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双眼,只感觉天地间忽然一亮,齐星衡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是身处在一个小岛之上,不,准确来说,应该是坐在一块篮球场大小的礁石上面。四下里望去,都是茫茫不见边际的大海,腥咸的气息让人闻着很不舒服,呼呼的海风在天海之间肆虐咆哮,拍动滔天巨浪,扬起漫天水花。我这是在哪里?齐星衡彻底糊涂了,四处瞅瞅,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那个老乞丐哪去了!昨晚从宿舍楼里跳出来跑到网吧包宿,凌晨回来的时候在路灯杆子底下遇到一个疯疯癫癫的老乞丐,非抱着大腿让自己买他的书,由于已经走到学校后门口,齐星衡生怕惊动了学校的保安,便咬着牙掏出了身上包宿剩下的所有钱买了它一本书,结果老乞丐用一只脏乎乎的手在自己脸上一晃,就让他跑到这个地方来了。虽然感觉只是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不过事发之时是凌晨,现在看天上的太阳应该是正午了,由此可见,自己应该是昏迷了最少小半天了。那老乞丐疯疯癫癫地说自己是鸿钧老祖,原本还以为他只是想骗点钱,不过现在看来,他应该是人贩子了,记不得哪本杂志上写的,在中国有不少日本公司的探子,专门负责在中国搞到中国人的器官卖过去,都是暴利,这年头,整个的活人不值钱,拆下来的“零件”倒是价值不菲。难不成这里是日本附近的海域?他们把自己扔在这里又是要干什么?莫非是带自己来偷渡太平洋的时候遇到风暴,除了自己之外全部挂掉了?齐星衡昨晚在网吧熬了一宿,这会困意袭来,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一会的功夫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觉醒来,齐星衡还是在原来的那块礁石上,他这一觉睡得不踏实,一会梦到自己的父母在家里吵架,甚至互相厮打,一会梦到在学校里被老师指着鼻子批评,一会又梦到那个自称是“鸿钧老祖”的老乞丐,脸上带着十分诡异的笑容注视着他,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等醒来时候正好赶上日出。在大海上看日出,他还是头一次有这种机会,四周一望无际,尽是茫茫海水,一轮红日,又大又圆,在海平面上冉冉升起,将半边海水都映做一片金黄,万里海域,浮光跃金,这可是极为赏心悦目的美景。可是现在齐星衡一点欣赏美景的兴致都没有,他睡在礁石上,被猛烈的海风吹了一天一宿,本就瘦弱的身体哪能受得了,直觉的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脑袋疼的厉害,眼前金星乱窜,嗓子眼里仿佛塞了一把烟头,连话也说不出来。海水溅在身上,又被太阳晒干,衣服裤子都结了硬板,白花花的盐晶贴在皮肤上,浑身又涩又痒,难受得他像蛇一样在礁石上蠕动着,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嗓子又红又肿,嘶哑得发不出一点声音。我要被腌成“人干”了么?齐星衡意识有些模糊,谁来救救我啊,就算是人贩子也好,就算是被大卸八块,也比在这里一点点晒成“人干”要好。他神志不清,等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又发起高烧来,嘴里不断溢出胡话,心里已经是绝了生还的念想,这茫茫大海之上,方圆千里都不见陆地,哪里还会有人来救他?可是就在正午时候,海上飘渺云雾之中,忽然从正东方向飞来一团祥云,从东方斜着向北飞去,已经飞出百余里,忽然一调头,又转回来,却是一个骑鹿飞行的中年道士。那道士头戴鱼尾金冠、身披白鹤仙衣、腰上系着水火丝绦,后背上背着一个大红葫芦,看年纪不过四十多岁,满脸的慈祥,颌下三缕黑髯尽显仙风道骨,骑了一头八叉梅花鹿,见到下面礁石上有人,先是一愣,伸手在鹿角上一拍,那鹿将头低下,缓缓落在礁石上面。道士下鹿,朝已近乎昏迷的齐星衡看了两眼,探手入怀,取出一个红玉瓷瓶,打开盖子,倒出一颗黄豆粒大小,殷红如血的丹药,送到齐星衡的嘴唇处。那丹药十分灵异,瞬间化成一股红水,顺着干裂的嘴唇流淌进去,齐星衡恍恍惚惚觉得有一股略带腥气的**顺着嘴角流淌进来,一入口中,仿佛甘霖雨lou,虽然血腥味道很重,但他仍是贪婪地tian了tian嘴唇,将粘在外面的血滴也都tian了进来。