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个幻灭的下午过去之后,生活又重回平静。我想了很久,觉得为了避免傲蓝被不知名的人给污染掉,还是把他绑在身边的好,自己染、总好过别人染!也不管傲蓝是不是喜欢看书,我死拉硬拽的就把他拉到阿尘的书房,陪着我一块。为了避嫌,无论是窗户,还是门,我都大大的开着,经常是傲蓝坐到地上看他的地方志,我窝在软榻上读我的言情小说。阿尘起初不太乐意,不过盯了几个下午之后发现我们俩一看起书来俱都是‘目中无人’外加充耳不闻,到也就不太管我了。有一次阿尘下午出门前特意嘱咐了我一声说怀浩仁晚上会从他家回来,要我记得吩咐下人早些准备晚饭。我是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啦,不过阿尘说我兴师旦旦的答应下来,还挥挥手赶他走。结果等他晚上赴宴回来,小豆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向他哭诉说我饿了他好久,耽误他长个子。这个小混蛋!你人那么小,我都还没说饿,你叫唤个什么?结果害我被阿尘禁书三天……憋了一天多,我实在忍不了,只好拉着傲蓝在府内乱逛。走的久了才发现这王府修的还真是有那么点意思,就连没怎么出门的傲蓝都觉着奇怪:“树儿,这一个一个的院子都与我们见过的不太相同啊,看起来好像是南方的院落。”我站在一座小小的拱桥上,环顾四周、倒还真有些南方园林的样子,亭台楼阁一样不少,轩舫廊榭样样俱全,当然,如果忽略那飘着烂叶、刚刚化冻水还有些泛黑的荷花池的话,这里还是很美的。“尘公子真是有心,”傲蓝笑得有些欣慰:“定是他怕你在这边住的不习惯,照着南方的样式修建的。”先别说着王府都不知修了有多少年了,单说这建筑风格好了:“你想太多了,我过住的地方不是山上,就是海边,这么柔美俊秀的居所,还真是没见过,应该是更南边的,大概要到越国了。”“啊,那定是尘公子忆母成狂,为了悼念亡母才选了这样的风格。”傲蓝从一张欣慰的脸很快换作一张满是感慨的面容。我心中‘咔哒’一声,要坏!他已经开始出现怀家人的首个特征了:变脸超快。赶忙拽着他往别处走:“不说这个了,管他为什么修成这样,搞不好是他闷骚,向往南方的生活却又不好意思说。走走走,我带你去做一件极为风雅的事情。”当事人都说对他娘没印象了,还忆个啥母?傲蓝无奈的被我拉着往前走,自打我被禁书了之后他就也被列为从犯,被勒令远离书房。我回头冲他灿烂一笑,同是天涯沦落人,傲蓝啊,你可不能抛弃我,那件事只有两个人才能做的哦。到了书库门前,傲蓝半张着嘴巴指着我的背影:“你……你说的极风雅的事情就是……偷、偷偷……”正撬着书库门锁的我一把扑过去捂住傲蓝的嘴:“嘘!你小声点!引来了敖总管,咱俩这书就都看不成了!”见他为难又期待的点了点头,才放心的松开手,白了他一眼:“偷书怎么了?文贼这样风雅的名号,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得到的。”我抬手取了头上的簪子,今日特别带上这根银簪,就是因为它够细!仔细的拨弄着锁眼,傲蓝双手撑着膝盖,一脸好奇的趴在我旁边,轻声细语道:“树儿,你这是在干什么?”这破锁!是哪个混蛋说古代的锁都很简单,随便扒拉几下就开了?挥了挥手,把傲蓝往边上推了推:“别烦我,没看我正忙着呢吗?站边上一点,你挡到光了。”傲蓝‘哦’了一声,乖乖站到一旁,一会,又过来拉拉我的袖子。