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拉松他腰间系着的丝络时,他才捉往了她的手,喘息着说道:“我不能如此屈辱姑娘的冰清玉洁之身,请姑娘放开。”这完全是对另一个人说话的口气,敢情他还是将夏火莲当成了萧月梅。夏火莲的确有些讶异,而她私心慕恋秋傲霜日久,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半个身子压了过去,媚笑着说道:“相公说那里话?打从入宫之日起,火莲的身子早就属于相公的了。”“火莲”二字象一盆冷水,泼熄了秋傲霜的情欲之火,也惊醒了他的灵智。因亲近女色而使他苦练多年的剑法毁于一旦,他倒不曾顾忌。将另一个女人替代萧月梅而发泄自己的渴慕之思,那才是罪不可恕。他立即就要将夏火莲的身躯推开,但他也唯恐过一阵子还会把持不住,当下牙关一咬,弹指点了夏火莲的昏穴。夏火莲**的身子无力地滑了下去。秋傲霜翻身坐起,吁喘不住。那一线月光正从夏火莲的腰际投射而过,秋傲霜看见一条宽约一寸,白如玉带的胴体。在其余的部位虽是阴暗难辨,秋傲霜似乎看到了无数晶亮的眼睛,自然那是属于萧月梅的。他几乎又想抬手去解开夏火莲的昏穴,他忍住了,趁他智珠犹明的一瞬间,连忙拉起那条白布罩单,将夏火莲连头带脚盖上。非常奇妙。当夏火莲的躯体隐藏在罩单内以后,秋傲霜心头的幻想也消失了。自然,他的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最后,他终于沉沉睡去。也不知睡了多久,秋傲霜突然被一阵低低的话声惊醒过来。剑为“万人敌”,所以练剑之人不但要练精、气、抑、身法、步法,同时要练眼、练耳。在黑夜中交手,耳朵眼睛的功力高低,占胜负的很大因素。那阵话声虽极为轻微,严格地说来,简直比夏虫的低鸣还要细微,但是却没有逃过秋傲霜的耳朵。交谈的是一男一女,男的是那名叫江上秋的老渔翁,女的声音却极为陌生。只听江上秋道:“我告诉过你,从此不要回来,你怎么又回来了?”那女子的声音道:“爹说话真稀罕!这是自己的家,怎不能回来?”江上秋道:“我早就对你说过,从今以后权当没有你这个女儿。”秋傲霜不禁一愣,原来是江上秋的女儿回来了。但他不明白,何以他们父女俩闹得如此绝裂。侧耳细听,那女人冷笑道:“爹狠心不认女儿,作女儿的却还狠不下心肠不认爹。”江上秋道:“你少回来看我两次,我还可以多活几年。”女子冷笑了一声,道:“爹!其实我也不想回来惹你生气,可是有一句话我不得不回来向爹说。”江上秋道:“有话快说!”女子道:“你若不认我这个女儿,那么,你以后就少管我的闲事。”江上秋道:“你如果不太自爱,我还是少不掉要严厉的管教你。”女子道:“这是什么话?你若不承认我是你的女儿,又何必管我的闲事。”江上秋道:“除非你不姓江。”女子道:“五年之前,我就不姓江了。而且游走在外,我也不曾用过姓江的名号!”提起“名号”二字,秋傲霜心中不禁一动,莫非这个少女也是武林中人么?秋傲霜一念未已,又听那江上秋咻咻然道:“好!我从此不再过问你的闲事,你也最好离我远点。若让我见到,我就打断你的一条腿。”女子冷笑道:“你老人家还是省点力气,多网几尾鱼吧!”