那股血水顺着咽喉而下,带着一股炽热的气息,直透入五脏六腑,到达丹田处,猛地暴起一团热气,沿着经脉向四周扩散开来,通达四肢百骸,浑身上下都是暖呼呼的,舒服极了。看着齐星衡舒服地翻了个身,枕着胳膊在岩石上再次进入了梦乡,道士不禁苦笑,却也不叫醒他,解下身上的白鹤仙氅附在齐星衡的身上,然后盘膝坐在一旁,闭目入定。到的第二天,齐星衡仍然没有醒来,道士皱着眉掐算一番,默默点头,口中喃喃:“看来果真是天数如此,碧游宫开宫时辰临近,我却不能多呆了。”又往地上熟睡中的少年脸上打量了一番,“此子根骨尚佳,只不知仙缘如何,也罢,就留他在这里,待三日后我从碧游宫回来再接他上岛,到那时再看光景如何。”那道士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口袋,放在齐星衡身上,然后伸手在他身旁的礁石上一抹,刻上一行小字,然后翻身上鹿,一拍鹿角,那鹿四足生出祥云,托着往北飞去,转眼之间,穿雾入云,消失不见。齐星衡这一觉一直睡到下午,起来之后舒服无比地伸了一个懒腰,已经是神清气爽,精力充沛,嗓子消肿了,高烧也退了,前心小腹,手心脚心全都暖烘烘的。“啪嗒”一声,胸前有一件东西掉在礁石上,是一个黑色小布袋,袋口上有四股金丝细绳相互纠结扎住,一面上还绣着四个金色小字“装载乾坤”,看那所用布料非麻非丝,却又细腻爽滑,手感极好,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做成的。摆弄了一会,那扎口的金丝绳越来越乱,不得要领,齐星衡索性先把他揣在夹克的里怀兜里,注意力又转移到身上盖着的这件白鹤仙衣上面。那仙衣其薄如纱,后背和一侧手臂上都有仙鹤图,影影约约有仙气溢出,同样看不出是什么料子缝制的,披在身上仿佛没有感觉一样,不过精神却为之一振,仿佛呼吸到了最清新的空气一样。齐星衡昨天神志模糊,只是隐约记得有个中年道人喂自己吃了点东西,这件衣服也是他盖在自己身上的,似梦似幻,现在看来却是真的了。他又看到身下刻在岩石上的那行小字:尔奉道祖之命到此,逢天地大劫,当是我门中人,且先翻看乾坤袋中经书,三日后为师便回。齐星衡有些糊涂,这个“道祖”是谁呢?太上老君?元始天尊?张三丰?这道士又没有留个落款,他又是谁?说我当入他门,他那又是什么门了。想了半天不得要领,他又摆弄起那乾坤袋来。那乾坤袋仅用两块布缝制,两头穿线,分成四股,两两勾连,成八卦之数,看起来乱糟糟一团,根本没有头绪,只弄一会眼睛便花了,看看日渐西斜,他却一点也不觉得饿,胸口处暖暖的,收起乾坤袋,枕着手臂躺在礁石上,看着天上的朦胧阴云,听着巨浪拍打岩石发出的“空空”声,静静地想着心事,那白鹤仙衣颇为神异,海水渐在上面,立即滑落,点水不沾,片盐不存。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间,忽然从东北飞来一道黄色的光芒,奇快如电,穿破层层阴云巨浪,向齐星衡所在的这块礁石上飞来,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落在岩石上面,齐星衡一惊,急坐起来,眼前已经是多了一个黑衣道人。那道士也是四五十岁年纪,身穿黑袍,头戴黑帽,左手上拿着一杆麻布小幡,上面似乎是用血迹画的奇形怪符,腰里系着一个小孩拳头大小的铜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那道士甚是狼狈,脸上一片青肿,左边的脸颊肿起多高,上面还留着清晰地指痕,黑色道袍前摆两袖全被人撕去,他奔逃千里,本来想在这礁石上面歇口气,哪知道一上来却看到一个人。齐星衡不知道来人虚实,紧抓着白鹤道衣,坐在地上,紧张地看着那道士。黑衣道士眯起眼睛看了齐星衡半晌,四下里望了望,忽然猥琐地笑道:“你是哪家的娃娃,怎么在这上不着天下不挨地的地方睡觉?也不怕夜里被海怪吃了,哈哈,你家大人呢?”其实齐星衡今年已经有十六岁,只是这道士活了一百多岁,见着他叫声“娃娃”倒也不错,他看齐星衡身上的白鹤仙衣不是凡品,应该是哪家正道名门中的弟子,是以有此一问。齐星衡眼珠一转,回答:“我饿了,师父去给我吊鲨鱼了,一会回来给我做鱼翅吃。”黑衣道士一愣,神色紧张,又向四周望了望,只见夜幕降临,方圆千里海域之内还哪有个人影,不过他也不敢怠慢,因为修行之人飞行绝迹,道行深的,瞬间可行万里。书中代言,这道士名叫戈销愁,是福建小雁山朝天门五雷观的观主,是横行闽浙地区多年的“尸鬼魔三妖”之一,这次在东海作案,遇到一位高人,吃了暗亏,差点就无法逃回,多亏他修行近百年,也算有些道行,又拼着废了一件法宝才逃了出来,回家的路上,打算在这里歇下脚,却正好遇上齐星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