我正被那锁搞的心浮气躁,被他一拉,没好气的说:“干嘛啦?”“我……”傲蓝被我一吼,小兔子一般的瑟缩了一下,我自知理亏,只好赶忙安抚的笑着拍拍他的肩:“抱歉抱歉,你要说什么?”“我就是想说,那边的窗子开着。”傲蓝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委屈,害得我在心里鄙视了自己一把:人家又没惹你,你凶个什么劲!转头一看,果然!离地不高的窗子大大的打开着。kao!开着窗子还锁门!阿尘手底下的人都是白痴!傲蓝见我一把推开他利落的翻了进去,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看到我又探出头来才算安了心。“傲蓝,你守在那边,不要随便一个人来了就叫我,看见敖总管再说。”说完,我还很有义气的加了一句:“你想看哪本?”“《诸王列传》”傲蓝忙不迭的回道。我点了点头,就又缩了回去。一转身就傻眼了,那一排排的书架整齐的kao在一边墙上,一个个都足足顶到房顶上,层层叠叠的望不到头,每个书架边上都摆着垫脚的矮梯。这……这么多,要我怎么找?!算了,先随便看看好了,总是要有人收拾库房,这书定是有排列顺序的。是按种类?用途?还是……只要不是按鬼方拼音开头首字母就好啦。随便抄了最近的一本书,深蓝的书皮上两个篆体:《策论》,挑了挑眉毛,阿尘还会看这种书?仔仔细细的把手上的书翻了一遍,无关内容,全看卖相。书脊最下面起了一个小脚,丢了、重买!向前走了几步,隔着几个书架又抽出一本,这回是《百世谈兵》。对嘛,这个才正常,他一个领兵打仗的将军,总要看些兵法才好,不然我一定会鄙视他!本以为他看过的书会很整齐,谁知一翻之下简直惊为天人!书页上时不时出现不知名的污点,有的有些半透明,一看就知道就油渍,居然还泛着很诡异的食物香气。有些地方起了褶皱,明显是被水浸过的,光看颜色就知道肯定不是白开水!更夸张的是有一页上的蜡油凝结着足足占据了整个右下方。一把丢到墙上,烧了烧了!这是亵渎!这绝对是书神的亵渎!不死心的一本本抽出来,不是折了脚就是撕了页……天啊!不会是我们最近看的那些书是唯一完整干净的吧,我说怎么搬出来的都是言情小说,搞不好是阿尘以前不看,现让人从外面买回来的。不一会脚底下就对了满满的一摞,我好心的把书搬到另一侧的走道,回头一定要告诉阿尘,这些书统统都要重买!我在里面正忙的不亦乐呼,外面突然传来傲蓝有些焦急的低语:“树儿!树儿!快出来,有人来了!”我正心痛那些满目疮痍的书,哪有功夫理会傲蓝?等反应过来时,敖管家那张方正的国字脸已经出闪到我面前,后面是一脸心虚的傲蓝,好像做坏事被抓到的小孩一样,只是呐呐跟在敖管家身后,不敢言语,间或的瞟我一眼,那眼神中的埋怨好像在说:我都叫你赶快出来,你偏不听!你看,被抓到了吧?我是谁?我是顶着一副娇柔少女皮囊、实则已经历经几十年风雨的老女人。姑娘我的脸皮厚着呢,还能怕一个小小的敖管家?皮皮的笑着,指了指脚边的书:“敖管家,这书库的书该清理了,把这堆都丢了吧。”“什么?!”敖管家还没回话,傲蓝已经惊叫着扑到书堆上,死死的抱住,就好像护住小鸡的母鸡一样……而我……就是那个不怀好意的老鹰!“不……不能丢!这么多,怎么可以丢!这都是书啊!”我讪讪的笑着,傲蓝语气中的控诉让我觉得我就是那逼死杨白劳的黄世仁:“都坏了,回头让敖管家买新的回来,这旧的……你说不扔就不扔……送给穷人家的孩子好了。”“不行!”