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虎愣愣地站在篮球场上,受了很大的打击。他的生命里,只有篮球是能让他热血沸腾的东西。而如今,难道要他放弃篮球——这项他最热爱的运动,这项他本想作为终生职业的运动?还是尹善美比较冷静,他向教练建议让阿虎打一场比赛,因为在篮球比赛中,投篮命中率并不是唯一重要的元素。教练想了想,同意了尹善美的建议。他召集队员,分为两组,把阿虎插入其中一个队伍之中。看来这教练人还不错,没有拒绝我们的各种请求。如果阿虎加入这个篮球队,他一定会发现阿虎的能力,对他加以重用的。虽然阿虎身上有伤,但他没有一丝犹豫,同意打比赛——他想抓住最后一个机会。比赛开始之后,阿虎的状况一再让我失望:由于吸毒的原因,他的体力和速度都大大不如从前。另外,他的体重,比起以前要轻了许多,被这些身强力壮的美国队员一撞,就弹出很远,根本无法阻止他们的进攻。这种情形,就像是稻草编织的屏障,试图去拦截坦克的前进,让我觉得很可悲。如果是以前的阿虎……阿虎真的变了,尽管我不想承认,但目前的他,的确已经不适合打篮球了。篮球是阿虎的独木桥,抽走了这个独木桥,阿虎还能安然度过这个悬崖吗?我悄悄问尹善美:“善美,能不能借给我10万美元?”尹善美瞪大眼睛看着我:“要干什么?”“我准备把这些钱捐给篮球队,这样的话,教练一定会同意收容阿虎的。”尹善美摇摇头:“不借。”“为什么?我一定会想办法还你的!”一向明白事理的尹善美,竟然在我最需要她的帮助的时候对我的要求断然拒绝,让我有些愠怒。尹善美依然摇头:“如果你是阿虎,对于朋友出钱让你留在篮球队,会感到高兴吗?你会被教练看不起,被队友看不起,被自己看不起。别做傻事,现在阿虎的自尊心非常脆弱。”我静下心想了想,善美说的没错。现在阿虎需要的,是自身能力被认可。他自己应该已经明白,他现在的这种状态,是不可能有理由被这个篮球队吸纳的。如果我出钱让教练接受阿虎,教练从此就不再关注阿虎,不会给他任何在比赛场上表现的机会,因为他认定阿虎是个靠钱加入的“无用的废物”。想到阿虎以前的经历,我一阵心寒,我的自作主张,差点把阿虎推入更深的深渊。比赛结束了,教练对我们露出无奈的笑容:“rry。”教练已经给足阿虎机会,可谓仁至义尽。作为一个教练,他有自己的职责——他要保持一支队伍的水平。万般无奈,我们只能向教练道谢,离开篮球馆。Peer耸耸肩,拍着阿虎的肩膀安慰他。我希望阿虎能跟着我们回中国,可阿虎还是不愿意。在这种状况下,我只能请善美帮忙:“善美,你能不能让史密斯叔叔帮阿虎在这里找一份工作?”善美点点头:“没问题。”说完,当场打电话给史密斯,说起韩语。“谢谢你。”阿虎向我和尹善美道谢,“我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了,你们回中国吧。”善美挂断手机,对阿虎说:“我让史密斯叔叔给你安排了一个新的住处,你就不要住在黑人区了。”Peer听到这个话,并没有生气,笑了笑表示理解。还是尹善美办事周到……我真是越来越喜欢尹善美了……我生怕阿虎不愿意住到新的地方,催促他去把黑人区里的东西搬到新的房子里去。其实阿虎在黑人区的屋子里根本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我这么说,只是让他断绝再回黑人区居住的念头。阿虎无奈,只能同意回黑人区拿东西。于是我们再次回到黑人区。虽然来过一次,但走在黑人街区里,还是从心底忍不住感叹这里的环境恶劣。现在天色已经晚了,更显得这里暗无天日。阿虎轻车熟路,带着我们回到自己的黑屋子。屋子的门上根本没有锁——因为没必要装锁。推开门,黑暗和臭味扑面而来。和上次到这里不同,此时的我的心情格外明朗。一想到阿虎要展开自己崭新的生活,我的心里感到很安慰。总算可以打电话给杰士,让他安心了。倏!屋子里忽然亮了起来。这是一个打火机产生的火光,不过在这个黑暗的屋子里,这点光源显得特别明亮。火光的背后,是一个少年的俊朗的脸,一派天真无邪的表情。他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一口香烟,吐出的烟雾在打火机火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惨白的虚无。他夹着香烟的手,非常白皙,有点像杰士的手;似乎能洞穿一切的眼睛也像杰士的眼睛。不同的是,他比杰士显得更天真,更像一个孩子。我想他起码比我小两岁以上。“哎呀哎呀,总算回来了,我都快睡着了。”说话的感叹词和语速也像杰士,不过他的语气比杰士更加油腔滑调。他说的是中文,这一点都让我感到惊讶,因为看他的脸我就知道他是华人——非常俊俏的华裔少年。我的理智告诉我,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他是敌人;可我的感觉告诉我,他没有杀气,甚至连一丝恶意都没有觉察出来。他要么是一个纯真少年,要么就是一个可怕的敌人。或许,他是两者的结合——一个可怕的少年。我记得尹善美曾在日记中评价说杰士是个“可怕的人”。如果杰士是活在光明之中的“可怕的人”,那么这个少年就是活在黑暗之中的“可怕的人”。“你是谁?”观察了几秒,我终于向他发问。他露出笑容,笑得很纯真,也很邪:“你们杀了我们的人,老爸让我带你们去见他。”他的口气很平缓,听不出一丝愤怒、激动或者紧张,也没有一点点的装腔作势。他的笑容并不恐怖,却让我的心一下子没有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