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的累了,哭的乏了,我不知不觉中沉入梦乡,一夜光怪陆离的梦,梦中有人哭、有人笑,只是那哭声凄厉,笑声竟也悲凉。再次睁开酸涩肿胀的双眼,习惯性的想要抬手捋一下头发,却看到手腕上布条,毛糙的边缘,一圈圈的把两只手腕缠绕住,昨天死命想要挣拖时勒出的血痕还红艳艳的横在哪里,也不知阿尘是怎么打的结,我连扥带咬的也没能解开。屋子里残破的床单、凌乱的被褥散落在那里,就连他临走时怒极拍碎的桌椅,也都还支离破碎的摊在地上,一切都维持在阿尘甩门离开的那一霎那。我动了动有些僵硬的四肢,kao在**,虽然脑子木木的,还是不可抑止的想到昨晚,心里有些后悔当时的冲动。看看现在,就算真的有气到他,可也把自己搞的狼狈不堪。窗外零星传来几声鸟鸣,初升的太阳闪烁着平和的金色光芒,照在窗棱上,心里意外的平静,昨晚那一通争吵好像把多天来一直积压在我心底的怀疑、愤怒、悲伤通通的都发泄出来,现在,倒是比较能够清晰的思考了。珠花的事情,确实是我心急了,只是当时脑子一热,除了想让阿尘也切身体验到我的痛以外,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现在想来,漏洞疑点一大堆。当时看阿尘的表现,是真的不知道她是谁,他那样一个高傲的人,是连说谎都不屑的,要是这两人之间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阿尘又怎可能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看年纪,那个郡主也岁数不小了。草原上的女人成熟的早,嫁人也早,若是一嫁人便生孩子,到她那个岁数,当上祖母的人都大有人在。再想到阿尘那家伙一向目中无人,该不会是他做了什么勾的人家姑娘跟在身后追了许多年,他本人却完全不知情吧?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比较大,我伸着脚想要勾那堆在角落里的棉被,够了好几次,才成功的把它们盖到身上,翻了身,又想到不对的地方。想当初‘璎甯’这个名字是我亲耳从阿尘嘴里听到的,一个男人,醉成那样,嘴里叨叨念念的绝不可能是个路人甲的名字吧?这样说来,他跟那个璎甯郡主还是有一腿。啊!!!!!!!!我苦恼的团成一团,想不出来,想不明白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看到了,也不见得就能明白。妈的!不想这个了,换一个!珠花的问题怎么说都是阿尘的错了吧?当初硬生生的从我手里抠走的,就算真的是他一不小心弄丢了,之后又被那个女人阴错阳差的得到了,那也……罪无可恕!越想越气,只觉得自己好像浑身都在较劲,一口咬住棉被,用力的锁紧牙根死命的挫,就好像我咬的不是棉被,而是阿尘的血肉,直到那被面不堪重负,被我尖利的犬齿生生磨出一个洞来,我才心满意足的松开嘴,头发蓬乱的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又否定掉阿尘的珠花是丢掉的可能性。瞧那女人那张嚣张得意的面孔就知道她一定明白那珠花的来历,至少……是知道它对阿尘来说应该很重要。我又开始有咬棉被的冲动了,那只红皮猪!这玩意最好是被人偷走的,要是被我知道是他自己不小心弄掉的,看我不咬死他!猛地坐直身体,突然想到他昨晚的话……他……他说今天就成婚!突然有些慌乱,本来就算没有昨晚的事情,我也还没有做好准备,总想着还有一个月,可谁知人算不如天算。这……怎么行?说什么今天也不能嫁。烦躁的拽了拽绑在床头的布条,高声叫道:“来人啊!来人啊!”房门应声而开,一个丫鬟半垂着脸杵在门边,恭谨的说道:“王妃有什么吩咐?”就算是动物,被绑了一个晚上也不会有什么好脾气,何况是我?“把这玩意给我解开!”