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势尚未告急之中,紧张的气氛似乎已渐渐高涨起来,阿泰儿舰队的军官们,在交头接耳的交谈中,有些略显兴奋.“如果真要和血祭骑士来个正面交战的话,咱位应该先注销户藉才对!”“一个人就可以了吗?好个贼胚!”“你想在背后打个洞呼吸吗?”“哈!不管怎样,我们是在螳臂挡车.不过如果命中要害,即使巨象大概也会踉跄倒地吧!值得咱们放手一搏了!”在理论武装方面,阿泰儿的部下并未比司令官讨论得还热络.当然,其中代表人物就是亚波罗.他遵照指示,针对帝国军谢夫的通告,撰写回函.第一份文稿写得太低声下气,被他撕掉了;第二份文稿又觉得措辞太强硬,因而作废;第三份文稿,终于向阿泰儿提出,请求发文.“你认为这就是高贵而稳健的作品了吗?”阿泰儿十足一副正替学生打作文分数的老师模样,不住地摇头.这是在战舰智慧女神上召开的幕僚会议席中--“致屡战屡败、阶级却不降反升的奇迹人物--谢夫:阁下的缺点是勇气和思虑无法协调均衡,想要纠正这个毛病的话,就来攻击我军吧!我们会给阁下一个最后的成长的机会,让阁下能在失败中记取教训……”阿泰儿耸耸肩,将文件传给邻座,他拿下扁帽,拔弄头发.“这样写会激怒谢夫的.”“我正有此意!让他原本就过剩的血气,全部直冲脑门!”“一败涂地的男子”的确是谢夫的负面形象,但这个评价并不公平,他在用兵上欠缺弹性导致失败,也只发生在犀牛星域会战那一次而已,其它如与自由行星同盟军或门阀贵族联合军的多次交战中,获得胜利的经常是他。而他那种阳刚个性所造成的破坏力,连身为同阵营的李丽与林立,也都无法否认其威力.至于亚波罗,目前他的任务并不是分析事实,而是夸张谢夫的负面形象.“我明了亚波罗中将的意思,不过,文章内容不够洗练,阁下如果不要拿个人的品性来作为下笔依据的话,应该会好一点.”寇锋提出这项负面评语后,亚波罗扬扬双眉.“对方不一定能看出文章的洗练度,我只是想让谢夫所出售的商品,增加一些附加价值后,再把它送回去罢了!这样做效果不错,我是这么认为的!”“你是要怒发冲冠的谢夫开始蛮干起来吗?但皇帝一定也下了要他自制的命令.他是不会轻举妄动的.”也或许这封信反而会引起帝国军发动全面攻击,当我方尚未做好万全准备时,就引发了正式的战争也说不定。更何况海特、谢夫等人,均是身经百战的指挥官,他们的能力和实力足以粉碎一些小诡计。寇锋的这番见解,固然是一针见血,不过有人则认为,要是真正爆发舰队战的话,身为陆战指挥官的他也没有出场机会,所以对别人的作战方案,他总是毒辣地批评.“毒辣吗?别开玩笑了!若是这样,那不就是认为他平常说得太甜了.”泰勒放声说道.这是,出乎意料之外有一个人举手要求发言,表示支持亚波罗的提案.这个人就是旧帝国军一级*-梅兰茨.“帝国军的先锋部队似乎是血祭骑士和海特舰队.”正当阿泰儿宣布此事时--“喔,海特吗?”梅兰茨喃喃念道,年近半百的脸上,露出几分感慨的神色.“这个人和我有种奇妙的因缘啊!如今身处宇宙两端,人各一方,记得这才三、四年前的事而已,那时我还和他列舰并肩对抗……共同的敌军啊!”事实上除了古人外,梅兰茨也从没向人提起他在帝国本土,还有一位分离已久的妻子.他默默地担任阿泰儿舰队的参谋长和检阅监督,身上穿的却仍是帝国时代的制服,关于这一点,连一向多嘴多舌的姆莱中将,也未加以批评.“我认为帝国军的军服并不适合身故的比尔元帅,同样的……”其后省略的这番意见,全体人员都接受了.现在,梅兰茨开口说话了,其语气缓慢而沉着.“如果海特和谢夫两舰队真的发动攻击,我们这时若能使他们成为各个击破的目标,那么,多少可以缩减战力的差距,也许值得试试看吧!”寇锋一脸疑惑地望着梅兰茨,或许他在想,敦厚严肃的梅兰茨莫非也已感染阿泰儿舰队的恶习了?当然,寇锋本身在这种风气中,始终都非常珍爱自己的羽毛.这并非单只他个人所应该做的,而是使恶习成为气候的全体都应该省思的事.恐怕只是其中硕果仅存、未受感染的梅兰茨,徐徐地接着说:“送出这封通告的同时,我军亦同时出兵,他们当不至于回避后退,以他们以往的个性来判断,势必会发兵应战才对.先把他们教训一顿,到后来与凌云皇帝的本军对峙时,或许那趾高气昂的皇帝,在心理上已经略输了一筹了.”赞成!赞成!--在一旁热络地喃喃自语的人是亚波罗.阿泰儿两手弄着摘下来的黑色扁帽,静静地不发一语.“此计虽好,不过,对方是血祭骑士啊!只怕布饵的手会被整只吞噬掉呢!”姆莱中将提出其一贯的慎重理论.不断唤起伙伴们对失败的警惕,是他存在地阿泰儿舰队的意义之一。