话声一落,秋傲霜仿佛听得几下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接着又响起老渔翁一声重重的叹息。秋傲霜连忙套上靴子,抓起短剑,夺门而出,追了出去。他并无任何动机,只是想看看这个一丝孝道也不懂得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模样。秋傲霜的动作虽快,然而周围环境却异常特殊,竹林广阔,林外又是一望无际的草丛,待他追赶出来,在月华照射之下,已看不见一个人影。秋傲霜并没有非追到那女子不肯停步的心意,没有见到一个人影时,也就放缓了脚步。但是,他也没有返回茅舍的打算,此刻约莫已是丑初光景,一轮月华已过中天。滚滚江流不见一张帆影,静寂大地也不见一个人迹。秋傲霜真想不到月夜景色是如此美好,因此就顺着江边向上游行去。安步当车,不缓不急,走了一阵,再回头,已不见竹林茅舍了。秋傲霜兴致正浓,也就放开步履,沿江向西行去。一口气,竟然走下来二十多里。前面出现一座竹林,在月光下隐隐泛映红色,那是江南颇有名气的紫竹,名贵的洞箫都是用这种竹子做的。秋傲霜放缓脚步,向那座竹林走去。待穿入竹林,才发现林中有一座小巧而又精致的茅舍,在门的两边有竹制的窗棂,还糊有雪白的窗纸,纸上透现摇曳的烛影。秋傲霜唯恐落个窥觑之嫌,打算回身走开,突然,茅舍之门呀地一响,一个绿衣丽人开门探身而出。秋傲霜一见之下,不禁神情大怔,原米这绿衣丽人就是常在他心头缠绕不去的丽影……萧月梅。萧月梅脸上也略显讶异之色,缓缓说道:“秋副宫主怎么找到这儿来了?”秋傲霜吸了一口长气,力持镇定的说道:“在下并不知萧姑娘居停此处。”萧月梅眉儿一挑,道:“那么是巧遇了?”秋傲霜道:“是的,虽说是巧遇,却也不巧,因为在下正要找萧姑娘。”萧月梅道:“找我有何事情?”秋傲霜道:“有一桩事要对姑娘说明。”萧月梅身子一侧,道:“那就请进吧!坐着说话也方便些。”奇怪得很,未见萧月梅时,秋傲霜满腔邪念,此刻活生生的人就近在咫尺,反而意念澄清,因而摇摇头,道:“不方便吧?”萧月梅轻笑道:“秋副宫主何以如此迂腐,请进吧!”秋傲霜倒也不便推辞,微微一咬牙,抬腿走进了茅舍。当他走过萧月梅身边时,嗅着一股扑鼻香风,使他心神为之一荡。因此当他进屋之后,只顾浏览屋内陈设,一时未敢转过身来。虽是一间茅屋,却非常雅洁,堂屋中几张竹制桌椅,摆设井然有序,一尘不染。右边一屋,并无房门,只是垂挂了一幅布帘,此刻布帘高挑,屋中陈设尽在眼底。妆台,明镜,锦被,绣榻,布置得华丽已极,看来这里并非萧月梅的临时居停之所,而是已住多年的香闺。闺内的陈设,使得秋傲霜的心神又是一荡。萧月梅道:“秋副宫主请坐,来此是客,待我去端壶茶来。”秋傲霜连忙定住心神,在竹椅上落座,一扬手,道:“姑娘不必费神,在下说几句话就要走。”萧月梅道:“秋副宫主何必如此急呢?外婆婆去了金陵,要到明晚才回,我一个人宿此江边茅舍。心也不安。有秋副宫主前来秉烛长谈,也正好消解长夜寂寥。请稍坐,我去去就来。”说罢,就向茅舍后走进去。秋傲霜暗自沉吟,萧月梅的情态与金陵时大大有别,但他也想不出个道理来。稍时,萧月梅端来一壶热茶,两个茶盅,一面斟茶,一面说道:“望秋副宫主忘却那晚在金陵客栈之中发生的事情,否则,这盅热茶秋副宫主就不敢沾唇了。”秋傲霜明白她所说的话,是指他吸入“乱性香”的事,心中也的确有些不快。