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阿尘派人回来说是晚上有宴会,不能回来吃晚饭了。我无所谓的耸耸肩,叫了怀浩仁过来吃饭。小豆丁一蹦几跳的冲进屋来:“三婶!听说今天大肆整顿了三叔的书库,还顺便教训了一下敖总管。”“教训?有吗?”我皱着眉,仔细的想了想下午的对话,明明就没有!我只说了最基本的一些要求啊。碰书之前都要洗手之类的,我都还没好意思说呢。怀浩仁塞了满嘴的鸡丁,口齿不清的说:“这下好了,终于有人帮我分担喽。”“分担什么?”自打说了这句话,我就已经开始后悔了,心中隐隐约约的浮起不祥的预感。“账本啊!”怀浩仁理所当然的说道。“你家的账本,为什么要我看?”“哪里光是我家的!还有二叔家的,四叔自己私有的,加上三叔的和我家的。”怀浩仁很认真的掰着指头一个一个的数到,他越说我越心惊,忍不住问道:“都是你在管?”“对啊,我爹娘不管事,二叔整天就知道抢女人,三叔成天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四叔那边偶尔还要自己倒贴宫里的费用,我要是不看着,他们早成穷光蛋了!”怀浩仁越说越气愤,最后恶狠狠的咬了一口鹿肉:“三婶,你不知道男人不花是不花,一花起钱来,真的很恐怖……唉!我好累哦。”我还好雷呢!说的就好像你不是男人一样,说起来……阿尘总买奇怪的东西?“你三叔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这园子啊!”小豆丁的眼神就好像在看怪物一样,仿佛在说,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我轻咳一声:“哦,建材而已,正常嘛。”“什么建材!是园子!整个园子!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是做了标号直接从南方拆了运过来!先走玉盘江,再入南海,经东海,最后上到北海,再从长狄境内运过来的!光是运费就……”他低下头手指动来动去,嘟嘟囔囔的算了一会,猛地抬起头叫道:“五万两啊!五万两白银!就这么被他散了个精光!”五……五万两白银……相当于五百万人民币……原来阿尘的爱好是买古迹……一瞬间我眼前的房子好像都是由银子铸成,闪闪发光、让我坐立不安。“辛苦你了,今后也要麻烦你了。”速战速决,我赶忙堵上怀浩仁的嘴,放了筷子就想逃,才走了一步就被他死死拉住,悲戚的说道:“三婶,你忍心看我长不高吗?我……我明年就要娶妻了……会被媳妇看不起的!”我狠了狠心,一把拉回衣摆:“没关系,你只要可爱就好了!”他见拽不住,干脆直接扑了上来:“不行!至少要陪我巡视三叔的产业!”只要不看流水账,其他都好说:“他都有什么?”“翔天楼……”噢噢?这个还不错!“羊,一万零七千三百八十九只。”呃……这个……好吧,至少是毛茸茸的羊。“马,三千四百五十六匹,牛,六千九百八十八头……”手颤抖着按在怀浩仁的头顶:“这些……呃……牲畜都养在哪里?”“由八百七十四名家奴散养在草原各处。”“你……你每处都要巡视?”“对啊!”怀浩仁眨巴了眨巴眼睛:“三婶放心啦,明天只是去翔天楼而已,那些马呀牛呀什么的,要等到天再暖和一点才会去呢。”再暖和我也不去!一想到必须跟着一个小豆丁游荡在草原上,四周都是虎视眈眈的绿眼银狼……我就浑身不舒服!不行!死也不要去!阿尘,你一定舍不得我吃苦的,对吧?夜晚躺在**时,我问旁边的阿尘:“整个王府都是从南边搬过来的?”阿尘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那园子有什么特别吗?”不然为什么每块砖都要特意从南边运过来?当然后面的话我没有问出口。实际上打我六岁认识他起,这个人就是由数不清的谜团组成。起初,他是令人闻之丧胆的头牌杀手,之后不明不白的跑到楚家去抢人(当然,这个人指的不是我。),现在他轻轻松松摇身一变,又化做赤狄人人敬仰的右贤王大将军。老实说,近来我想起这些会觉得有些害怕,也许他明天就会变作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个我必须重新了解的人。因为每当我对他有些了解的时候他就会变,让我无所适从,只能战战兢兢的去接受。每一次我只好用他的话来安慰自己:不论他是谁,他都是我的阿尘,就只是我的阿尘。“没什么,喜欢而已。又是没人要的老房子,就买了回来。”大概是被我折腾的清醒了点,阿尘侧过身拦住我的腰:“你不喜欢?那回头我叫人拆了重建。”拆了?五万两银子运过来的房子……他居然说拆就拆……怀浩仁听到不知道会有什么感想?我怕怕的摇了摇头:“没不喜欢,就是冬天的景色萧条了些,回头你让人在池子里种点水仙好了。”“好,你说种什么就种什么。可是记得,别自己下去,弄得浑身是泥,我可就不要你了。”阿尘似假还真的嘟囔了句,还顺便在我脖子后面喷了口气。我的脖子最是怕痒,被他一喷,赶忙笑着扭到一边。他倒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大概这些天真的是累到了。