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作茧自缚的问答

李丽元帅现任帝国军统帅本部总长一职，在征服艾伦伯尔回廊之后，预定将由他冠上新领总督的称号，统辖昔日自由行星同盟全部领域。今年，他将担任皇帝的代理人，统治新帝国领域近一半的广大宙域．在今天之前，不论征战或经略方面，就算是皇帝几近自私的要求，李丽几乎都为他做到了。待全宇宙的统一大业完成后，他将面临完全不同领域的考验－－自身才干是否足以担任广大占领区的行政官．不过，在才干这方面，至今还没有人对他有所疑虑．另一方面，梅林率麾下舰队在艾伦伯尔回廊的另一端摆开阵势，准备挟击阿泰儿等人的后背．至此，包围回廊前后的巨网已全部完成．凌云之所以组成如此庞大的阵容，并动员身经百战的各位名将，明白说来，无非只是为了讨伐一个人．此人就是前自由行星同盟艾伦伯尔要塞司令官兼要塞驻留舰队司令官的阿泰儿元帅．在同盟末期，对凌云及其麾下的将领们来说，同盟军就是阿泰儿。在他们精神面的上下都漂着带有酸味的赞赏．有多少位名将，有多少次的败北，都肇因于这一个人！说得讽刺一些，实际上根本是“偌大的帝国为了击败一个人，而发动了所有的武力．”而以国家的立场而言，为早日实现帝国统一大业，他们有必要去预防阿泰儿成为反帝国势力核心的后果出现。战舰百灵号现在可以说是“移动的大本营”，皇帝办公室中，凌云正忙着检讨往后的具体作战计划，他那苍冰色的眼眸直视秘书官尤利娜，扬声说道：“如何？伯爵小姐，你现在还是反对朕亲自出征？”聪敏的伯爵小姐反对皇帝亲自率兵征计阿泰儿一党之事众所皆知，注视着美丽首席秘书官的凌云，笑容间隐隐带着恶作剧的表情．他询问尤利娜的目的，并不是想让她屈服于自己，而是希望她提出反论．老实说，下官还是反对．”尤利娜看出皇帝的用意，便如是答道．听到这句话，眉清目秀的年轻征服者感到身体节奏一阵上扬，证明了他的精神活力仍然畅旺澎湃，正寻找着伸展的天空．“没想到伯爵小姐竟是这么顽固啊！”凌云无视她的个性，反而开朗地笑了起来；尤利娜自己也不知为什么，脸上微微一阵红晕飘过．“原来陛下早就把我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了．”这可有点不公平了，不是吗？－－尤利娜心想．她至今仍然反对，是因为她了解凌云想要亲征的真正动机，并非为了政治或军事上的理由，而完全是在于他个人的矜持及竞争意识。而这种意识下，包含了他对于竞争敌手的尊敬与期待．假设阿泰儿放弃抵抗，向皇帝跪地求饶，凌云将会有什么感想呢？虽然这是他自前年以来所热切期盼的事，但心中总不免会感到失望吧，现在，皇帝认定阿泰儿就是他的战斗对象，并准备以最高礼节－－倾尽无可匹敌的智略和压倒性的兵力－－来面对阿泰儿。对于帝国军的这项举动，阿泰儿将作何反应呢？他会坚守易守难攻的艾伦伯尔要塞吗？或是挥军前进到回廊的出口－－艾乐．西西亚，挑起舰队大战？实在令人难以预料．现在，帝国的战线已经形成一条超越一万光年，既长且大的光龙，以Ｃ字型的形态，穿过整个由人类所支配的宇宙。光龙的头部是在艾伦伯尔回廊的旧同盟领方位，尾部则是在艾伦伯尔回廊的旧帝国本土方位．若是艾伦伯尔要塞陷落，纳入帝国版图，那么光龙的尾巴将继续延伸，而以Ｏ字的形态环拥宇宙．如此绵长的行动线，原本应是军事学上的一大忌讳，但是，若敌我的战略状况优劣差别过大，这就不是个弱点了。置身艾伦伯尔要塞的阿泰儿，没有大胆行动的自由，即使帝国军队伍长长地延伸开来，他也无法自侧面发动攻击。因为，若说帝国军是一条光之巨龙的话，那么艾伦伯尔要塞无异是一颗小小鸟蛋．