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皎洁听了赵文邀请那位土洼乡老师一起吃饭,脸色就变了,可是他又没法阻止,只有跟在赵文的背后,眉头一会皱着,一会又舒展,心里的滋味很不好受,脸上几乎就写着煎熬两个字。于一英走在赵文的前面,将他领到了乡政府门前,此时刚好中午,乡政府的人站立两边欢迎着赵文和胡皎洁,赵文和他们分别握手,问于一英,是不是安排大家在一起用餐,于一英有一瞬的迟疑,然后就点头说是,等赵文和其他人说话,就给身后办公室主任说:“赶紧让食堂的人准备一下,赵县长要和大家一起吃饭。”那办公室主任也有五十多岁了,听了于一英的话,一愣,然后刹那间领悟,一溜烟的就跑得没影,比一般的小伙子都跑得快些。众人都跟着赵文走到饭堂,赵文就招呼大家坐下,开口说:“我叫赵文,昨天刚到大王县报道,昨夜在沙泉住了一宿,浮光掠影的,今早到的土洼,应该说,土洼才是我真正意义上一路走过来的乡。”“土洼对我的印象,很深刻。”赵文说着话,后边的服务人员陆陆续续的给桌子上送上了菜肴,然后还有酒,赵文就倒了杯酒,说:“土洼的经济情况,很不乐观啊,当然,这里有方方面面原因,但是有一条,人的因素,永远都是第一位的,我在这里,借着这杯酒祝愿、也期待,土洼人民的生活,能够在在座诸位的努力下,变得更好!”赵文的话说完,屋里大厅里响起了掌声,赵文就端着杯子和每一个人交谈,认真的问询他们的名字和职务,所担任的工作,都有什么困难。有些人原以为赵文和大家吃饭,就是走一个过场,说几句场面话就完了,可是他这样亲自到自己跟前给自己敬酒,虽然只是和自己碰了一下没有喝,可是一个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这样和自己碰杯,是从来没有过的,所以有些人就很激动。那个被赵文叫过来的老师并没有和赵文坐一桌,赵文到了他跟前,和他握手,这位老师脸上带着笑,说:“赵县长,我叫李德志,是土洼乡中心小学的校长。”“我祝愿大王县、土洼乡的经济在赵县长的带领下,早日进入小康,人人有书读,个个都成材。”“好,李校长说的好。”赵文和李德志碰了杯,问:“学校的工作,有没有什么困难?”李德志说:“都好,还好。”“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这是一条基本的国策。”“今后,学校里有什么事情,需要解决的,你可以直接找我。”“我希望土洼学校里出来的,都是将来建设我们大王的栋梁之才!”赵文的话说完,身后的于一英就鼓起了掌,食堂里的人也都鼓掌,赵文转身看着大家说:“呀,我这里说话忘了情,大家都赶紧吃,人以食为天,我们也不例外嘛。”大家轰然一笑,赵文就对李德志说:“李校长请坐下,我代表全县三十多万人民,敬你一杯。”李德志听了又要站起来,赵文却按着他的肩:“你请坐下喝,你受得起。”李德志顿时满脸通红,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赵文才又和他握了手,转到了下一位。赵文走过了李德志,胡皎洁才放下了心。赵文的敬酒结束,回到座位上开始吃,于一英陪着他坐了一会,然后就走到了外面,这时办公室主任已经跟了出来,于一英问:“多少?”“找了三家饭馆,才拼出来这么多……”“那个……不知道赵县长看出来没有,每一桌的菜,有几个都是不一样的,原本菜盘子也不一样,因为人家这会也是饭点,准备的也都有限,能拼凑出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于一英看他还有话说,就打断他:“算了,我也不问了,别的不用说,我都清楚,钱的事,给他们说,今年后半年的经营税,还有别的什么赋税,我会在别的地方给他们冲抵账的。”这主任苦着脸说:“可是,前几次的账也是这样,人家的税已经都低到了后年去了。”于一英皱了眉说:“那你就打条,有钱了就给他们。”“黄书记在他们那里打的白条也不少了呀,人家也就是听说县长来了,才……”于一英本来就要走,一听就看着这位主任,说:“我不管,你看着办,赵县长今天第一次到我们这里来,反正不能让县长看出来今天这事,要是出了问题,老胡,你负全责!”胡主任一听苦着脸,看着于一英的背影嘀咕:“没钱,没钱,没钱干嘛请大家都吃饭,我看要让饭店的人别闹,就得吃饭的人每人都掏腰包、付自己的饭钱!”