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丽和林立虽然都身为元帅,但是两个人在战前一起饮酒的习惯却仍然没有改变。一月十五日,李丽在总旗舰百灵号上的作战会议结束后来到了林立的房间。酒则由房间的主人提供。“你觉得怎么样?关于这场战争。”金银妖瞳的元帅没有立刻回答林立的问话。在色泽浓烈的液面上,他那左右颜色不同的眼睛并无法清楚地映现出来。当和血液同样的酒充满了他的血管时,他才启口回答道。“如果这一战有任何意义的话,那并不在理性层面,而是在感性层面上。年轻的狮子和年轻的狮子都希望打这场仗。名誉或许只是点缀的功用罢了,但是结果可能是拔出的剑必须染血才能回鞘。”“我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你也有诗人的浪漫灵魂啊!”李丽并不去理会朋友那难以明了是否为玩笑的意图。“我知道,你也应该了解的。历史这种东西就跟人一样,当它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会觉得口干舌燥。巴拿马王朝已经灭亡了。自由行星同盟虽然还存在着,但是明天一样会灭亡。历史是需要饮下大量鲜血的。”林立闻此蹙起眉头,一抹不安的乌云笼罩上他的脸,这不是一向被称为帝国军最高勇将的他所常有的表情。他好不容易提出的反论中欠缺了一股劝阻的劲道。“但是,我觉得应该已经喝够了 ̄ ̄”“是吗?你是这么想的吗?林立。”“皇帝陛下藉着他的手把分裂的宇宙统一起来,并且带来了和平。就如你所说的,如果明天同盟灭亡了,后天的早晨就会绽放和平的光明了。如果不是这样,我们所做的事、我们曾流的血就都白费了。”“ ̄ ̄没错。”点头称是的李丽脸上布满了在微醺之下无法察觉的迷彩。那就是他自己本身心灵内的迷宫透过皮肤所表现出来的情绪。“但是,我在想,就算历史已经喝够了血,那也只是量方面的事,在质方面又如何呢?牺牲甚至是高贵的,足以取悦残忍之神 ̄ ̄”“李丽!”朋友的声音是那样的严厉,理性及现实的尖啸风声吹透了李丽尔的神经回路,使得他的心头犹如换上一片清新的空气。他举起双手挥散了从体内被逼出来的酒精及看不见的思绪乌云,在他恢复原有明智之前,有一段时间的沉默。“ ̄ ̄我好像扮演了一个不成样子的角色哪!我既不是诗人也不是哲学家,只不过是个粗枝大叶的军人而已。竟然说了这些话。这种角色似乎应该由梅林去扮演。”“真庆幸你恢复意识了。目前我们所想知道的,不是那个从谋面的历史之神,而是眼前之敌的思绪。”李丽摸了摸耳朵。“不管怎么说,这场战争是一个仪式。就算是为自由行星同盟同盟的送葬行列饯行。如果没有这个形式,不管生者还是死者,都无法接受灭亡的事实。”他们把最后的酒倒入两只酒杯中,然后沉默地凝视着萤幕。或远或近,无数的舰艇重叠着光点。明天,其中相当大的一部份就会永远地消失,被埋进构成宇宙的黑暗当中。不久之后,两人再次分别。自由行星同盟宇宙舰队司令官比尔元帅在旗舰的办公室中为作战做最后检查。姑且不论他自己本身的想法,尽可能地提高胜算是指挥官的责任。在这场“自由行星同盟最后的战役”中,同盟军所能动用的兵力到底有多少并无法确定。统合作战本部丧失了军部统御的机能,许多的资料及记录都已经被丢弃,只有靠推断及记忆去填补空白。即使如此,仍然查出了舰艇有二万或者二万二千艘,兵员多达二百三十万或二百五十万人,远超出众人的想象。“宇宙历九零六年初的亚迪特蓝之战与其说是自由行星同盟最后一战,不如说是皇帝凌云和比尔之间的私人会战。”