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的帖子老实说来的很意外,又很合理。 如果小桃是他的人,那么出了那样的事情,他约我出去解释一下倒也正常。 就算不是,我想他至少也是个知情人,而且看起来似乎比小三和右贤王都好搞定,去一趟也并没有什么损失。 哼,天无绝人之路,我就不信,还打听不出来了?老管家本想让我托病推掉,可一来我是想去的,二来齐王的面子毕竟摆在那里,最后只得妥协,让我带着四个侍卫和小柔一同出发了。约定的地方是城东三里的南归亭,据说是一个男人在爱妻去世后,每每秋天的时候都在这里看着大雁成双成对的向南飞,很是伤情。 我到的时候亭子里一个人也没有,看了看天,离约定好的时间还差一些,于是吩咐那四个侍卫站的远些,就连小柔也被我支到不远处去了。 我心里带着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的想法,自然是不想身边有人在偷听。这五个本来是不愿意的,可见周围视野开阔,离着也不过就是十来丈的距离,不说能看的清清楚楚,可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他们只消跑上几步,就能赶到我身边。 更何况这里离着官道很近,人来人往的热闹得很。我坐在亭子里紧了一下身上的披风,虽说今天是万里澄空如洗,可在见不到太阳的地方还真是有些阴凉,又喝了一口还带着些余热的茶水,才算是暖和了起来。 四处望了望。 还是不见齐王地身影,便托着腮帮子开始神游。事情似乎是从赤狄使节入城开始,变得有些奇怪了……或者说,该是早在凌凤关遇上那个妖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心中隐隐有一个答案,可我实在是不愿去深思。 一阵凉风拂过,却带不走我心头的烦躁,入耳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你来了。 ”我转过去头去一看……不是齐王。 而是那天在清风楼遇到的巫马青岚。 想到他是齐王的亲随,我了然的问道:“齐王是来不了。 还是晚些来?”巫马青岚背光站在我面前,身上地衣衫随着一阵强风猛烈的抖动了起来:“齐王,不会来了。 ”“什么?”刮风地时候,我下意识的捂住了脸,没太听清他说的话。面前的少年错了个身,迎着阳光看向远处:“齐王今天不会来了。 ”阳光与阴影在他的脸上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分界线,相互交映着纠缠在一起。“是吗?真可惜。 ”我轻快的说道:“不过这也没办法。 下次再说吧。 ”说罢站起身来正想走,巫马青岚却轻喝一声:“坐下!”我有些吃惊地看着眼前有些激动的少年,继而转身看了看守在远处的侍卫。 见到附近还停着一匹马,想来应该是巫马青岚的。 他们见到巫马青岚在亭子里,也没有什么反应,大概……这小子是得了允许,才会被放过来的。“你没有资格命令我。 ”不论从年纪、阅历还是身份、地位上来说。“你不是想知道吗?”他换了一副轻松的表情,斜斜的kao在柱子上。我挑着眉看了看他:“你倒是了解我。 ”“这是自然。 ”巫马青岚自嘲的一笑:“不管怎么说,我也伺候了你近十年。 ”“是吗?我不记得了。 ”我并不是有意冷淡,只是他地态度与说话的方式实在是无法让人热络起来。 很认真的看着他……嗯,有怨、有怒、有恨……倒是没有杀气。“不记得了,”巫马青岚低声仿若喃喃自语,到了后面却是越说越大声:“你一句‘不记得了’难道就想把自己做过得事情推的一干二净吗?”面对着他的质问。 我勾着嘴角说道:“不如你来告诉我,我究竟干过什么?”“忘了啊,”微微的垂下头,巫马青岚那张略显纯真地脸就全部掩在阴影中:“忘了你跟你姐姐是怎么骗我在花家为奴?忘了在楚家的时候你姐姐是怎么戏弄我的?忘了……你之后是怎么弃我于不顾的?你姐姐也好,你也好,你们统统都不是好人!”他猛地瞪了过来,却是撞在一团棉花上,我温和的笑着说道:“你说,我在听。 ”“当初你姐姐欺我人小,不识字。 就用一张废纸骗我为奴。 ”他依然不死心的用恶毒的眼神纠缠着我:“一日为奴。 终身为奴!我一辈子都被人踩在脚下,功夫了得又如何?才华横溢有怎样?我终归只是个下贱的奴才!”“奴才并不下贱。 只要你挺直了腰板做人,没人会看不起你。 ”这个孩子……自卑的好严重啊。“说得轻巧!”巫马青岚更哼一声:“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富贵人对待我们就像对狗一样,给地轻巧,夺走地也轻巧!”“能把你当狗看的只有你自己。 ”不耐烦再听他地自怨自艾、愤世嫉俗,我已经准备离开了。“……当时你们打死我娘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你抢走夕颜的一切时,你怎么不这么说!?”他激动的向前抢了一步,我余光里见到几个侍卫动了一下,便抬起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第一,我姐姐不可能会害死你娘。 第二,我也不知道谁是夕颜。 如果你想说的只有这些,那、恕不奉陪了。 ”巫马青岚突然笑的很古怪,如果硬要我用一个拟声词,我想我会用‘桀桀’:“是啊,你不记得了嘛。 是!我娘不是你们害死的,可硬把我从我娘身边带走的就是你跟你姐姐!我娘就那么曝尸在大街上,可你们却非要带我走!”看着眼前这个悲恸的少年,就算被他的态度弄的很不舒服,我还是耐下性子来,说道:“既然是要带你走,没道理不管你娘的尸首,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又是这么轻巧的字眼。 ”他似乎不再厌烦看到我一样,转过身看着亭子外面,手指却以一种很扭曲的角度死死的扣在柱子上:“就算是误会,可我被你骗身为奴是事实,十几年不知我娘埋骨之地也是事实!只得误会两个字,你不觉得太轻巧了点吗?四小姐!”“那你想要怎样?”“不怎样,”稍稍缓和了情绪的巫马青岚终于又转过身来:“我被你们夺走的东西,是讨不回来了。 不过,我却能替别人讨个公道。 ”见我不解的看着他,巫马青岚的笑容似乎变得有些扭曲:“四小姐不记得夕颜了吗?那可是你的亲妹妹啊!”心头似乎被什么东西一撞,呼吸似乎变得有些厚重。 直觉的想要让他闭嘴,可巫马青岚的话来的更快:“从没人知道楚观风还有个庶出的小女儿,只因为你娘不喜欢!所以赶了夕颜她娘走,所以她十多年来吃尽了苦头,装巧卖乖、费劲了心机才熬到出嫁的那天。 可又是因为你!她好不容易盼来的、得来的统统都没了!统统都给了你!凭什么?就因为你是嫡出的?就因为你天生比她尊贵,就能这么轻易的夺走她的一切?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尊贵人,永远只会披着人皮却做着魔鬼才会做的事情!早就该让你死掉的!早在酆都的时候就不该救你们,你要是死了,我也好,夕颜也好,都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从没被人如此的怨恨过,这样深厚的恨意就好像粘稠的松脂一般,一边散发着浓重的味道一边慢慢的、紧紧的把我包裹起来,不管如何挣扎,却也只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覆顶,最终留下的只有死前那最丑陋的一刻。面前的巫马青岚缓缓的低下头,让自己的身影完完全全的罩拢在我身上,零星不见半点阳光。 他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说道:“四小姐曾经说过,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可是啊,我觉得,这话,反过来说才对。 你忘了?没关系,我来帮你想起来,死了也好,没死也罢,终要看你的造化了。 来,你注意听好哦。 你还记不记得曾经有一个女人,她想要抢走你最心爱的男人,那个女人啊,就叫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