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主官不在的统帅本部总长办公室中,李丽的幕僚们正在商量对策。瑞肯少校探出了身子。“阁下,尚有僭越之处,请多包涵。我们是不是应该把那个男子从军务尚书那儿要过来,让她和元帅对质?这么一来,那个女人有意陷害元帅的事实不就照然若揭了吗?”亚当听完不禁对着同僚投以失望的眼神。“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的,少校。你应该也知道军务尚书的为人吧?既然那个女人落入了他的手中,要让她做什么样的供述都完全操纵在军务尚书的手中了。”由于*的意见言之有理,少校也就沉默不语了。亚当伦交抱着两手。“很遗憾的,到目前为止尚不能断言李丽元帅是安全的。现在陛下似乎还相信着他们旧日的情谊,所以予以宽厚的待遇,但是今后天秤会倾向哪一边呢……”当他像是警惕自身的过分乐观而喃喃自语时,一个军官来通知有访客到来。访客是林立宇宙舰队司令官的冯布*。他和亚当交情深厚,这完全和两位上司之间交往甚密有关。亚当和冯布在另一个房间中单独会面。冯布鼓励老朋友,皇帝或许会有宽大的处置,而林立元帅则会尽全力帮忙。“真是谢谢了。但是啊,冯布。”压低了声音的亚当,表情中弥漫着隐含电光的积雨云。“我曾经因为军务尚书的多嘴而失去了上司梅因慈.哈特。他虽然年轻,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名将。仅仅这二、三年间,我将再度因为修贝特元帅之故,二度丧失上司,我的人生真是悲惨又滑稽呀!”“喂!亚当……”亚当在老朋友面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以前凌云特意把他分配到梅因慈.哈特属下做过一段事件下属,因此他很敬重梅因慈.哈特的为人“我明白,冯布,我的任务是安慰元帅并激励她。我会尽力去做的。可是如果元帅受到了比她所犯的罪更大的责罚,我实在是看不过去啊!”虽然知道室内没有人在场,可是冯布仍然小心翼翼地环视着四周。李丽元帅在自己家中私藏伊万诺夫一族的人原本就事出有因。然而,在阿泰儿一党再度夺走了艾伦伯尔要塞,帝国军需要团结与互助的这个时候,竟然还有那些不肖之徒竟想利用统帅本部长私生活上的缺点,陷其于大逆不道之罪。布罗很了解老朋友憎恶这些人的心情。自从梅因慈.哈特意外死亡之后,亚当伦对修贝特的反感及不满的火苗就从来不曾完全熄灭过。那个时候-意图暗杀凌云的子弹原本用不着梅因慈.哈特的肉体去抵挡的,他可以用枪口去处理意外情况。在那一天以前,只有他一个人被允许携带武器待在凌云身边,而他的射击技术是众所不及的。在行星金三角的军务尚书修贝特隔着辽阔的星海无法感受到亚当一秋人的敌意。然而,就算他感受得到,他也不会因此而改变态度及方针吧?一手导演李丽有“叛意”的谣言到导致皇帝亲自审问李丽的是海德里。修贝特保持沉默地在一旁观察着海德里怀着扭曲的喜悦,在毫不负责任的谣言之上猛加大量的水和肥料,他既不加鼓励也不制止,似乎只是看着不肖的弟子发挥着演技。或许他认为,如果李丽因此失势的话固然好,若不是,事情也就这样算了。光是默认海德里行为的这件事,就足以让林立元帅为首的各将领对修贝特无法产生好感。他的部属菲尔是这样想的。或许军务尚书是想让诸将的反感、敌意、憎恶集中于他自己身上,好做为皇帝的挡箭牌。做这种事情他自己是绝对不会露出半点口风的,所以,或许这只是菲尔个人的解释而已。至于当事人修贝特是不是有这么意思,那就很难判断了。尽管如此,对于原本不属于军务省的海德里,以修贝特的心腹自居,待在金三角一事让菲尔感到不愉快。但是,他外表的态度上却也一点都不表现出来。他也不是一个单纯明快的人。当接到李丽元帅终于接受皇帝亲审的报告时,修贝特义眼中的光芒射向了海德里。海德里压抑着内心的喜悦低着头,与其说是对着军务尚书那张严格的脸,倒不如说是对着桌子说话。报告结束,修贝特这才发出声音。“海德里。”“是……?”“不要让我失望。你的任务在于监视国内的敌人,使我们的王朝保持安泰。如果你挟私怨诬告建国元勋,反而削弱了王朝基础的话,那可是极为不忠的行为。你要记住这一件事。”“属下谨记在心。尚书阁下,请您安心。”修贝特没有透视力。低着头的海德里脸上有着微量的汗水和充满了奇妙而不调和感的蒸气游移着。他的脸就像是在没有任何人观看的空间中由一片片细小的拼图构成的一样。“……海德里打一开始是不是就抱有危机意识在进行着事情?