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其实是人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部分,一个知道名字的人和一个不知道名字的人在我心中的地位是完全不一样的。以己度人,如果只是萍水相逢,我很少会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再加上之前曾经有过怀仲卿事件,所以最近对这种初次见面就对我显示出浓厚兴趣的‘男’人,虽然眼前这个看起来英俊又老实,可那双眼睛实在是深邃的让人很难不起戒心。随意的笑笑,向后退了一步:“我与公子萍水相逢,这名字还是免了吧。”“我与姑娘既然不是天涯沦落人,相逢自然是要相识。”他笑得诚恳,可却探过手来想要拉住我。我是不知道北狄的男女之防是否不像南边汉人那样严重,也许对他们来说男女之间拉个小手算是很正常的事情,可对我来说却是本能的在排斥与男性有肢体接触,当然,熟悉且能让我卸下戒心的男人除外。周围的人太多,我躲了一下没有躲开,抬起手来护住自己,手腕被那人牢牢的抓住,有些不高兴的皱着眉:“公子,请自重。”他乖乖松开,举着手表示自己没有敌意:“在下并无轻薄之意,只是想知道姑娘的名字。”这人还真是执着,都这么明显的拒绝了,居然还不放弃。我皱了皱眉头,随口说了个名字:“我姓花,名馨竹。”说完了才发觉自己竟然一不小心就把小三给出卖了,小小的汗颜一下之后,想到反正这俩人一南一北,人海茫茫,碰上的几率大概也就像火星撞地球那样。小心翼翼的包裹起自己的愧疚心,给了白丹泽仁一个灿烂的笑,又重复了一遍:“我叫花馨竹。”“很美的名字,不知姑娘是何方人士?”得寸进尺!外加睁着眼睛说瞎话!几根破竹子有什么美的,再说了,这名字怎么念怎么像是‘花心主’,小三当初可是为了这个一下子就击中她本质的名字郁闷了好久呢。不过……反正都已经卖了,干脆卖个彻底好了:“我家在徐方国酆都城揽苍苑,是做药材生意的,公子日后若是有意做草药生意不妨来我家谈,绝对是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嗯,顺便给自己家做做广告,万一在徐方国混不下去了,咱们还可以举家北迁嘛。白丹泽仁的眼睛一亮,颇有兴趣的说:“哦?姑娘家中是做药材生意的?正好在下最近想要进一批药材,不如……”“我不管生意上的事情的,公子不妨派人去酆都九芝堂,报上我的名字,自然会有人帮您把事情办妥。”一听他还有要深入接触的意思,我赶忙把自己避清。“这样啊……也好,不知姑娘现住哪里?在下在天都有套别院,如姑娘不嫌弃,不如住到在下的别院中,若是碰到什么药材方面的难题,在下也好就近请教。”又是一个几句话不出就想把人往家拐的色猪!我举起袖子貌似娇羞的掩住半张脸,垂下眼睑挡住眼中鄙视的光芒:“公子不知,我这次是同我家官人一同出来游玩的,听闻天都万神节祭奠甚是盛大,才慕名而来。现在家夫正在前方的翔天楼里,我……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你嫁人了?”白丹泽仁一脸不可思议,很认真的看了看我的发式,肯定的说:“你骗我,汉人家嫁了人的女人可不是姑娘这样的发式。”……姑娘我就爱装嫩不成啊?lou出一脸无奈的表情:“公子有所不知,家夫偏爱我少女时代的妆容,故而不许我梳髻。公子若是不信,不妨同我一起去翔天楼,只是不可过近,不然我家官人是要生气的。”“有何不可?”白丹泽仁自信满满的做了个‘请’的手势,八成是认定我在骗他。我走在他前面,心里七上八下的打着小鼓,心说:傲蓝啊,你可一定要在那里等我,能不能甩掉这条色狼可就全看你了!远远的就见翔天楼灯火通明,大门处客人络绎不绝,可就是没有那个清瘦纤细的身影。我的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已经开始思考怎样把后面的那只引到楼里再甩掉了。背后探过一只手想要搭上我的肩,我侧身一闪,严厉的看着一脸愉悦笑容的白丹泽仁:“公子,请自重!”“果然是在骗人,你根本就没嫁人。”说完他略微皱了一下眉,又说道:“你不会连名字都是在骗我吧?”我一惊,这人……反应好快!只是事到如今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我家官人是什么身份?自然不会在门口等我,公子随我上楼便是。”转身才走了一步就钉在当场,辉煌的灯火中伫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白发红衣,周身似乎都散发着朦胧的光,数不尽的妖媚道不尽的霸气。我愣愣的站在那里,就像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众里寻他千百度,慕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用尽全身力气却无法让自己移动一下脚步,仿佛我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那如织的行人,而是浓的化不开的岁月,四周的声音渐渐的消失,在一片宁谧中,我平静下来,回应着他眼中那温柔的笑意,心底一个声音轻轻的说:这样也好,走不到一处,便是这样对视千年,也总过好过对面不相识。阿尘向我伸出手的一瞬间,仿佛魔咒被打破般,嘈杂的声音打着转挤进我的耳朵,深深的吸了口气,双脚不受控制般的奔了过去,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可就是想要这样,想要冲进他怀里狠狠的抱住他,想要……只想要待在有他的地方。