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骑马事件究竟怎样,我并不清楚,因为影碟机又坏掉了,似乎这一世的记忆只留下那些刻骨铭心的东西,其他的都模糊了,就像我之前跟阿尘说过的那样——只想着最重要的东西。再次定焦时,璎甯正低着头认真的绣着一只湖蓝色的荷包,她先绣了一朵雪白的莲花,位置却有些偏,似乎也不想寻常莲花那样饱满。 再一细看,竟是一朵并蒂莲。“小姐,将军府的洪二少爷来了。 ”小丫鬟脆生生的说道。“不见。 ”也不知从那晚到今天究竟过了多少日头,璎甯的声音变得成熟稳重,再无一丝娇软的天真。那丫鬟大概是去回话了,四周又安静下来。 我感觉到璎甯的心中滑过一线失望,下针的力度似乎大了很多。突然凭空出现一只手一把扯走了她手中的荷包,璎甯措手不及,针一下子扎上指尖,晶莹剔透的血珠翻滚着越变越大。 身后有人‘呀’了一声之后,便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握着璎甯的手腕,将受伤的手指含在口中,含糊不清的说道:“抱歉,弄伤你了。 ”璎甯猛地抽回手,没好气的回身推了他一把:“谁让你进来的,我都说了不见。 你给我滚远点!”“啧啧,才几个月不见,就变的这么凶悍,要是等我从前线回来,你还不得变成个母老虎?”阿尘一边戏谑着,一边双手撑在桌边困住璎甯。我在璎甯心底翻了个白眼。 跟她同时冒了一句:“油嘴滑舌!把手拿开点!”“不要!”阿尘更过分的圈住璎甯,脸颊贴着璎甯地脸颊,在她面前把玩那个还未绣完的荷包:“给我的吗?娃娃亲手绣的东西,我可得贴身收着。 ”“滚!男女授受不亲,你这像什么个样子?我已经定亲了,洪二少爷,我们凌家不像你们洪家那么高贵。 可好歹也是正正经经的大户人家,禁不住您这样折辱我的闺誉。 ”“我不会让你嫁给那个姓薛的。 娃娃,你等我,等这次地仗打完了,我就娶你过门。 ”阿尘丝毫不动气,还眷恋的在璎甯脸上蹭了蹭。……这个吃着锅里看着碗里地!我还没抱怨完,璎甯比我更直接:“过门?给你做小妾吗?洪二少爷的算盘打得好,娇气美妾、富贵荣华。 您统统都占了。 只可惜,你愿做那乘龙的萧史,我却不是你那吹箫的弄玉!”“娃娃,”阿尘叹息着扳过璎甯的身子:“你总是这样话里带刺,咱们要怎么谈?你要明白我的苦衷……”“苦衷?什么苦衷?你少做梦了,要我嫁你做妾,你想都不要想!”璎甯咬牙切齿的吼回去。阿尘眼中很诡异地闪过一丝欢快的光芒,我刚道‘不好’。 就听他驴唇不对马嘴的说了句:“若是做妻,你就愿意嫁我了?”“当然!”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和璎甯一起后悔自己的快嘴……中了他的套……亡羊补牢,犹为未晚,璎甯赶紧往回找:“就……就算是妻,我也是不嫁的。 我本已有婚约,你也已有妻室,坏人姻缘这事,我不做!不嫁!反正我就是不嫁!”“你还敢说!是谁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我房里地?”阿尘死死的瞪着璎甯。“谁啊?我怎么不知道?”说得好!我真是太伟大了!吹牛皮吹牛皮,我们今天来吹猪皮吧,嘿嘿。阿尘闻言却没有气恼,只是伸手扶着璎甯的脸颊,不许她躲闪:“怎么?招惹了我,却不敢承担后果?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不敢为我挣上一挣?”璎甯固执的咬着下唇。 半垂眼睑。 就是不肯看他。