以战略上来说，两者之差真有天壤之别，阿泰儿必须藉助战术上的胜利，才有可能阻挠战略上的悬殊情势。目前，他的处境和巴利星域会战之时一样，步步艰险．然而，凌云那头勇猛自负的有翼狮子，是不会满足于只在战略方面将阿泰儿赶至穷途末路的．“尽管阿泰儿有多少奇谋，走到这地步，他也只能做两种军事上的选择了，一是前进应战，一是撤退防守，如此而已．但他会作何选择呢。他会采取什么方法来对付朕呢？这倒颇值得玩味．”随着霸气所至，凌云便起而行之．行动上的自由是战略优势的保障．一直穷追不舍，迫使阿泰儿发动反击，这也是因为自己已经稳稳控制百分之九十九的绝对优势．只是凌云还未完全保有推动历史和人类所需的王牌，而他那伟大的劲敌也是处于相同的情况．出乎凌云意料之外的噩耗，将震动远自金三角传送而来，是四月十九日的事，金三角的代理总督官邸发生爆炸恐怖行动，工部尚书死亡，军部尚书修贝特元帅、金三角代理总督梅尔克及金三角方面的军队司令官鲁兹一级*受伤，其他死伤的人员共计四十一名。当消息经由超光速通讯传达过来后，正踏上远征之途的“金发有翼狮子”，苍冰色的眼眸射出熊熊烈焰，一时为之沉默．对于必须前进才能找出其生存价值的凌云而言，这道被众人视为污秽的束缚锁链－－恐怖行动其详情如下：四月十二日，来自帝国本土的瓦列一级*，以及从旧同盟领来的．鲁兹一级*，再度于金三角沙会合．鲁兹的新头衔是“金三角方面军司令官”，任务是负责警戒新帝国最大的交通、运输、通讯要道．这项职务自然不能等闲视之，但眼看着与阿泰儿间的最后决战即将爆发，他却被迫自最前线撤回，这对军人而言，实为莫大的憾恨。那份遗憾就是被阿泰儿以诡计再次夺回艾伦伯尔要塞的不名誉之事，没有报复的机会了，鲁兹只有让主君和同僚去处理自己的失败之过．瓦列相当同情这位同僚的处境．因为中了阿泰儿的诡计，使得过去所立下的功勋，被败北感完全压过，这一点他也曾经历过。然而，若直率地表示同情，只会徒然加深鲁兹的伤痛而已。而瓦列自己明知是梅尔克为了向自己及鲁兹献媚所办的欢迎会，只是因为这是一个安慰鲁兹的机会，才会参加．当瓦列到达会场时，已是七时五十五分了．军用高性能炸药爆炸的时间，恰好是在他到达之前的七时五十分．瓦列得以避开恐怖行动而幸免于难，反倒是托义肢之福了。甚至这么说这或许是前年讨伐地球本部行动中，向他挥舞毒刃的狂热分子所给的功德吧。不论何者为是，他在惨剧发生后的五分钟赶到现场，在一片混乱和狼藉中，冷静地下达指令给部分的人，成功地控制住了即将造成恐慌的事态．人们对这位毫发无伤的将官感到无比的信赖．工部尚书贝尔西立刻被送往医院，由于大量出血，加上头骨有金属片嵌入，无法恢复意识，于十一时四十分，心脏停止跳动．凌云王朝最高级的技术官僚，就在这场恐怖行动中消陨了，贝尔西曾有两个企图，其一，健全新王朝的社会资本与产业基础，创造征服之后的经济建设新时代；其二，成立一指导经济建设时代的技术官僚群，使自己成为该群体的核心人物，并伺机登上帝国宰相的宝座。“这两个愿望并不是遥不可及的！”他信誓旦旦地放言道．的确，他实现愿望的可能性很大，但是如今他的野心只能随着他的生命，在地面上永远消失了．暗杀事件发生后，瓦列延迟离开金三角的日期，他向凌云告事件经过，为贝尔西举行临时葬礼，并坐镇指挥搜查犯人，同时进行各项善后处理工作．“没用的暗杀者！既然要暗杀，就干脆一起把修贝特给做掉，还比较会有人赞赏．”瓦列当然没有说出这些话来，但他对鲁兹和其他两名伤患态度上的明显差异，则是不容否认的事实。对于修贝特，他只是尽对上司的应有的礼貌，前来探视一番，待医师一有指示，便立刻退出病房。对于梅尔克，他仅派副官代为问候，自己则亲往鲁兹的病房。