那丫鬟突然矮了一节,定睛一看,居然是跪到了地上,头紧紧的贴着地面,声音微微发颤:“王妃赎罪,王爷吩咐过,谁也不能进这房间,否……否则……”说道最后她居然有些语不成句。想想阿尘昨儿晚上是挺吓人的,要放现在,我绝对不敢再跟他顶撞一回,想到这里,只好放柔了声音:“你别怕,先起来。”看那丫鬟颤颤巍巍的扶着门框站了起来之后,才继续说:“你去找王爷,就说我饿了,想要吃东西。”那丫鬟一福身,飞快的带上门,消失在视线中。我盘腿坐在**,寻思着万一一会阿尘来了要怎么劝他先别急着成婚……不过……我才不会服软!这本来就是他的错!!不一会就听到有人走到门前,停了一下才推门而入,我本来满心的惴惴不安,还带着稍许的期待,却在看到来人时,一下子泄了气。怀浩仁五短的身材却踱着沉稳的步伐,指挥着身后的下人们清理屋内的杂物,又换上新的桌椅,端上早餐后,才挥了挥手,遣了他们下去。之后,微皱着眉,担忧的看着我:“三婶你……跟三叔出了什么事?”我冷哼一声:“他抽风了,想要乱咬人,被我踹了几脚,一生气就把我绑起来了。”怀浩仁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端了碗走到窗前:“三叔昨晚上就派人快马加鞭赶去圣湖找我爹了……”“找你爹?找你爹干嘛?”我有些疑惑,就算古人讲究成婚的时候要有长辈主婚,可就算没有怀伯成,还有怀仲卿呢,干嘛大老远的跑到圣湖去抓人?怀浩仁那汤匙搅了搅碗里东西:“我爹……是大祭司,要长年住在圣湖边祈福,我们鬼方人皇族成婚的时候一定要由族内的大祭司来主持。三婶,你不该那样子讲三叔的,我从来没见过他气成昨晚那个样子……”小豆丁有些责备的看着我:“其实我三叔他人很好的,除了脾气有些怪,性子有些傲之外,他的心是叔叔伯伯中最细的,每年我生辰不论他人在哪里,都会派人给我送礼物回来,就连我爹娘……都不是年年都记得,可是三叔记得。他记得我喜欢吃南边的绿豆糕,记得我根底薄,每到冬天必会生场大病,记得我对冰片过敏……他还教我骑马射箭,告诉我外表怎样其实并不重要,真正亲近的人,看到的是你的心。”我安静的听怀浩仁絮絮叨叨的说着,轻叹一声,也许我不爱上他会比较好。不爱,就不会计较那么多,不爱,就不会想要那么多,不爱,就不会伤人又伤己。可,心管得住的话,就不是心了。“别搅了,都凉了。帮我把手解开吧。”怀浩仁说完之后也不肯抬头看我,只是不停的搅着手里那碗粥。“三叔说,谁也不能解开你,我不能。”他终于停了手上的动作,可抬起的头却让我一愣,那双往日的笑眼中塞满了冷淡和责备,这一刻,他敛起了全部的天真,像个真正的十三岁忧郁少年。“你不解开,我怎么吃东西?”虽然有感于他的蜕变,可我也不会就因为他的疏离而退缩。“我可以喂你。”怀浩仁舀了一勺粥,递到我嘴边。我偏过头去:“我不习惯让别人喂,你还是把我解开吧。”“那就没办法了。”他站起身,将碗放到桌上,背对着我说:“过了午时,会有人来替三婶梳妆打扮的,等晚上拜过了天地,三婶再让三叔喂你吧。”说完竟然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去。我赶忙叫道:“等等,阿……你三叔呢?”“三叔一早就去上朝了,还没回来。”怀浩仁停在门把上的手顿了一下:“照规矩,男方和女方在洞房前是不能见面的,三婶还是乖乖等在这里就好。”“等等!”见他拉开门,我恨不得一下扑上去。怀浩仁终于回头看我一眼,却是淡的好像冰一样:“我不会再给你机会,让你伤害我三叔的。”我瞠目结舌的看着那个矮墩墩的背影,被他语气中的冷意冰得一哆嗦,顿时没了言语。颓然的kao回**,手腕上的擦伤丝丝拉拉的疼着。怎么办?下人们不敢进来……就算进来肯定也不敢松开我。怀浩仁……看刚才的样子,定是怨极了我。唯一的出路便是傲蓝……可怎么才能联系到他呢?难不成真要想怀浩仁说的那样乖乖的等着做新娘?不行!璎甯郡主的事就是一根刺,不拔出来,我怎么能心甘情愿的嫁?怎么说都要先阻止婚礼才成。