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泪终究是没有流下来。毕竟是男人,伤痛多了,就会把伤痛看得很淡。即使痛彻心肺也不会表露出来。小饭馆里的老板娘没有注意他们,依旧看着电视。我走过去,又要了几瓶啤酒,放到了中年男人面前。“喝点吧。解解乏。”我本以为他会喝,就如同龙文宣一样,借酒浇愁。中年男人并没有这么做,他摇摇头说:“我不能喝,我已经一年多没有沾过酒。我很怕,我很怕我喝醉的时候一定会梦到女儿,梦见她回来。梦醒了我就会更加失望。而且,如果我喝多了,要是她在我身边走过去,我会错过。所以我不喝酒。”我把几瓶啤酒放在龙文宣的那张桌子上。又坐在中年男人的身边,我想劝他几句,告诉他,女儿一定会找到的。他的手里捏着一张照片。我扫了一眼,照片上的人我认识。就是那个黄色面具的年轻女孩。对了,她的眉毛上确实有颗黑痣。怎么忘了?我拍拍脑袋,今晚喝了酒而使脑袋变得昏昏沉沉的,竟然把这种事都忘了。我想告诉他,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想起那个女孩,想起她手臂上的针眼,想起她憔悴的面孔,还有,她肚子里怀了孩子。我更想起她说的那句话:“我这样的人,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吗?”当时我没有给她答案,现在我依旧没有。我看着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苍老的面孔上透着忧伤,一次次的打击和失望使他迅速苍老。他的头发一大半都白了。他的妻子也是如此,那样子让人心酸。我想象着他找到女儿,三人抱头痛哭。可是,以后呢?最近我的脑子开始变得不同寻常,也许是脑瘤惹的祸,我想问题的角度变了很多。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怀了别人的孩子,又吸了毒。用她自己的话说,自己已经肮脏不堪。他们还会要自己的女儿吗?我的头疼了起来,我的手抓着桌子,桌上的塑料桌布被我的指甲划出了痕迹。中年男人问我:“你怎么了?”我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药,往嘴里塞了几片,并没有太大作用。外面大雾弥漫,如同昨晚一样,月亮消失踪影,一切灰蒙蒙的。今晚,那个女孩就要被纸鸢带走了。她还会回来吗?昨晚的那个男人没有回来,我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是否还活着。纸鸢说他死了,纸鸢一定没有说谎。那么今晚,戴黄面具的女孩也会死吗?我的手开始发抖,中年男人看着我,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如果,如果我告诉你,我见过你的女儿……”“什么?”中年男人站起来,抓起了我的衣服,“你告诉我,她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