然而他并未形之于色,缓缓说道:“那晚事在下或能忘记,但是姑娘所说的一些话,在下却毕生难忘。”萧月梅道:“不知是那一些话?”秋傲霜道:“姑娘曾说,以下流手法对付下流人,绝不过份。这可得要请教姑娘,从那一点认定在下是一个下流人物呢?”萧月梅笑道:“那只是乍见秋副宫主与杜桐屯交往时,我遽作论断……”秋傲霜喃喃道:“遽作论断?如此说来,姑娘目下已不将在下当下流人看待了?”萧月梅道:“那是必然之事,否则,我也不敢奉请秋副宫主入内待茶了。”秋傲霜道:“姑娘此刻神情因何大异以前?”萧月梅笑道:“秋副宫主来此是客,我自然应该笑脸以待了。”秋傲霜道:“那么,来日异地相处,姑娘仍将对在下乡飨以冷言厉色么?”萧月梅道:“经过今晚的秉烛夜谈,情势将改观也未可逆料。”秋傲霜道:“在下倒无此奢想……”语气一顿,接道:“只望待在下说出下文后,姑娘仍然笑脸迎人,在下就心满意足了。”萧月梅道:“秋副宫主不必作惊人之语,我这里洗耳恭听了。”秋傲霜道:“姑娘也许意料不到。”萧月梅轻笑道:“说不定也在我意料之中。”秋傲霜语气一沉,道:“在下曾向姑娘承诺,封剑七七四十九日,以悼念那些丧在剑下的三尺小童的屈死亡魂。”萧月梅道:“难得秋副宫主还记得此事,真令人宽慰。”秋傲霜缓缓说道:“可惜在下于前晚业已毁约动剑了。”萧月梅语气极为平静地说道:“面对阎王,拔剑理所当然耳。”秋傲霜微微一愣,道:“姑娘竟然早已知道此事了么?”萧月梅道:“我虽居此,外婆却在金陵走动,故已听说。”秋傲霜道:“在下很安心,因为姑娘并未见怪在下背信。”萧月梅道:“信誉与生命相较,生命为重,自然难怪了。”秋傲霜吁了口长气,道:“不知今后在下是否还受封剑之约束?”萧月梅凝视秋傲霜良久,才缓缓说道:“由秋副宫主自决吧!”秋傲霜愣然许久,方道:“姑娘象是突然变了另一个人。”萧月梅笑道:“我倒不觉得,也许是秋副宫主太重视封剑之约了。”秋傲霜起身离座,抱拳一拱,道:“在下要告辞了。日后在下当尽力遵守封剑之约,绝不妄动。”萧月梅也跟着站了起来,道:“秋副宫主连茶都不喝一口么?”秋傲霜摇摇头,道:“不了!改日再打扰吧!”萧月梅一摆手,道:“想请秋副宫主到房内看一件东西,不知愿否赏光。”秋傲霜一愣,道:“不便吧?”萧月梅道:“是因男女不便么?秋副宫主也未免太迂腐了。武林儿女无此顾虑,正所谓君子不欺暗室,请进来吧!”说罢,先自走进屋去。秋傲霜稍一犹豫,也跟了进去,他本无此心意,然而他的两只脚却自作主张。萧月梅也没有招呼他就座,默默地在引燃一盆檀香。移时,室内香烟袅袅,芬芳袭人。秋傲霜心旌荡漾,本想立即退出房去,然而脚下却象生了根,难以移动分毫。萧月梅在妆台前坐下,打开发髻,如乌云般的长发披洒下来。她一面揽镜自照,一面问道:“此刻约莫什么时辰了?”秋傲霜低声道:“约莫寅初了吧?”萧月梅道:“辰初日出,那还有两个时辰,也不算短啊!”秋傲霜此刻已有些六神无主,然而他却听得出对方话中的含意,心情更加激荡。振声问道:“看一件东西,要看两个时辰么?”萧月梅缓缓转过身来,不知何时她已松开了领口,露出一大截雪白的颈项。虽然那不是女人身躯上最诱人的部位,但是,却使得秋傲霜心情大为激荡。幸好她那一双眸子已不如以前在金陵那样传神,不然他早就不克自恃了。