无视那只手,一头扎进他怀里,闷闷的唤了一声:“阿尘……”他顿了一下,才笑了笑:“怎么?才几个时辰不见,就想我了?”我用力在他衣服上来回蹭了蹭,不肯说话。心底涌上一股甜mi又酸涩的感觉,我知道,这个在我心底的人,再也抹不去了,或者……从来也不曾被抹去?“娃娃,那人是谁?”阿尘紧了紧搂在我肩上的胳膊。“不知道。”我侧过脸,让自己的呼吸能更顺畅一点,很没道德的说。阿尘低低的笑着,胸腔的共鸣震着我的半边脸有些麻,他俯下身来轻声说:“娃娃,你再不松手,我可要抱你进去了。”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方才在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干了这么丢脸的事情,一把推开阿尘,红着脸往他身后躲,他轻笑着拉住我的手,说:“来吧,怀浩仁那小子都快急哭了。”我乖乖的跟在他身后,任他拽着走进翔天楼。没走几步就被他按到一张凳子上,疑惑的看了看四周,还是一楼,看了他一眼。阿尘了然的点了下我的鼻尖:“这次就先委屈我的公主坐大厅,我们先吃点东西,一会还要带你进宫呢。”“进宫?现在?天都黑了。”“小傻蛋,谁说天黑就不能进宫了?”阿尘倒了杯茶递过来:“我本来也想明天再说的,可老四那家伙说他等不了了,后来问了府里的人,知道你在外面玩,就想,也好,省的你明天还要往外跑。”“哦。”撇了撇嘴,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眼角闪过一个泪光涟涟的桃子脸,吓了我一跳。转头一看,怀浩仁正泫然欲泣的看着我,一张小脸皱得好像一颗酸梅,所以说,事实证明,除非你除了掉眼泪不再做多余的动作,否则不管是美人还是正太,哭起来……都是很难看的。“三婶!你不讲义气,说好不乱跑的!”怀浩仁哽咽着说,那双圆眼中的哀怨堪比怨妇。我有些不好意思的偏过头去,轻咳了一声,心虚的说:“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就是!你就是!”小豆丁开始拉着我的袖子耍无赖,还得寸进尺的说:“三婶要补偿我受伤的脆弱心灵!你不要嫁给三叔啦,嫁我爹啦。我爹的性子比三叔好太多了,才不像他那样阴晴不定呢。”他刚说完就被阿尘拎着一直耳朵揪了起来:“臭小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三婶,你看你看!三叔就是这样,动不动就打人!你要是嫁给他早晚也会被他打的!”怀浩仁犹自不死心的叫道。呃……已经被打过了,而且还是很丢脸的方式,我有些尴尬的捋了捋头发,发现周围的人都在看我们这桌,赶忙按住阿尘的手:“别闹了,人家都看着呢。”阿尘‘哼’了一声:“你赶紧给我吃,吃完快点滚!”随手塞给怀浩仁一个包子,就不再理他。想起刚才他说一会还要进宫,我也低下头来赶忙吃东西,阿尘时不时的往我碗里夹青菜,还嘱咐道:“多吃点菜,天气干燥,小心上火。”我塞了一嘴的白菜,点了点头,正想问‘怎么没见傲蓝’,隐隐约约的就听到不知道哪桌飘过来的谈话声。“听说了没?赤狄右贤王过了万神节就要娶妻了呢?”“就是那个把白狄打得节节败退的右贤王?听说他长的太漂亮,结果两军对垒的时候被白狄的将军调戏呢。”我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一边的阿尘显然也听到了,塞过一筷子羊肉,没好气的说:“快吃!”“嗐!谁说不是啊,不过听说那将军最后被他砍了头,吊在百尺竿头,给风干了呢。”“诶,草原人就是这样啦,再怎样也去不掉那根深蒂固的蛮气,怎么比得上咱们的顾大将军。”“听说顾大将军的独子也是个人物,没kao他爹的关系,自已一个人生生从一个百夫长做到现在的车骑将军呢。”“唉,就是可惜了,被皇帝给贬到边疆去了。幸好是在凌凤关,不然啊,咱们这些南北两地跑的商人恐怕就要提心吊胆喽。”“可不是嘛。听说右贤王这次要娶就是白狄的郡主,赤狄白狄本就是一家,再这么一和亲,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打过来了哪,要不是顾老将军守凌凤关,还真是……唉。”后面的话我已经听的不是很清楚了,只一直想着那两人说的话,右贤王要娶白狄的郡主,是方才在匕首摊子上听到的那个璎甯郡主吗?阿尘轻轻掰过我的头:“不要胡思乱想,等过了万神节,咱们就成亲。”我定定的看着他,良久,点了点头。是了,市井流言本就传的邪乎,指不定是哪里传出来的小道消息,除非亲眼看到,否则我是不会相信的!吃过了东西,阿尘让侍卫送怀浩仁回府,自己带着我准备进宫。出门的时候那个白丹泽仁居然还站在那里,见我们出来,一脸坚定的看着我:“你嫁人也好,没嫁人也罢,我看上的,就一定会到手!”阿尘在马上居高临下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连句话都懒得说,直接弯腰将我抱上马,转身便走,我kao在阿尘胸前,只听那白丹泽仁叫道:“花馨竹!你今生注定是我的人!”有些恶意的勾起嘴角,心说:你去商都找小三吧,到最后,谁是谁的人……可还不好说呢。阿尘好笑的对我说:“娃娃,你不乖哦,居然陷害你姐姐。”我咯咯的笑着,开心的想:小三,你可要谢谢我啊,送了个草原壮男给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