傲蓝手脚并用、开始不顾形象的把书往怀里揣,实在放不下了又开始往袖子里面塞,边塞还边嘟囔:“你不要,就给我!怎么能便宜别人?”这……这就是我那个一如白纸般纯洁的傲蓝?我呆呆的看着浑身上下渐渐胖了两圈的他,看那架势,要不是因为我在场,他就要开始往裤子里面塞了。还是敖管家的一句话才把我从石化状态中解救出来:“殿下,王爷吩咐,您三天不得看书,现在尚余一天零四个时辰。”“啊?啊!我没看!”反正打死我也不承认我是来偷书的,不然指不定又要被阿尘怎么罚呢,一定要死咬硬牙:“我就是看窗子开着,怕里面的书受潮,进来看看。”一边的傲蓝终于停了手上的动作,衣服里能放东西的地方都塞满了书,现在他正抱着一堆,咬着下唇为难的看着地上的那堆。实在受不了了,顾不上敖总管有些诧异的眼神,我一把抓住傲蓝的双肩,死命的来回摇晃了几下,书如雨下,从所有可能的、不可能的地方掉了出来,看的我不得不扶住脑门,无力的说:“你想要,一会让人送过去……别、别塞了。”“真的吗?”傲蓝激动的不顾礼数几乎扑了上来,我转过头看了看敖总管,敖总管一福身:“王妃吩咐的,小的自然会照办。只是王爷有言在先,怕是要让蓝公子再等上两天了。”“没关系没关系!”傲蓝兴奋的搓着手,围着地上的那摊散书来回踱着步,好像生怕被别人抢了宝藏的海盗。“这里太乱,还请王妃、蓝公子移步。”敖总管做了个手势,就要把我们带出去。我严肃的举起一只手,就好像前世警察拦住违章车辆那样威严:“这书库平时由谁整理?多长时间整理一次?”敖总管一愣:“回王妃的话,这书库平时少有人来,只有王爷要书的时候才会有人进来,一般一年一清理。”一年!?也亏是在北方,这要是放在南方……好好的一屋子书还不早都霉掉了,真是暴殄天物!“打今儿个起,我要你们三个月一清理,每半年赶上天气好就要把书拿出去晒晒。这事,我回头会给自己跟王爷说,你们照办就是。”“王妃只管吩咐,王爷交代过,这府中的事情一概由王妃做主。”敖总管恭恭敬敬的回答。我一听,立马神采飞扬:“哦?王爷这么说过?”见敖总管点了点头,立即兴奋的语若连珠:“那除了我刚才说的,你回头找人来彻底收拾一下这里,每本书都要翻过,但凡出现折页、缺角、书皮不全、书脊破损的统统送到蓝公子房里,照样再买新的回来。记住,所有的书除了不能出现我刚才说到的不足外,不可以有残墨、印刷不可出现模糊不清的状况、装订线一定要整齐、不可以有线头。有精装的就不要简装的!以后叫书局每个月都把新书照样送一份新的过来,不拘种类,统统都要。”说的有些口干舌燥,看着已经变得有些呆呆的敖总管,好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书库以后禁火禁水,谁要是敢在这里点灯、吃东西、喝水,都给我扣掉当月的月钱。嗯……其他也没什么了,就是要注意防鼠防虫。成了,就先这样吧。”我挥了挥袖子,拉着还在绕着书堆转圈的傲蓝大步走了出去,只余敖管家在书房中渐渐风化。一出门,艳阳高照,我几乎都能看到树上新吐的嫩芽,心情舒爽的拍了拍傲蓝:“怎么样?我够意思吧?”傲蓝先是狂点头,之后鬼鬼祟祟的左右看了看,仿佛地下交易般飞快的往我手上塞了一物,我低头一看,竟是方才被我挑剔的一本书,傲蓝眉开眼笑的kao了过来,很小声的说道:“我也很够意思的,呐,分你一本。”…………我纯洁的傲蓝……我天真的傲蓝……我不经世事的傲蓝,就这样……消失了?阿尘!你个骗子!你一定早就让怀仲卿**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