萧月梅凝视他许久,才低声说道:“有人面对这件东西即使看了一生一世还觉不够,但是也有人不屑一顾,不知秋副宫主是前者?还是后者?”秋傲霜呐呐道:“不知那是何物?”萧月梅淡淡一笑,道:“秋副宫主身畔常随四姬,想必善于对女子评头论足?”秋傲霜微微一皱眉头,道:“姑娘今夕神情大变,令在下百思不解……”萧月梅螓道微偏娇笑着接道:“秋副宫主看我的头发是否又黑又亮?”秋傲霜口不由心的答道:“端的又黑又亮。”萧月梅道:“眉儿是否又细又长?”秋傲霜道:“不错!萧月梅以下问得极快,面颊是否吹弹得破?是否唇红齿白,眼睛是否大而妩媚?……”秋傲霜已来不及回答,只是唔唔连声,不住地点头,问到最后,萧月梅突然连解开内襟钮扣,笑着问道:“我的胸酥够白么?”秋傲霜不禁愣住了。鲜红鲜红的胸兜上端,露出雪白雪白半截胸酥。红色燃起了秋傲霜的情欲之火,白色耀花了他的眼睛,呼吸也紧接着急促起来。秋傲霜喘吁不住地叫道:“萧姑娘……”以下的话噎在喉间,无法说出。此刻也并未嗅入“乱性香”,然而他在感觉上,似乎比那晚嗅入“乱性香”之后还难受。萧月梅敞开衣襟之后,皓腕并未垂下,仍是继续解开第四颗钮扣,同时媚声说道:“秋副宫主!这就是我要你进房来看的一样东西。”秋傲霜突然大吼,道:“姑娘且慢!”萧月梅果然停住了,柳眉一挑,问道:“有什么不妥吗?”秋傲霜道:“姑娘的本意也许只是想毁去在下的武功,然而姑娘也同时毁去了冰清玉洁的躯体,姑娘务要三思。”萧月梅略咯娇笑道:“秋副宫主怎知我是想毁去你的武功?”秋傲霜道:“这是姑娘的初衷,想必中途绝不会因故变更。”萧月梅摇摇头,道:“当初也许有此歹毒意念,然而此刻却变了。”秋傲霜道:“在下不信。因为姑娘不是轻易就会更变初衷之人。”萧月梅道:“我阻止你刺杀杜桐屯,逼你封剑,使你在金陵蒙受屈辱,但是我看得出来,你却一些也不恨我。即使我有毁你之心,此刻怕也不忍下手了。”秋傲霜心头不禁大骇,这是他私心中最大的隐秘,却被对方一眼看穿了。愣神许久,他才缓缓说道:“姑娘也许说对了!但是,其结果仍然要毁去在下的武功。”萧月梅道:“我并不一定要你与我欢好,只是想试试我的身子是否会受你垂爱。”秋傲霜别转头去,喃喃道:“乍见之初,姑娘对在下就怀有敌意,然而在下却对姑娘毫未记恨。不仅如此,反而对姑娘的印象极为深刻。姑娘如若展示玉体,后果相当可怕。”萧月梅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将不能克制么?”秋傲霜道:“记得有不少武林前辈说过,生死玄关易破,情关难破。不知有多少禀赋深厚的武林骄子,因无法勘破情关而悔恨终身。何况在下是一个凡夫俗子呢,望姑娘打消此意念?”萧月梅道:“听你之言,仿佛对我有情了?”秋傲霜道:“岂止有情,实已情根深植在下心房了。”萧月梅道:“情缘总比孽缘好。”秋傲霜道:“对姑娘来说,该是一段孽缘。”萧月梅道:“怎见得!”秋傲霜道:“苟而在下不克自恃,一亲姑娘芳泽,虽毁武功,也还值得,因在下对姑娘已植下情根。而姑娘只是抱着尝试心情,未必对在下有情,冰洁之身毁于一旦,岂不是一段孽缘?”萧月梅娇笑道:“我不信你会及于乱,也许这只是你不屑一承的借口罢了。”秋傲霜沉叹一声,道:“这大概是天意吧。”萧月梅道:“怎不转过头来?”秋傲霜缓缓转过头去,立刻周身如火,血脉贲张。