或许鲁兹的命运曲线多多少少在上升了吧，他并没有伤及内脏，而且有可能在两个礼拜内就可能出院了。不过，虽然躺在医院的病**，他的精神反而更有活力了．当瓦列前来探望他时，他对瓦列说道：“我怎么能比修贝特先死呢？我要在他的葬礼上，念上一段虚伪的哀悼词，顺便在心中对他吐舌头，我就是在等待此事，才至今都未战死．”军务尚书也很厌恶我们啊！－－自己的内心中如此说道，瓦列不禁苦笑起来．他非常了解鲁兹的心情。事件发生一周之后，瓦列启程离开金三角．在凌云的命令下，该地的警备任务和搜索犯人工作，则交由辅助鲁兹的拜亚中将负责，待修贝特和鲁兹完全康复后，这些任务当会再交回到他们身上．“犯人可能是地球教的余党或是潜伏地下活动的前自治领主巴尔切赫一伙人等，在这重要的时候，想要惊扰皇帝陛下的心思．”拜亚不禁咋舌，因为，正是“这个重要的时候”，犯人才会不择手段地在帝国军后方从事破坏活动。不过，犯人的目的并未得逞，除了已死亡的工部尚书贝尔西以外，犯人所要刺杀的对象主要是三名帝国军的最高干部，但这三人之中，修贝特与鲁兹只受轻伤，而瓦列更是毫发无损．接获噩耗的皇帝凌云，在哀悼他失去所重用的人才之余，并没有因此而放慢往艾伦伯尔方面的行军速度．他只下一道命令给秘书官尤利娜德，下令服丧一日，并派工部次长暂代工部尚书的职务．“等艾伦伯尔要塞攻陷以后再为贝尔西举行国丧，目前一切就以临时处置．”凌云如此对尤利娜说明，但事实并非如此．修贝特和鲁兹身受轻伤；瓦列虽比预定日期慢了几天出发，但终究已离开了金三角；凌云也没有因此次恐怖行动而中断征旅－－凡此种种，将使犯人焦躁不安，并会企图再度行凶。凌云也充分洞悉这点，所以特地严阵以待，他要求修贝特和鲁兹必须要有处理这件事的手腕和冷静。如果在金三角所发生的恐怖行动变成动乱时，可以命令瓦列舰队回转，返身加以平定．若事态演变至不可收拾的地步，则才需考虑到凌云本人作何打算．反正在此之前，凌云完全没有将旗舰舰首调头的想法．即使首席秘书官尤利娜也不赞成皇帝在此时改变方针．她只陈述一点意见，希望皇帝能够厚恤贝尔西的遗族．凌云特或许稍稍误会她的意思，也许是假装误解，以清楚地探求她战略上的见识．“伯爵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经这一问，她才想起一件事．“陛下！如果阿泰儿从艾伦伯尔要塞出击，进攻帝国本土，您该怎么办？万一梅林驻扎的防线被突破，那么，从艾伦伯尔到帝国旧首都之间顿失屏障，阿泰儿届时将如入无人之境了．”“你说得不错！这倒不失为上策．也许阿泰儿会玩弄这种花招吧！不过，前提是他必须握有充足的兵力．名将的才气受其它条件牵制，实在是件憾事哪．”凌云秀丽的双唇露出讥讽的曲线，他话中影射的人是谁，没有人知道．环绕在阿泰儿四周的严苛环境，是谁造成的？“朕倒很想给那男子五个舰队，看看他还能变出什么把戏－－想来挺有趣的！”“陛下……”“伯爵小姐，朕若要休息的话，首先必须把和阿泰儿之间的旧帐算清才行．只有使他屈服，完成宇宙的统一，一切才算有了开始！”谏言巧妙地被封住了，尤利娜沉默着，她只得静静地聆听皇帝的声音．“不过，即使如此，朕仍感到有点不安，真想和那位魔术师站在对等的战略条件上，来一次正面交锋……”尤利娜首次提出反驳：“这样的话，陛下，您大可以放弃这次的交战，退回金三角沙，甚至班师回朝，返回帝都．待阿泰儿养兵蓄锐之后，再与他一决雌雄不就好了．您又何必一定要与穷局一偶的阿泰儿决一死战？”这次，换凌云默不作答了．他像是承受不住尤利娜直言极谏的刺痛似的，不住地抚弄着胸前的垂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