空气一下子变得寂静浓稠,窗外的北风也不像初冬时那样猛烈,带着已经泛起新绿的枝条轻轻的拍打在窗棂上,带着淡淡的依恋,仿佛不肯将这看顾了一季的土地让给那徐徐而来的东风。就在快要入睡之际,我又问了一句:“你去过南方?越国?”阿尘轻叹一声:“娃娃,我去过很多地方,想去的、不想去的,多的有时候我也记不清了。”第二天清晨……请注意……真的是清晨,红彤彤的太阳连同火烧云一起染红了半边天空,又是一天艳阳高照、明媚好春光。虽说已经是三月初,可清晨的空气里还是流淌着刺人的冰冷,我耍赖皮般的死死抱住被子,任阿尘威逼利诱,就是不肯下床。“快醒醒,我这一上朝,又是要一天不见了,娃娃,你难道就舍得?”“舍得舍得,你快走吧!在不走就要晚了。”我不胜其烦扒拉开他握住我肩膀的手,身子左右一晃、脚下一用力,就把被子裹成一个标准的蚕蛹状,顺便连头都埋了进去。阿尘不死心的把我的脸从被子里挖出来,怀柔不成,改威胁:“娃娃,你身为人妇,却未尽过一天当妻子的义务,连送你夫君出门这等小事都做不到,是真的要我罚你吗?”哦?威胁我?我睡眼惺忪的瞟了他一眼:“反正都已经被你说成是不尽义务了,那你以后也别碰我……”阿尘被我堵得一愣,门外的侍者已经在提醒他就快要误了时辰。我背对着他躲在被窝里痴痴的笑,哼!以前被你吃的死死的,那是姑娘我让着你,没辙了吧?我当时是没见到阿尘眼中的精光一闪……如果看见了……我一定宛如活跳虾一般自己蹦下床。“来人!”就听他高声一喊,我挑着眉正想庆祝本次的胜利,就觉得浑身不由自主的打了滚,一股凉气水一般涌了上来,包裹住我的全身。好不容易定住身子的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洋洋得意的小人。“王妃嫌这被子不够松软,拿出去晒晒。顺便帮王妃更衣。”阿尘顺手把被子甩给进来的丫鬟,一脸坏笑的看着我:“娃娃,为夫也知道你想要尽义务已经很久了,这些日子也却是忽略你。只是……”他为难的皱了皱眉,向前走了两步。我睡觉从来没有穿长裤的习惯,只松松垮垮的套了件丝质中衣,勉强盖住大腿根。他着一上前,我赶忙七手八脚的退到角落里,一手抓住领口,一脸的质疑:你要干嘛?阿尘见了我的动作,眼神暗了半分,原本探向我肩头的手也改抚上我的双腿,轻柔的,带起一片战栗:“可惜了,来不及……”成了……你后面的话我都知道了……赶忙一把推开他,站定在地上:“更衣,送王爷出门。”阿尘一笑,直起身来,接过丫鬟手中的衣衫,一件件自己穿上,那些丫鬟也没有上前服侍的意思,看起来是早就习惯他自己动手。我初时挑衅一般的面对他,让丫鬟们先是退了当作睡衣的中衣,再一件件的穿上准备好的衣服。只是阿尘那眼神一直定定的盯着我,从上到下、里里外外不肯放过分毫,哪里被衣物遮掩了,他便调开眼神看向其他裸lou的肌肤。我吞了口口水,顶不住他那好像要把我刚穿上的衣服再扒下来的眼神,只好转过身背对他。背后的阿尘轻笑几声,我恼怒的回头弯了他一眼,他便笑的又更大声了些。无奈的转回去,形势比人弱、脸皮比人薄……还能怎样?出到门口的时候,太阳已经跃然而出,我朝着马上的阿尘挥了挥手:“快走吧,不然要迟了。”他背对着太阳俯下身,淡金色的日光在他身后映出一圈光晕,辉煌的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今天跟浩仁去过翔天楼后,哪也别去,就在雅间等我,知道了?”我急着哄他走,好再回去补上一个回笼觉,于是很痛快的挥了挥手:“知道了,就在雅间等你。”他满意的点点头,驳了马头正想走,就听一声急似一声的:“王爷!王爷!贾哈!”大门内跌跌撞撞的奔出一个小丫鬟,手上还挥舞着一个黑色毛茸茸的东西,阿尘见了眯了眯眼,明显有些不高兴。小丫鬟停在我身边,怯懦的双手递上那油光锃亮的玄狐皮,两只红宝石做成的眼睛在早春的阳光里泛着诡异的金红色。贾哈是赤狄王廷标志身份的象征,红眼玄狐,正是一等亲王才可佩带的装饰。除了大型庆典,也只有上朝的时候才会配在肩头。我看了看小丫鬟手上的狐皮,挥挥手示意她赶快给阿尘送去。“……殿……殿下……”那小丫鬟迟疑着看了看我,脸上飘起两朵不自然的红晕。我疑惑的看了看她,再转头看向阿尘……果然,阿尘大概是以为我会亲自给他带上,已然解了斗篷,微微俯下身子,此时正一脸菜色的僵在马上,看样子就要发作。我眨了眨眼,马上识时务的想要接过那狐皮给他配上,谁知他冷哼一声,用力一夹马腹,那墨一般的黑马便飞快的闪了过来,眼前一抹浓黑闪过,就听那丫鬟轻叫一声。等我回过神时,他已经绝尘而去,那个丫鬟却跌坐在地上,可脸上丝毫不见痛楚,只痴痴的望着阿尘去时的方向,左手轻抚着右手,满是娇羞迷离。……这丫头……是受虐狂吗?被拽了个跟头还一脸享受的表情。脸上有些忍不住的抽搐,阿尘这家伙……还真是满身的桃花!随便碰个姑娘就能惹来一身香,跟那个满处抢女人的怀仲卿,简直就是阴阳两极。抚了抚额角,丢下一干下人转身回屋,坐着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不要睡了。一日之计在于晨嘛,起都起了在躺回去实在不划算。让人取了早饭,顺便把怀仲卿和傲蓝都挖了起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