肚子里空空如也,躺在**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法子的我,看着渐渐升高的日头,越来越急躁,拉起绑在**的那头布条,用力的磨着,想看看能不能把它们磨断,只是这床木质光滑,那丝质的布条又太滑,根本吃不上力。无奈之下,我甚至开始用牙咬,弄了半天根本就是收效甚微,又急又沮丧的直想哭。正在这时,一旁的窗户突然开了一道小缝,一个声音轻轻的问道:“树儿,你没事吧?外面好多侍卫,出了什么事情吗?”是傲蓝!我惊喜的一骨碌坐了起来:“傲蓝?怎么来的?外面没人守着吗?”“我……我来看看你……可是那些侍卫不让我进去,说是尘公子说了,谁也不让进你的屋子。我跟他们说了好久,才让我隔着窗子跟你说两句话。”傲蓝精致的面容从半敞的窗户后lou了出来,见到我的样子,吃惊的瞪圆了眼睛,看到我的手后又心疼的皱了皱眉:“他们怎么能把你绑在**?尘公子不是要娶你吗?怎能让人如此待你?”“我跟他吵架了……不说这个,你有匕首之类的东西吗?”我直击重点。“这个……”傲蓝在身上来来回回的摸了好几圈才摸出一只略显扁的细长簪子,透亮的紫水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把那簪子在衣服上蹭了蹭:“没有刀子……只有这个……是我昨天买的……本来想……送你……可是……是用你的钱买的……”他越说越小声,我非得支起耳朵来才能听得到,等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后,心里闪过一丝愧疚,傲蓝他第一次送我的东西……恐怕……咬了咬牙,还是说道:“你力气够大吗?能把那簪子掰断吗?我想用它割开这布条……对不起,你送我的,我……”“没关系!没关系!”傲蓝有些慌张的摇晃着头,脸上渐渐浮起一层红晕:“本来就是拿你的钱买的,也……算不上是我送你。”他摸了摸那簪身,好像有些舍不得,犹豫了良久,终于双手一用力将那簪子掰成了两半,抬起头来看着我,碧蓝的眼睛衬着那冰紫的光,眼神坚定的说道:“将来我一定会送你比这好千百倍的东西。”我笑了笑:“好,我等着你送我金山银山。”“那……现在怎么办?”傲蓝左右看了看手上的断簪,好像不知道这东西能怎么用。“你挑一节边缘锋利一些的丢进来给我。”铁器咱们是用不上了,只好指望石器了。傲蓝用手指试了试两节断簪的边缘,然后张望了一下,飞快的丢了一节进来。我握着那节簪子看了看,幸好是扁圆的簪身,这一掰,多少还真有些刃出来。朝窗外的傲蓝笑着晃了晃手上的作案工具:“多谢!真是帮了大忙。”“蓝公子,您还是回去吧,我们王爷说了,王妃不能轻易见人,现下让您跟王妃说了两句已是担上小人的脑袋了……您看您是不是……”从傲蓝来到现在例外不过几分钟,那些侍卫居然就来催促,阿尘……这回是真的那我当犯人看着了。幸好目的已经达到,我便对傲蓝说:“外面凉,你还是回去吧。”傲蓝看了看我手上的东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已经退下去的红晕又在一次很诡异的浮了上来,嗫嚅着:“能……能帮上忙就好。那……我走了,你自己要小心。”傲蓝走了之后我就开始专心的割那布条,事实证明人类的进化果然是向前的,石器比铁器难用多了!我哀叹一下,至少也给咱个青铜器啊,这得磨到什么时候?就在我快开始感叹什么叫铁杵磨成针、皇天不负有心人都是狗屁的时候,那布条终于断了。飞快的跳下床,在屋子里翻来翻去,方才怀浩仁带人来打扫的时候,我有看到一把剪刀。好不容易在柜子顶上把它摸了出来,刚费劲巴拉把手腕上的布条给剪断,突然听到有人往门口走来。急中生智,我飞快的转身钻到床底下。就听来人轻轻的敲了敲门:“王妃殿下,梳妆的嬷嬷来了。”门被推开,紧接着一声尖叫:“来人啊!王妃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