挥下,也以三机一体的战法对抗同盟军,同时又和己方的舰炮紧密配合,歼灭了不少同盟军的战机。当泰勒聚集部下时,为锐减的数目感到愕然,苹果杰克中队的负责人莫兰的报告中充满了痛苦。“苹果杰克中队的生存者只剩下官等两名。其他人都战死了……其他都……”声音突然变弱了,泰勒胸中有不祥的预兆。“怎么了,喂?”回答的声音和刚才的不一样。只有被打垮的疲累感是同样的。“下官是沙夫斯基准尉。苹果杰克中队的生存者现在只剩下官一名。”泰勒重重地吸了一口气,当他再吐气时,右拳狠狠地敲在没有罪过的操纵盘上。战机也因此也发生不规律的跳动。威名远播的泰勒战队有近半数永远地消失了,这件事让同盟军不寒而悚,然而,更多的冲击还躲在扉后深处等着他们。回到母舰的泰勒穿着飞行服在军官餐厅里喝着威士忌,尼夫战队的副队长德威尔上尉在这时拖着疲惫的步伐走了过来。“喂,你们的队长到哪去了?我想看看他那比我更糟的脸色。”听到泰勒沉重的询问,德威尔上尉站定了,脸上一副困惑及犹疑的表情,最后便以悲痛的声音回答。“现在下官代行尼夫战队的队长职务,泰勒上校。”击坠王把不高兴写在脸上,又一杯酒下肚。“我现在不想听拐弯抹角的说明。你们的队长究竟怎样了?”上尉觉悟了,他给了泰勒不会再误解的答案。“队长牺牲了。”泰勒以含着近似杀意的眼神斜睨着上尉,几种感情的掺杂混合反而压住了他的怒号。“被几架敌机打落的?”“啊……?”“我问你他是被几架敌机打落的?尼夫不应该是在单打独斗的情况下被打败的。帝国军以多少架机围攻尼夫?”上尉低下了眼睛,做出被告般的表情。“尼夫队长并不是在格斗战中战死的,而是被巡航舰的舰炮打中。”“……果然。”泰勒突然长身而起,德威尔不由得后退了半步。“要料理尼夫得动用帝国军的巡航舰?那么,要打下我至少也要半打的战舰才行!”泰勒笑了笑,然而,他的笑容却让上尉感到一股凉气上升。泰勒把强劲的手腕一翻,德威尔反射性地接住了飞过来的东西,目送着以毫无醉意的步调走出军官餐厅的击坠王的背影。上尉把视线落在自己手上,空了的威士忌酒瓶就握在他手中。而这场战役中没有看到杰森活跃到前线的身影,虽然后世有人提出批评,指责这位元帅偏袒自己的养子,但更多的人抱以理解的看法,因此当时的杰森确实不是隶属阿泰儿舰队的成员,他的身份本就是非战斗人员。突破帝国军的第九阵之后,阿泰儿召集幕僚们作出变更作战的指示,他以一双困倦的眼睛环现着幕僚们,这不是他的演技,而是因连续战斗的疲劳让他真的想睡觉。“帝国元帅凌云公爵的战术是想利用极端的纵深阵消耗我军的战力,就如杰森中尉所说的一样。我们如果再前进,那就是明知故犯的行为,但是,如果停止前进,则会让他们争取到不少时间,同样也会中了他的计。因此,我们唯一的胜利机会便是如何去瓦解敌人又重又厚的布阵。”一段不怎么有趣的开场白之后,阿泰儿向幕僚们透露了他活动头脑之后的成果,指示了新的作战方式。不过站在阿泰儿身边的副官格林希尔少校从阿泰儿疲惫的眼神中感觉到了某种不安,而且这种心理上的暗示越来越强烈。在格林希尔眼中看来,阿泰儿就是一台被压榨的机器,他所产生的效益远远的超出了同盟应有的薪水报酬。一个社会的责任全部推卸到一个人身上的时候,这种危险和压力对人类脆弱的身体来说是致命的,到现在为止,阿泰儿每场胜利后面,都藏着看不见的矛盾。而这种矛盾随着和凌云的直面对抗越来越严重,换句话说,他不的不绞尽脑汁的去想如何杀掉和自己对抗的凌云公爵。而这种欲望之下,没有友情责任,为什么而战,这个问题再次让他陷入了沉思,可以说他是在一种极为矛盾的情况下做出战术部署的。于是,五月一日,战局有了第二次戏剧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