原来萧月梅不知何时已经卸去短衫罗裙,只剩下一抹胸兜,半短红裤,露出两条小腿,脚下是一双小巧的金绣弓鞋。虽未裸裎,但较一缕不挂,似乎还更加媚人。萧月梅妩媚地一笑,道:“值得一看么?”秋傲霜深深地吁了一口长气,道:“实不相瞒,在下数日来曾叫属下三剑姬一丝不挂,听任在下抚摸,细看。但是却感到索然无味。”萧月梅道:“如今呢?”秋傲霜道:“方才姑娘曾说,有许多人看一生一世还嫌不够,这句话没有说错。”萧月梅道:“三姬**,我仅露脚露肩,因何有如许大的差别?”秋傲霜道:“关键在一个情字。”萧月梅只是微微一笑,缓缓转过身去,面对铜镜,秋傲霜从镜中可以看到她的粉颊上荡漾着无限的春色。突然,一团红光映入秋傲霜的眼里,原来萧月梅身上的那一件胸兜盖上了铜镜。秋傲霜看到了她那裸路的背脊,象一块光可鉴人的玉石,洁白而又圆润。萧月梅缓缓旋过身来,秋傲霜心跳如狂。幸好萧月梅用她的长发盖住了胸前,使他还勉强站得住脚。萧月梅喃喃道:“此刻怕有酉正光景了吧?”秋傲霜不由自主地向布帘高挑的房门看了一眼。萧月梅道:“不必耽心,无人能走近这座茅舍二十步内。”说着,身躯自锦凳上滑下,缓缓向秋傲霜走了过来。秋傲霜闭上眼帘,竭力去思索他师父对他的训诫的话语,但他却想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了。他心头暗暗在喊:这可能是一个陷阱!这可能是一个圈套……但是,喊声太微弱了,盖不住那种与生俱来的野性欲念的嘶吼。一只软绵绵的手搭上了他的肩头,为他带来了巨大的震撼。他更加紧闭了眼睛,然而萧月梅的倩影却更鲜明地在他脑海中出现。这一瞬间,秋傲霜豪情顿失,若能面对自己情有所钟之人,终老斯乡,也未尝不是福事,又何必一心系念那一套苦练多年的“旋风剑法”呢?一念及此,双臂张开,猛力往前一抱。但他却扑了一个空,睁眼一看,面前已失萧月梅的踪影。蓦然,响起了萧月梅的声音,道:“在这里,先过来吧!”秋傲霜循声转过头去,他那一向冷峻的面孔突然绽开浓郁的笑容。在此之前,他曾见过三姬**的片段,但是却比不上眼前这具如粉妆五琢的胴体来得诱人。愈看愈美,这一生一世是看不够的。萧月梅已然横陈绣榻,身上无寸纱半缕,然而那床锦被半遮半掩地隐去她身上许多羞于见人之处。其实,如此妙景才是人间最美的图画。秋傲霜并未挪动脚步,不是胆怯,也非木然。而是他不知道走到近前,那**人儿是否比远眺更为好看。萧月梅拉过一绺秀发,遮住了半个面孔,目光从发丝的缝缝中睨视着秋傲霜,声音低媚地说道:“你就那样站着看么?”秋傲霜道:“我想起了一句古人之言。”萧月梅道:“那一句?”秋傲霜一字字缓缓说道:“温柔乡是英雄冢!不知是真是假?”萧月梅道:“你只想到这一句么?”秋傲霜道:“似乎还有一句‘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所以我面临选择。”萧月梅道:“还有,你再想想看。”秋傲霜道:“此时此境,我已无法想到别的警句了。姑娘何不略作提示?”萧月梅媚笑着坐了起来,锦被滑落,使她那雪白的酥胸裎现,但她又很快地将锦被拉起,连肩头都掩盖住了,然后露出整齐的银牙又是一笑,道:“别老是想着警语,也该想点好的句子。”虽是惊鸿一瞥,秋傲霜却不克自恃,他一面缓缓向榻前走去,一面说道:“美好的佳句必然写在姑娘身上,我又何必费神去想?”