阿尘叹了口气:“娃娃,我方才已与伯父说了我们的事情。 ”我随着璎甯的眼神一起。 瞠目结舌地看向阿尘:“你疯了?”“我没疯,”阿尘抬起一指轻轻压在璎甯唇间,止了她要说了的话,见她终是静下来疑惑的看着自己后,才手指轻轻摩挲着说道:“就像你说的,咱们这种大户人家,自然是利益第一,伯父也不是傻子,你嫁给我,总比嫁那个薛家强,这种动乱的世道,kao着官家总是安全些。 可……他也没和我说死,只说是等我回来再说。 娃娃,我明日出征,你去送我吗?”“我……我不去。 ”璎甯小声的嚅嗫。阿尘笑了笑:“不去也好,人太多,省的挤到你。 ”手顺着璎甯的发线抚了下来,不尽的眷恋:“娃娃,等我立了军功,得了封赏,便去求皇上赐婚。 放妻书我已写好,无论如何我的妻都只得你一人。 ”他眼中地痴缠使我不由自主地点了头。 等觉得阿尘的做法有些不妥,想要反驳时,他已经离开了,还顺便拿走那尚未绣完地荷包。第二日,离城七里外的一座小山坡。 璎甯一个人独立于马上,潮热的风扫过额间,丝毫不见清爽,倒还平添了一份闷热。 出征的将士长龙般,黑压压的足足拉出了好几里地,金甲银盔,好不威武。我一眼便从层层人群中认出那个艳红的身影,挺拔矫健、长身独立于马上,缓缓的行于队伍kao前的地方。 立得久了,脖子跟着转了一百八十度也不再能看到他,璎甯催马走了一段,好能看的更久一点。心有灵犀一般,那红色的身影突然回过头来看向这边一眼,我的心一紧,见他马上又回过头去好像没有看见我,有些失望。 还没来得及在心底抱怨,就见他居然拨转了马头向着山坡的方向疾驰过来。“心口不一的小骗子,还不是来送我了?”艳红的盔甲在阳光的照耀下晃得人睁不开眼,好像另一个太阳。“谁……谁来送你了!我不过是来看个热闹罢了。 ”璎甯嘴硬的回了句后,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隔着一里多地呢,你怎么就看见我了?”“万绿丛中一点白,我的娃娃这样娇楚动人,隔着再远也能认的出来”阿尘油腔滑调的说。“别胡说八道!什么白色,不吉利!这是淡黄!”璎甯急急的辩白:“还有,不许你穿白的!那个姓陈的女人给你做的那件白色的盔甲,不许你穿!你带兵打仗,我忌讳!”“好,不穿。 ”阿尘宠溺的揉了揉璎甯的发顶,顿了一下又掏出那个绣了一般的荷包,在唇边轻轻一吻:“我带着它就当是你在身边了。 ”璎甯脸红的冲过去想要抢,阿尘却是伸直了胳膊躲来闪去,急得璎甯气急败坏的叫道:“还我!这个还没绣完呢。 ”“没绣完才好,以后你在我身边每天绣一针,没绣完可不许走,一辈子只绣这一个荷包,一辈子只陪我一个人。 ”阿尘的眼睛荡漾着几乎要溺死人的柔情,璎甯看着他,心跳快的几乎要冲出胸口,呐呐的半天语不成句,直到阿尘轻轻推着她上马:“快回去吧,日头太毒,我可不舍得我媳妇生病。 ”璎甯这时才反映过来,啐了他一口:“去!什么媳妇?你先走吧,我难得出门,再待一会。 ”“不行,我要看着你进城门,最近外面不太平,你也是糊涂,出门怎么都不带个侍卫?”“我不要!你先走。 ”“娃娃乖,你再不走,我就要被长官责罚了。 ”阿尘使出最后的杀手锏,璎甯果然中招,扁了扁嘴,策马向城门方向跑了过去。 不过她留了个心眼,跑了几步就停下来,一回头,便看见阿尘立于马上站在原地,见她回头,扬了扬手,示意她‘快走。 ’等真的停在城门前再次回首时,阿尘已不见了踪影。不成想,这就是我和璎甯最后一次见到会笑会动的阿尘,再见时只余那残破的并蒂莲和他脸上一抹看透世事的沧桑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