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有自信做如此的判断。但是现在想起来,在年初,情况虽然还没有明朗化,但是他的野心已经显出了轮廓。也就是让军务尚书修贝特元帅和统帅本部总长李丽相斗,然后自己再坐收渔翁之利……。如今想起来,这就像是一个不值得评论的幻想闹剧。众所周知,海德里并不像李丽一样是个不败名将,也不是像修贝特一样靠着谋略和军政的能力扫除国家和君主的仅敌之有力幕僚。他只不过是个阴谋家,是个不名誉的秘密警察长而已。然而,历史上无数的实例都在教训我们,没有能力和见识的阴谋家往往会把比自己有能力或者伟大的人物推落沼泽底部,而且不单是针对对手,甚至有可能把整个时候的危亡都沉入海底……”日后留下这些记录的梅林一级*,于此时接到了凌云的命令,要他以后方总司令官的身份,率领麾下的所有兵力朝艾伦伯尔方向移动。不管在攻或防的哪一方面,帝国军都必须控制夺取艾伦伯尔要塞的阿泰儿一党的行动。如果阿泰儿攻入帝国领域的话,梅林就要防御他们的攻势,相反的,如果阿泰儿朝旧同盟领地方向移动时,梅林就要负责扼住他的后方。这个任务可以说是重大无比。表面上看来似乎是在激动、诉诸感情的情况下发动大军的凌云,同时也将整个广大宇宙中的军事形势尽收于他苍冰色的眼底。而这其中也有许多部分被正置身于艾伦伯尔要塞的阿泰儿所洞悉。在离开帝都的前一天,梅林和克拉、瓦列两位同事一起吃晚饭。这个时候,后方总司令部参谋长,也就是梅林的参谋长佛尔特中将已经把舰艇移到卫星轨道上,等待着他们的司令官。面对同盟军或阿泰儿的一党,帝国在武力方面确实占有压倒性的优势,但是在梅林格看来,帝国军的军事力量配置状况还是有一些问题。凌云皇帝和他最高级幕僚们的军队几乎布满了从金三角到同盟领土间的广大宇宙空域,照目前来看,压制同盟已经是胜券在握了。另一方面,比同盟领土还广大的帝国本土中,看似已被年轻的霸主抛弃的帝都丁由克拉防卫,梅林则在艾伦伯尔回廊四周布阵。或许瓦列在近日也会受命进行讨伐地球之后的出击作战。于是,在未来的帝国领土内的军事力量密度就越形稀薄了。“我是觉得有些不安哪,梅林督。皇帝把大本营迁到金三角固然好,但是,他到底想把旧帝都置于何种地位呢?那儿有对陛下而言最重要的人在啊!”在喝餐后咖啡之前,克拉提出了问题。“你想说的是陛下的姐姐吧?克拉。”“是的。就是大公妃。”“皇帝和大公妃姐弟两自从那次之后就一直没有再碰面了。”瓦列一级*有所保留地说道。他所谓的那次,就是指梅因慈.哈特死亡的事件。由于这个悲剧的缘故,当时的伯爵夫人令耍搬到玫瑰园山庄。这三位名将把他们共同担心的问题移到台面上来了。皇帝没有子嗣,在整个宇宙中,和他有共同血缘关系的人就只有大公妃凌霜殿下了。这位贵夫人虽然独占了身为皇帝的亲弟之爱和整个宫廷的敬意,但是她却一个人生活在玫瑰园山庄,从来不干涉国政。皇帝时常催请姐姐一起到新皇宫去住,但是都被谢绝了,皇帝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好派遣最低限度的卫兵到姐姐身边守卫着。或许这是一种极为不吉利同时又极为不敬的想像,但是,如果皇帝在没有皇妃、皇子的情况下就去世的了话,能使新生的王朝不至于解体及崩坏的人或许就只剩这个姐姐了。如果在目前的情况下把整个宇宙的中枢转移到金三角的话,帝都就会沦为边境的一个行星而已。如此一来,警备的兵力自然就会减少。而要更确实地保障大公妃的人身安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她转移到金三角来。而连带地克拉本身也就得以转移到更接近帝座的地方,这也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可是,顺序好像倒过来了。应该是让皇帝要先行纳妃才对呀!如此一来,王朝的存续就没有什么问题了。”梅林不禁苦笑道,其他的两人也以苦笑相应。事实上,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所在,他们年轻的君主目前对女色完全无缘,这与他绝世的美貌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只要他有那个意思,他尽可埋身于后宫令人眼花潦乱的花众里,可是尽管他们再怎么着急,这种问题也只能视皇帝本身的内心取向来决定了。“对了,我想起来了。