萧月梅突然掀开了锦被,离得好远的红烛就被这一阵微风煽熄了。月光从窗纸上透进,不偏不倚投射在榻上,月白,萧月梅的胴体更白。秋傲霜从进门到现在,一直在手里的“四绝剑”终于放下了,因为此时那把剑对他已不重要了。从萧月梅的神色看,她分明是在布置一个脂粉陷阱。她的手法却是极为巧妙的,若她直接了当地裸裎胴体,也许会使秋傲霜感到厌恶。现在,秋傲霜终于落下了这个陷阱。可是,萧月梅因何要如此作呢?鲜红的朝霞自窗纸上透进,照在秋傲霜的脸上。他缓缓地睁开眼睛,首先他看见了坐于妆台前的萧月梅。红胸兜仍然盖在铜镜上,因此他无法从镜中看到她的面容。但他却可以看到她那如白玉般皎洁的**背影,以及从锦凳侧面露出来的一条圆润光滑的腿。秋傲霜心情极为平静,他竭力去思索一个时辰以前所发生的情景,然而记忆却非常模糊。他也无法估计那桩事为他带来了多大的愉快,但他却依稀记得仿佛自高峰跌向万丈深谷的那一瞬间所产生的飘飘然感觉。他不敢肯定那种感觉是美妙的,但他却指望再加尝试,不是一次,而是永无止境地尝试。他突然又想起一句古人之言——欲海难填。在他冥想时,只听萧月梅轻声问道:“怎不再睡一会儿?”那语气仿佛包含了关切,却很冷漠,总之,不象先前那样娇媚。不过,秋傲霜却不去关心,目光从她那**的背部收回来,望着榻前地上的短剑,喃喃地说道:“看姑娘的神色似乎在后悔?”萧月梅道:“后悔的只怕是你。”秋傲霜道:“正巧相反。而且我也没有后悔的理由,是我自愿的,姑娘既未威逼,又未暗中动用药物,又凭什么后悔?”萧月梅沉吟了一阵,道:“那么,今后有何打算?”秋傲霜道:“正要请问姑娘。”萧月梅道:“自然是长相厮守。”秋傲霜不禁笑了,然而这不是得意之色,而是自我解嘲。秋傲霜是无声之笑,也被背他而坐的萧月梅发觉,因而问道:“因何发笑?”秋傲霜道:“我笑姑娘很天真。”萧月梅似不悦的语气说道:“换句话说,你认为我说的是假话?”秋傲霜道:“姑娘方才所说长相厮守那句话容或不假,但事实上却不可能。”萧月梅道:“因何不可能?”秋傲霜道:“从姑娘夜间以被角余风煽熄烛火的功力看来,内力之强,足够跻身一流高手之列,然而目下我已成废人。姑娘即使一时青睐,也未必能持之久远,长相厮守不过痴人说梦罢了。”萧月梅道:“穿衣起床吧!”秋傲霜道:“我还想再躺一会儿,此生恐怕再难获此温馨滋味。”萧月梅冷声道:“教你披衣起床,听见没有?”秋傲霜道:“莫非姑娘要赶我离去么?”萧月梅道:“不必多问。”即使萧月梅真要赶他走,他也不会怀恨对方,何况她还不曾明确表示。秋傲霜果然没有再问,立即穿上衣裤,离开了床榻。萧月梅虽然一直背对秋傲霜,但对他的每一动态俱都了若指掌。秋傲霜刚刚穿上靴子在地上站定,她立即说道:“拿起地上的剑。”秋傲霜俯身抬起“四绝剑”,一面轻抚鞘套,一面喃喃问道:“是要教我引剑自戕么?”萧月梅冷声道:“你一向心高气傲,自视甚大,因何一蹶如此?”秋傲霜道:“情关未破,夫复何言!”萧月梅道:“可曾看到地上的火盆?”秋傲霜道:“看到了。”萧月梅道:“那并不是一件瓦器,而是生铁铸造,重四百余,厚达三寸。现在你可以试试那把‘四绝剑’的锋芒。”秋傲霜心头不禁一震,振声道:“莫非昨夜之情全是幻觉?”萧月梅冷笑道:“你也忘得太快了!我的衣衫都还不曾穿上哩!”秋傲霜道:“如此说来,我真的和姑娘欢好过了么?”