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动乱之后,阿泰儿终于同时可以看到两张不同的脸了,一个是同盟议长,一个是帝国驻同盟高等事务官。这让他感觉到莫大的讽刺和有趣,左右同盟命运的两个人先后都成了自己的阶下囚,实在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阿泰儿透过门前模糊的玻璃观察着这两位大客的动作,只见雷肯在空无一人的房间内,凝视着四周的环境。先是天花板下面,然后地面上、眼前的墙壁。此时此地,绝望的情绪就像是一个全身裹着黑衣的巫婆,正阴惨地唱着破灭的歌。他现在正坐在叛乱部队地下指挥部里面的一个房间内。**的水泥墙壁和水泥地面,还有被钉上去的隔音板。和在香格里拉饭店里面那间豪华的办公室比较起来,两者之间的差距简直是无法想象的。“已经完了。”成为俘虏之身的帝国高等事务官在心里想着。他已经完全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来的原因了,他不仅是败给了阿泰儿一伙人,而且还被同盟政府的代表姜尚给出卖了。如今还有什么脸可以晋见皇帝?皇帝不但赦免了他败给阿泰儿的过错,还赐给了自己高等事务官这样一个显赫的职务。皇帝的宽大和信任,自己无论如何都一定要予以回报。为了新王朝的千秋大计,自己必须要除去所有的障碍物,为帝国将来能够顺利完全征服同盟领地,自己得先要开拓出一条道路来。不过事实又是如何呢?自己在被带到此地来的途中,一直在寻找空隙,计算着扭转劣势的可能性。不过当他看到阿泰儿推开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顿时觉悟到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小丑。而当他又看到站在阿泰儿的背后、或许是因为愧疚而一面转过脸去的姜尚议长时,雷肯却连责备他的力气也都在那一瞬间消失了。如今能够逃避敌方和已方来嘲笑自己的,只剩下唯一的一个方法了 ̄ ̄。雷肯原来狭小的视野,如今变得愈来愈狭隘了。他那已经失去了正气,而且不断地以那双曾经利欲熏心而自大的眼神,往上看着天花板。见雷肯如今的模样,阿泰儿也失去了言谈的兴趣,他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这间小房子,不久后,一名送来中饭的士兵,发现雷肯悬在半空中的身影,不过这已经是二十分钟以后的事了。士兵屏住了呼吸,注视着穿着军服在空中左摇右晃的身躯,将陶制的盘子小心地放在房间里面的一个角落之后,即徐徐地放大声音,让其他人知道这个紧急事故。于是那具上吊的尸体经由急急忙忙赶来的布鲁姆哈尔特等人的手中被平放到地面上。具有急救兵资格的士兵,跨在这个比自己阶级还要高十级以上的躯体上,根据教科书上所学以及自己经验,用遍了所有的人工呼吸法。“不行,没有办法苏醒过来。”“让开,我来。”布鲁姆于是将急救兵的作业又完美地重复一次。而同样的结果也再一次重现。雷肯无视于他的努力,仍然关紧了通往复活的门扉。当中校以和死者相同的脸色站起来的时候,牢门打开了,已经接到通报的寇锋出现在门口。此时他刚刚依照约定,将姜尚带出监禁的地方,然后将他手脚都捆住弃置在公园里。不料才刚刚回来,就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一贯的傲慢无畏,此刻仿佛刀口上出现了缺口,表情极为深刻。如果慢一点履行约定就好了,不过就算后悔,此时此刻也追不回来了。“不可让雷肯已经死亡的消息泄露出去。否则同盟政府那帮家伙,一定会把他的死当作是一个良机,然后对我们发动全面攻击的,用所有的方法也要让他继续‘活下去’。”如果没有了人质,那么就再也没有任何理由让同盟军犹豫是不是要对“叛徒集团”发动攻击了。况且雷肯一死,那么所有的真相都将随着他一起被埋葬到地底下。对同盟政府来说,他们只要将所有的事实和风声全部丢到火里面就不会有再有后顾之忧。听到雷肯的讣闻之后,阿泰儿陷入一片沉思当中,不久之后,好像终于咽下了苦药,满脸又苦又涩的表情决断地说道。“正式发表的场合,我们就得请雷肯暂时为我们活着,这虽然是对于死者极度的冒渎,不过也没有其他的方法了。”阿泰儿心里面想着,就算只有这么一次,阎罗王也肯定会为自己保留一个特别席吧。菲列特利加则向阿泰儿提出一个提案。那就是如果替死者化一点妆的话,或许可以让人以为他只是暂失神了。这个提案听起来好像还不错。“不过,这种不愉快的工作让谁来做呢?”“由我替他化妆,因为这是我自己说的,而且女性也比较适合。”房间里面的那一群男人,互相看了看彼此的脸,胆量方面姑且不论,至少在化妆技术上很明显地是技不如人了。所以口齿含糊地不知说些什么之后,便将这一个不愉快的工作交给了成员中唯一的女性,而走出室外。“给死人化妆是第一次,同时也应该是最后一次经验吧。如果稍微像个美男子的话,化起妆来应该会好看一些吧。”菲列特利加嘟囔地说道。如果不对死者开一些玩笑的话,自己恐怕也没有办法忍受这样一件阴惨的工作吧。不过这终究是自己提议的,也只得由自己来完成。菲列特利加提起了化妆箱开始工作,这时阿泰儿打开了门,用很过意不去的表情看着她。“菲列特利加 ̄ ̄这个 ̄ ̄让你来做这样的事 ̄ ̄”“如果是抱歉之类的话,那我可不想听喔!”菲列特利加并未让自己替死者化妆的手停下来,不过还是先制止了丈夫所想要说的话。“我既不后悔,而且也没有对你生气。虽然结婚才不过两个月,不过却过得很快乐,从今以后你要有你在的话,那么我这一生应该都不会无趣了。无论如何请让我期待吧,老公。”“像夫妻生活上的消遣是吗?”阿泰儿脱下了头上的黑色扁帽,搔了搔了自己的头发。眼前一位已经成为他妻子、年轻貌美的女子,经常都会让他感到惊讶,对作丈夫的人来说,夫妻生活应该也不会无聊才是。“不过,这里好像不是一个有情调的好地方哪。”阿泰儿嘴里咕哝地说着轻率的话。这是一种和前一刻的菲列特利加同样的心情吧?存在新婚夫妻两人之间的第三者,在他们相互交流的感觉中,落下了一片模糊的阴影。雷肯、银河帝国的高等事务官、一级*,这个身体和阿泰儿处在同一个行星的地表上,不过两人的心却相距数百万光年的男子,以这样悲惨的方式结束了他的一生,应该是他原有的价值观当中所难以忍受的方式吧。雷肯本人姑且不论,当一想到雷肯的遗族时,阿泰儿就忍不住替他们感到难过。或许以他为复仇对象的人,又要增加几个了。阿泰儿轻轻地摇摇头,为了不妨碍妻子完成这一件不愉快的义务,特意地把门带上。被强制走向无奈的死亡,和被强制过着无奈的生活方式,到底是何者比较靠近幸福的支配领域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