说到问题,卡尔……”克拉所提起的名字是民政尚书。他从旧帝国时代就是一个开明派的重要人物,虽然身为贵族,但却拿掉了皇族颁发的称号,和现在的财务尚书都是帮助凌云作为政治改革的重要人物。“民政尚书对皇帝是不是有什么微词?”“他曾经有过抱怨。不久之前听说对部下说过连年的用兵、战役用光了国库,死亡人数在大幅的增加等。好像当时多喝了一点酒。”“国库应该还很充足而且安定嘛!”“他的论调是,如果能停止战役,落实内政,国库应该会更安定。立论虽然正确,但我却认为他不够谨慎的发言有利于反皇帝派的一方,这才是问题。”瓦列用他左手的义肢不甚灵活地支着下巴沉思着,梅林格则把咖啡杯当成钢琴键似地敲打着。“如果让我发挥想象力的话,我会猜测是不是在背后有心思不正的人把他当成发言代理人?如果现在就要对他加以处置的话可能会成为一种爆行……”这些人就像是蛇一样,克拉不禁耸了耸宽广的肩膀,表现出厌恶感。“仔细想来,地球教的狂热信徒一定还有生存者,如果他们想报复的话,我和瓦列是他们的大敌,一定会被列在他们暗杀的名单上。”“那么,我们是不是要一起死呢?”原本想试着开个玩笑的,却完全没有成功。瓦列的表情充满了尖锐的憎恨。在以武力攻击地球教团的根据地时,他被地球教的刺客袭击,永远失去了他的左手。由于他遭遇了如此奇祸却仍然完成了他的任务,因此人们对瓦列的刚毅及冷静有极高的评价,但是他所失去的手臂也不会因为这些评价而再长出来。古意盎然的时钟指着十点。这座宅邸的主人梅林格是一个散文诗人、钢琴家、水彩画家,同时还是一个古董收藏家。他是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典型绅士,在帝国内战时,一占领了敌人的阵地,他立刻跑向美术馆及博物馆抢救美术品免受战火波及。这个行为还被克拉嘲笑过。“你做一个收藏家也很有派头了嘛!现在你是不是应该收集皇帝和阿泰儿的战历了,一样愚弄了所有的人。如果说这是一种艺术的话,这真是最高级的艺术了。”“可是,我不认为还有人能模仿他这种艺术。”“着了他的道,实在令人受不了,尽管是处于敌对的立场,他还是一个值得赞赏的人。竟然能以那么一点点的兵力对抗我们帝国全军,让我们疲于奔命。”瓦列的声音中有着真实的沉重感。因为去年由于阿泰儿的奇计而吃了大败仗的就是他。当然,他的言外之意也有着“绝不再被耍”的决心。不久之后,克拉先踏上了归途。因为他必须听取部下有关于他负责监视的对象之一--优布.特尼西的动静报告。对于那个前任同盟元首特尼西,克拉的态度是采取“郑重的漠视”。他从数个消息来源得知阿泰儿对特尼西一向敬而远之,而他和那个未曾谋面的敌将有着一种‘于我心有戚戚然“的共同感受。以阿泰儿的立场来说,他是不得不尊重由多数派支配的民主政治之根本,但是克拉和阿泰儿所陷入的“双重标准”没有任何瓜葛,而且他的气质也比阿泰儿更刚直,所以他对特尼西那种巧言令色和擅于变节的格更不可能有什么好感的。在他看来,特尼西只不过是一个不名誉的政客而已。他利用民主共和政体的不完备窃取权力,同时利用国家的衰亡换取自身的安泰。自从他带着家人和资产前往帝国领地之后,同盟领地只剩下被他利用殆尽的政治机构及陷于呆滞状态的支持者。皇帝也不喜欢他,所以不许他为官,但是特尼西似乎无法自处于平淡,他靠着丰富的资金和毫无原则的行动力,孜孜不倦于进入官场的工作。坐在朝着司令部前进的地上车后座,克拉越发觉得不愉快。他之所以任职首都防卫司令官兼宪兵总监,和同事们远别,一个人留在金三角,是由于皇帝的命令及克拉本身具有的实务能力之故,并不是出于他的自愿。如果他没有处理危机及组织管理的能力,或许他就会毫无怨尤地留在地面上,仰望着星空而终其一生。克拉并不是嫉妒同僚们的武勋,然而,他却禁不住要羡慕他们所处的场所。那些统率着数万艘舰艇,在星奔腾荟粹的黑暗星海之中尽情遨游的勇者们啊!原本他也选择这样的武官之途为其一生的目标。然而,现实生活中的他却距离那些应该被征服的星群们有数万光年之遥,守着没有主人的宫殿,接待像特尼西那样的人。如果在他完全没有进入战场的情况下而达成了和平及统一的话,他固然会为君主的丰功伟业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却也不得不感到些微的不满。当克拉到达司令部的时候,瓦列也踏上了归途。一个月后,这三个人应该各自身处于相距数千光年之遥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