“可惜我这个胡主任,不是县里的那个胡主任呐……”吃完了饭,于一英请赵文和胡皎洁到了办公室坐,汇报土洼乡的工作情况,赵文听了多半个小时,着重的问了一下土洼都有什么特产、有没有什么和别的乡镇不一样,能拿得出手的地方,看看能不能发扬起来,带动大家致富。但是于一英的回答很让人沮丧,土洼只有北边的一片荒漠是大王县别的乡镇所没有的,其余的,条件还不如其他乡镇水平好。赵文沉吟着不说话,于一英就说要赵文休息一下,自己已经通知了下面村里的干部们,让他们汇总一下昨天黑妖风肆虐时有没有什么损害,报告上来。“这里最远的一个村,骑车子也难以到达,走路的话,需要一天时间,太远了,电话方便些。”赵文点点头,于一英和胡皎洁几个人就出去了。过了一会,赵文就从屋里出来,这间房子里没有洗手间,上厕所要到外面去,他从厕所的后窗看过去,隔着一面墙,依旧是黄黄的土,灰灰的原野。这时,一阵吵动传进了赵文的耳朵。“……不能这样啊,米老师,你这样让咱们乡里怎么办?”“哼,我自己都要饿死了,还管乡里,他们怎么不和我的日子换着过,体验一下八个月没发工资的滋味!”这时另外一个声音说:“李校长,你可不能因为新来的县长给你敬了杯酒,你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酒喝得再多,也是会排泄的,可是手里没钱,回家后老婆孩子那一张张嘴,怎么办?难道也让他们喝酒?关键是,一杯酒,能够几个人分?”这时,刚开始说话的人问:“李德志大校长,你该不会因为想自己落好,就将我们的事情给忘了吧?”赵文一听,就往窗口后面凑了凑,果然就看到李德志正带着作难的脸色拦着两个人,那两个人一个年龄大,一个小,大的有四十多,小的也就是二十左右,这时那个小的说:“你们有老有小的,可我还要找对象,人家一听人民教师,多么崇高的职业,可是一听经常发不下来工资,就和我拜拜了,以为我是找借口和人家分手,你说现在这年月有发不下工资的老师吗?除了咱们大王,还真是别无分号了。”那个年纪大的老师说:“校长,老师的工资是财政拨款,我真的不信咱们县里真的就穷到非得让老师发扬风格这一地步,再说发扬风格也得要有个限度吧?总不能是县里将咱们的钱,挪作他用了吧?”这时那个小一点的老师说:“就是!我看见了,那个县长也就是比我大一点,你去问问他有没有找媳妇,现在有没有处对象,问问他女的总是将他给甩了,那滋味好不好受,我不管,我就要去,大不了我不干了,去打工也省得窝囊死……”“米老师,米老师!”李德志用压抑的声音叫着,然后双手就拦,那个年轻点的米老师使劲一推,李德志就趔辄了一下,手里提溜的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就摔倒了地上,“啪”的一声,里面的东西就倒了出来,赵文隔着窗看的清楚,那里面是中午在乡政府食堂里吃剩下来的菜底子,而且还是好几种菜底子混合在一起的。外面的三个人顿时就呆了一呆,李德志就急忙去捡,可是袋子里已经只剩下了菜汁。李德志叹气说:“米老师,田老师,县里真的没钱,我不怕告诉你们,乡里今天宴请新来的县长吃饭,连饭钱都是赊账,县里的几个单位,也好几个月没有发工资了,即便是发了,也是基本工资,都难啊……”那位年轻的米老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看看李德志佝偻着腰的样子,跺了一下脚,转身走了。李德志将朔料袋扔到了一边的厕所粪便池里,看着田老师说:“我刚才问县里的胡主任了,他说县委龙书记已经到省里要钱去了,这次回来,就给咱们解决,田老师,你这就信我这一回,咱们可不能给乡里添乱啊。”“都难,都难啊。”田老师看着李德志愁苦的说:“校长,我理解你,可是谁理解咱们?”“你想过没有,咱们土洼乡这么大的一个乡,为啥学校里才四个老师,分配来的新人为啥总是留不住?”“穷是一回事,重视不重视是另外一回事,总设计师说过,再穷不能穷教育,可是咱们呢?”“这夏天过去,很快冬季就来了,我看到时候那个三面进风的教室,能留得住几个求学的学生!”李德志闭了一下眼,没说话,田老师说:“走吧,回去,该上课了。”赵文看着他们两个走远,慢慢的从窗前回过去身子,就看到一个人站在厕所的门口。(请支持飞翔.请订阅正版)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