不过,撇开阿泰儿不说,连寇锋布、亚波罗也认同这种存在的价值,是杰森等人所无法想象的.“……连我自己看来,这手段也算恶毒了,但……”菲列特利加和杰森赫然发现,喃喃自语的阿泰儿,黑色眼眸里的深处,智谋的火舌灿然耀升起来.阿泰儿转过身体,向顾问级的半百军官问道:“梅兰茨将军,我想借用您的名义,可以吗?”别人若知道的话,一定会说这是一个大骗局的毒计,此时在他的脑中浮现.V那个声音并没有持续太久,也不是什么可怕的呻吟声。阿泰儿的耳朵之所以能够敏锐到听见那个声音,是因为他想起白天的时候,杰森的表情和动作显得有点无精打采,这个印象在他的记忆回路中,就像残光一般忽明忽灭。当然,也有可能是军舰内部高级军官的私人房间,也都那么窄小而且墙壁太薄之故吧!阿泰儿从宇宙历八八八年以来,一直是杰森的监护人,这个结果就是那个没露出尾巴的恶魔--卡麦伦所造成的。第一次见面时,杰森的身高还不及阿泰儿的肩膀,是个有着亚麻色头发、双眼充满聪慧的小男孩.小小的身体里面,拥有杨所没有的多项美德--例如勤劳以及对整理事物的热情.阿泰儿走下床来,在睡衣上披上长袍.妻子菲列特利加睡着了,也或许她并未睡着,只是假装入睡,看着先生下床.看见阿泰儿打开窗户披着长袍,一边摇头,一边向自己说“晚安”,杰森知道自己叹息的声音被他听到了.“对不起,打扰您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最近事情特别多,一想起自己还是这么不成熟,妨不住就用力发出声音,想发泄一下.”这样做也是不成熟的行为吧!--杰森面红耳赤地思索道.阿泰儿摸摸下颚,对杰森的问题大感兴趣,他那平稳的目光注视着年轻人.“错了,你不是不成熟,应该说只是半熟吧.”这位人称魔术师、智将的男人,似乎有意在安慰他的同时,开点玩笑.杰森正不知如何回答之时,阿泰儿自装设于墙壁上的餐具橱里,拿出白兰地酒瓶和杯子,轻轻地打开来闻了闻.“怎么样,来一杯吧.”“谢谢.不过,这样好吗?你从卧室偷偷溜出来……”阿泰儿没有马上回答,他小心翼翼地将酒倒入两只杯子.“卡麦伦中将一定会大叹‘我永远也无法享受到与儿子一同饮酒的乐趣呀!’这就是长期欺侮善良学弟的报应!嗯!好香啊!”嘴里唠唠叨叨说着恶毒的话,阿泰儿和杰森举杯相碰,杰森闻到浓烈的酒味,开始呛了起来,他把酒杯在一旁.“想要当大人,首先要搞清楚自己的酒量.”阿泰儿冠冕堂皇地说道,被酒呛到的杰森,此时自是无言以对.当夜,两人对谈至天明,这件事杰森后来始终未曾忘怀.关于恋爱,阿泰儿并没有讲述什么大道理,这是每一个人必须亲身去领会的,但也有人终其一生也无法彻悟。换作是卡麦伦的话,大概会这样说吧--关于男女间的心理问题,阿泰儿也能向人说教?这比孤军抵抗凌云皇帝大军还狂妄哩!事实上,阿泰儿所做的事,和他正打算做的事,都是狂妄的.如果凌云以征服者之姿态出现,而倒行逆施地进行无谓的流血并强取豪夺的话,那么要对抗他并不难;但是直到现在,事实只证明凌云是历史上最高等的专制君王。他是一名征服者,但却宽大为怀而贤明;对于敌人虽毫不留情,但从不加害一般市民,而且在帝国军的占领下,社会秩序反而建立起来了.这是到目前为止,阿泰儿及其伙伴们所面对的最大的矛盾所在,换句话说,当大多数的人民肯定专制政治、接受专制政治时,高唱人民主权的杨及其伙伴,便成为多数人民的反对者.因为这时他们的立场是站在否定人民幸福、否定人民抉择的那一边.“我们不要主权、不要参政权!因为现在皇帝施行德政,我们只要全要全权委托他就好了!政治只是实现人民福祉的手段而已,所以只要人民可以得到幸福,把严肃刻板的外衣抛弃,又有何不可呢?”当有人这样说时,我能够提出反驳吗?这就是一直困扰着阿泰儿的问题.以防止未来的恐惧为理由,迫使眼前的流血事件正当化之徒,在过去比比皆是.“为了防止将来可能出现的暴君,所以我们必须用武力打倒现在的名君,将权力重新分配设限,让民族共和政治永远存在!”这个反论实在可笑,不是吗?“为了守护民主政治制度,所以我们要打倒名君!”这个说法岂不使民主政治成为德政的敌人了?安定时代螫伏不动、动乱时代揭竿而起的民主政治幼苗,是阿泰儿一直想保有的.但是,因着人民本身拒绝的可能性,而使这种价值毫无意义时,正是目前最大的问题所在。想起旧同盟时代一些粗制滥造的立体电视剧,阿泰儿对杰森说道:“如果这个世界上,有所谓绝对善良和绝对罪恶的话,那么,或许人类就可以活得较单纯、较轻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