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梦没有稀奇古怪的情景。我梦到了早年过世的爷爷。爷爷长得很慈祥,总是笑眯眯的,对我很好,时常拉着我的手,给我好吃的。在我的记忆里,大多都是美好的回忆。仅仅是大多而已。爷爷结婚早,我懂事的时候,他还不到六十岁。他身子很硬朗,甚至可以说是健壮。奶奶是个很普通的农村女人,什么也不懂,只知道柴米油盐,说的也就是些东家长李家短的琐事。日子在平淡中度过。渐渐,爷爷厌倦了奶奶。他在外面有个女人,谁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底细。我见过那个女人,打扮的花枝招展,妖里妖气,像是城里人。爷爷被她迷住了,几天几夜不回家,还打了奶奶和爸爸,不仅用手,而且使家伙,随手摸着什么就是什么。有一次,他拿起皮带抽过来,爸爸没有躲开,皮带扣正好打在眼上,那只眼睛被打出了血。从此后,那只眼睛就看不清东西。那次我也在场,什么都不能做的我,被吓得哇哇哭。爷爷没有理会我,头也不回地走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看到还能走路的爷爷。爸爸指着他的背影说,从今天起,你再也不是我爸爸。我了解爸爸的脾气,他说到做到。爷爷是背叛者,他背叛了这个家。几个月以后,爷爷回到了家。他是被人抬回来的。那个女人跑了,没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爷爷的积蓄。在他们住的房子里,爷爷被人发现,他已经瘫痪。如果不是被人及时发现,爷爷可能就死在那里了。爷爷病了,病得很重。他躺在**呆呆瞪着屋顶。我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拍着他,一边拍一边叫爷爷。他不说话,只是瞪着眼睛,眼睛里透着死一般的灰暗。爸爸说,他得了病,瘫痪了。说这话时,他并没有什么好脸色。长大了我才知道,爷爷得了神经性梅毒,导致全身瘫痪。而且,这病八成是从那个女人身上招来的。爸爸照顾他,像他儿子一样。仅仅是像儿子一样。爸爸说出的话从来都是算数的。每当他和爷爷独处的时候,他总是习惯性的摸着眼睛,那里有道疤痕,是爷爷给他留下的永久性记号。那个伤疤时刻提醒着爸爸,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你的亲人,是你的仇人。三十多年的亲情,一个伤痕就足可以让它烟消云散。三个月后,爷爷死了。死的时候,他竟然说了话。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嘶哑而无助:“对……不……起。”他是对爸爸说的,爸爸也听到。我看见爸爸哭,哭得很伤心。爷爷死了。爸爸心中的恨也死了吗?车子颠簸了一下,我从睡梦里醒来。一栋栋别墅在我眼前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