有人这么极端地评论着,但是,至少比尔是张着同盟的旗帜而战,背弃失去统治能力的同盟政府制造到老将身边的将兵们,是把比尔视为同盟的象征,而不是那些沦落在首都波尼斯的政军重要人物。这不是一件可以论断对错的事情,这是一个事实。“夜神和约”成立之后半年就面临破裂的局面,从长期的战略立案来看,很明显地对同盟军有极大的不利,但是从战舰废弃还不到一半的观点来看,这时候撕破脸反面是有利的时机。“面包店老板”邱权*在整备兵力时使自己处于两面为难的立场。在整备足够的兵力可以积极对付凌云侵略的同时,他还必须为顾及日后留下兵力给阿泰儿。就如“帝国双璧”所察知的一样,他一方面把自己定位成同盟军葬礼上的主祭司,另一方面又是帮助民主共和革命军生产的助产士。因此,他把有才能又可信赖的旧阿泰儿舰队干部们送到艾乐.西西亚去。这个时候,姆莱、风行、派特里契夫等人所率领的舰队还没有和阿泰儿碰面。他们一开始就为了避免和同盟军磨擦及和帝国军接触,所以迂回绕行边境的星区前往艾伦伯尔。平常只要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绰绰有余的行程,这一次却因为要半摸索着在许多未曾走过的边境航路中前进,所以速度大打折扣。在法拉法星域时,由于恒星爆发,通讯因而中断,使舰队分散了开来。好不容易再次编队完成时,运作舰队的名人风行因为过度劳累而发高烧,心志产生动摇的士兵中又有人企图脱队,一时之间,舰队濒临解体的危机。这个时候姆莱赶忙掌握主力,另一方面,派特里契夫又和施恩率领精锐部队镇压造反者,就只差那么一点时间,造反差点就成功了。本来派特里契夫总暹守着阿泰儿“穷寇莫追”的主义,但是这一次不同,如果让造反者逃离的话,就有可能导致已方的目的及位置曝光之虞。由于他们对自己的舰队战没有十足的把握,所以连姆莱都不得不为保密而显得有些神经质。在把造反者监禁之后仍然一再地为事故的发生及反抗计划烦恼,根据施恩.史路的回忆,在“足以与长征一万光年的一片鳞片相匹敌”的辛劳之后,他们终于进入了艾伦伯尔回廊而和阿泰儿再度碰面,这是宇宙八零零年一月下旬的事。当时,阿泰儿释放了被监禁的造反者近四百多人,给子他们自离开波尼斯之后的薪水。一半的造反者乘着太空船离去了,另一半的人则改变了主意留在艾伦伯尔要塞,和阿泰儿一起作战。比尔元帅原应在宇宙历九零六年迎接他七十四岁的生日的,但是他却一点都不期待着在插满在生日蛋糕上的蜡烛试试自己的肺活量。参谋长邱权带着一张欠缺紧张感的表情走进室内。“应该休息了吧?阁下。”“唔,是有这个打算,不过,我还是想打一场明明白的仗。”“没关系。没有什么事是可以让皇帝凌云吃惊的。”“希望如此。但愿除了我本身之外,不要造成太多的死者。现在虽然还没有成为事实,不过,那真是一件罪孽深重的事啊!”“来世您就做个医生吧!这样应该就可以补偿前过了。”比尔以极为意外的眼神看着参谋长。因为他从不认为邱权会使用来世这种字眼。然而,他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口,只是一边用手指头按摩着疲惫的眼睑,一边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想来,我应该是个幸福的人哪!因为在我整个人生的最后阶段,得以和凌云及阿泰儿这两个无与伦比的伟大用兵家相会,而且我可以不用看到这两个人之中的任何一人被击败的景象。”除此之外,也不用看到自由行星同盟完全灭亡的情景--这不是邱权的听觉所能捕捉到的声音,而是以洞察力所得到老元帅无言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