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晚上死寂的夜中突然想起了沉重哀泣的钟声,一下一下带着无以言语的悲恸飘荡在空中。 整个世界似乎像是苏醒了过来,小院外时不时的有人疾步跑过。 远远的似乎传来了哀鸣与惨叫。 我抬起头,惨白的圆月周围渐渐围上了一层诡异的红雾……今夜,要死很多人。当她再一次走进这个院落时我便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那种孤注一掷的决绝犹如一盏明灯点亮了那双弯月般的眼睛。 她轻轻的走了过来,脚步虚浮的好像是在飘,大红的喜服上绣了满满的桃花,一朵一朵好像是雨,又像是谁的眼泪。她站在树下似在沉思,又好像在回忆,不言、不语、不动。 不久之后门口又有脚步声传来,我抬头看去,是一群人簇拥着中间一个明黄的身影,胸前的龙盘扭着显出一种暴虐和残忍的美感。“陛下,你来了。 ”我见她展了一个最柔美的笑颜看向那个往昔的少年、今日的帝王,莫名的想要哭泣。“皇后这是做什么?”那是曾经腼腆的少年,那个曾经悲苦的男人,现在的他浑身上下以找不到一丝以前的影子,眉宇间是毫不掩饰的骄狂与自信,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只是静静的站立,我都感觉到那种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压力。“臣妾想与陛下单独说说话。 ”那人身边的一个近侍微低着头往前凑了一下,看似低语。 实则声音大地连我都听得到,更别说树下的她了:“陛下,羽妃娘娘还在等着陛下呢。 ”她没有说话,只是面向院门静静的站着,等着那个高贵的人儿做出最后的决定。“我与皇后说会话,你们先退下吧。 ”那人挥了挥手,起步走进院子:“你想说什么。 朕在这里。 ”“臣妾与陛下已经许久不曾来过这里了。 ”她歪了歪头,语调轻的宛若蝴蝶。只是那人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并没有什么讨论的必要。 只是皱着眉头说:“朕公事繁忙,最近确实是忽略了皇后。 ”“臣妾并不是在抱怨,”她轻笑一声,转了个身,仰起脸来看着树上地桃花:“只是臣妾见今日的桃花开得实在是好,陛下若是不来看看,也许日后会后悔呢。 ”她眼中流淌着细碎地琉璃。 一点一点、一片一片,再也拼不回之前的完整,却还是不死心的闪烁着,期望着那人能再看一眼。眼泪,就这么毫无直觉的落下,穿过树下的她落在地上,溅不起一点烟尘。 就像树上的我一样,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说不出。“桃花而已。 年年都会开。 朕以派人搜集全国最好的桃花种到你地院子里。 怎么,皇后觉得朕送的那些名贵的桃花比不上这株碧桃吗?”那人似乎眯了眯眼睛,看着她的背影时眼神有些软化,却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变作冷硬的帝王。“陛下送的,自然都是好的。 臣妾只是觉得桃花年年开,但年年不同。 错过了,便没有了。 ”她俯身捡了一朵落败地桃花,在手中轻轻的捻着。“皇后倒是有雅兴。 ”那人往前走了几步,取走她手中的桃花,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陛下谬赞了,只不过它今日最后一天开,臣妾心中不舍,总是要来送一送的。 ”她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与那人的距离,背后轻轻抵着树干。 我感觉到从树干上传来的颤动。 一下下。 仿若蛛网间垂死地蝴蝶。“哦?朕倒是不知道,朕的皇后什么时候变成花神了?竟能知道这花什么时候开。 什么时候败。 ”那人见手中的桃花已经被捻的不成样子,便随手一扔。“陛下日理万机,这等小事自然是不知道的。 ”“皇后既然知道朕忙,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你我夫妻二人多年,藏着掖着似乎不是皇后的秉性。 ”她抬起头,定定的看着那人,语气有些娇软:“陛下连与臣妾说上几句话,也不耐烦了吗?”“朕忙……”“忙着见羽妃吗?我知道。 ”她似乎突然之间抛弃了那个娴雅端庄的皇后外衣,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羽妃目光短浅,他家人也多不聪明,陛下专宠羽妃,目前来说是很好。 ”她好笑的看了看似乎有些吃惊地那人,耸了耸肩膀道:“你当我都不知道吗?尘哥哥,你忘了吗?是谁帮你在皇上面前初现风华?是谁帮你在军中建立威信?又是谁陪着你一步一步走过那血淋淋地夺宫之路?”“皇后现在说这些是在与朕搏感情吗?”那无底的深潭似乎比我上次见时又深了几分,浓黑地潭水下撒发着彻骨的冰冷。她挥了挥手,道:“我不过是想说,尘哥哥你难道就没想过吗?你要我生孩子,可蠢女人能生出多聪明的孩子?何况你现在正年轻,过些年再考虑外戚专权的事情也不迟。 ”“你想说的,就是这个?”不知为什么,虽然那人的声音很平静,可我就是知道他暗地里在挫牙根,沉重的心情变得轻松了些。“也不全是,只是我要走了,该做的事情总是要做完才好。 不然……”她拉拉杂杂的似乎还想往下说,却被那人的一声怒吼给打断了。“走?你想去哪?别忘了,你是朕的的皇后!除了朕身边,你哪里也不许去!”“我从没想过要做你的皇后。 ”有些不屑的语调激的那人似乎更加愤怒了,只是那几不可见的颤抖似乎泄lou了他的恐惧:“你是朕的皇后!一辈子都是!你以为你跑的掉吗?天涯海角,不论你到哪里,我都能把你抓回来!”顿了一下,那人喘了两口气,似乎平静了些:“你若是累了,想出宫,我叫人陪你去,玩一阵子便回来。 ”她摇了摇头,直接无视那人的怒气:“不说这些,我还有个心愿没了,尘哥哥,我们夫妻这么多年,你也不想我带着遗憾走吧。 ”娇憨的声音带着些无赖,就像是在跟大人撒娇的小女孩一般,纯真的、却说着令人恐惧的话。“你想都别想!你给我回宫去。 ”那人死死的捏着她的胳膊,嫁衣上原本盛开的桃花在他手中扭曲的不成样子,一阵强风吹过,瞬间树上的桃花便如雨般落下。光华一闪,她竟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那人往后退了一步,却是没松开手,只眯着眼睛道:“怎么?皇后想要弑君吗?张家是想推那个儿子上台?是你大哥?还是你二哥?”娇弱的身子有些无力的夸了一下,她无奈的说道:“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肯相信?我帮你,只是因为我爱你,跟张家没关系。 ”“哼,你道我是傻子?”那人的眼睛眯得更紧,抓着她的胳膊用力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丝毫不在乎那闪着寒光的匕首。她叹了口气,用力踢了那人一脚。 那人吃痛,本能的松开手向后退去,呲牙咧嘴的看着她。“你要如何才肯信?”我的心狂跳起来,双手紧紧的捂着耳朵,不要说!不要说!可那声音还是如传了过来,就如那晚的丧钟一半,悠长又沉闷:“自然是要看到你的真心,才会信。 ”“好啊,”她似乎很高兴,好像知道自己所求的东西就近在眼前,语调欢快的说道:“我给你看,看了之后,你要放过张家。 ”匕首如闪电一般,瞬间便只余手柄在外,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她用力向下一压之后猛力的拔出。 血,便如喷泉般用了出来,那明黄的外袍瞬间便染做艳红。“说话……要算话。 ”浓稠的血,顺着他的脸滑下。 他的眼神一度迷惘,却在鲜血的浸**下愈见清明,痛苦,如蚕丝般,一根根的覆上那双无潭的黑眸。“璎甯!”那一声悲呼仿佛等了一世,我隐约听到他再说对不起,再说下辈子,由他来找我、记我、爱我,可脑子却无法思考,只是愣愣的看着倒在那人怀中的她,鲜红的血沁入土地中,仿佛一双巨大的红色翅膀。她目光涣散的看向我的方向,那一瞬间,视线相碰。 她说:忘了吧、放了吧,好累。我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