萧月梅道:“合体几达一个时辰以上,你怎么还在犹疑?”秋傲霜喃喃道:“这就奇了!家师一再交代,若近女色,泄去元阳,苦练多年的御剑之术必将消失殆尽。我焉能挥剑削此厚重铁盆?”萧月梅道:“不妨一试。”秋傲霜猛地拔出了短剑。在这一瞬间,他不由自己地运劲于腕,心头不禁一阵狂喜,因他感觉到自己的功力犹在。身形一挫,挥剑向那火盆砍去。“砰”地一响,火盆一裂为二,分向左右荡开数尺。秋傲霜喃喃道:“难道家师所言不实?”萧月梅道:“令师倒不曾骗你。”秋傲霜道:“那么,姑娘所说你我曾有合体之缘是假了?”萧月梅道:“也不假。”秋傲霜怔了半晌,才喃喃道:“那么……”萧月梅接道:“夜间你曾见我以被角风扇熄火烛,但是,目下我却手无缚鸡之力。”秋傲霜道:“是何缘故呢?”萧月梅道:“你可曾听说过采补之说?”秋傲霜道:“略有所闻。”萧月梅道:“你虽已泄元阳,但无大碍。因我已在合体之时将全部内力注入你之气穴,你不但毫无所损,反而功力大增。”秋傲霜骇然道:“姑娘因何要如此作?”萧月梅道:“为了造就一个武林奇才。”秋傲霜惊呼一声,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萧月梅又道:“所以我方才说,你我当长相厮守。因我已无分毫内力,无你保护,万万不能生存。”秋傲霜掷剑于地,奔到妆台之前,从背后紧紧将她搂住,激动地说道:“请姑娘放心!你我今生永不分离,同生同死。”萧月梅道:“真的么?”说罢,缓缓回过身来。秋傲霜讶然松开双手,连退数步。因为对方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并非他念念不忘的萧月梅。他愣神良久,方喃喃道:“你……你不是……萧……姑娘?”她妩媚地笑道:“我姓江,名秋露,或者称我‘万人迷’。总之,我不是萧月梅。”秋傲霜仍然面对着一具**的胴体,而且比夜间所见还要清晰,还要彻底,然而却毫无遐念,冷声道:“那么,萧姑娘去了何处?”自称名叫江秋露的女人笑道:“自始至终她就不曾到这儿来过。”秋傲霜道:“那么,你是易容改装,冒充萧姑娘的了?”江秋露点点头,道:“不错!”秋傲霜低吼道:“我不信!”江秋露吁叹了一声,道:“也难怪你不信。”秋傲霜道:“你得将这件事说清楚。”江秋露道:“你曾见过萧姑娘,她的脸蛋未必有我美,至于我这一身细皮白肉,恐怕世上女子也没有一个比得上我,所以我才有个‘万人迷’的别号。但是我却有自知之明,尽管我能迷尽天下众生,却迷不住你秋傲霜。因为你已情有所钟,我也只得改扮萧月梅的模样了。其实,那对我还是一种委屈。”秋傲霜沉声道:“你在胡说!我对萧姑娘有情,只是暗置心中,连萧姑娘都不知道,你怎会知?”江秋露道:“前夜在江船之上,你曾对一个姓朱的少年吐露了情衷,凑巧被我听见了。这大概是你我有缘吧!”秋傲霜突有所悟,讶然道:“那夜攀附船舷之人是你么?”江秋露道:“正是我。”秋傲霜道:“金战彪可称水上霸主,我不信你能逃得过他的追击。”江秋露冷笑道:“水上霸主还轮不到他。”秋傲霜道:“难道是你?”秋傲霜摇摇头,道:“自然也不是我,是‘一杆神钓’江上秋。”秋傲霜蓦地一怔,疾声道:“原来你就是那位老渔翁的不孝女儿。”江秋露一面开始穿衣,一面说道:“那是我的家事,不劳动问,现在该谈谈你我之约。”秋傲霜一愣道:“你我有何约定?”江秋露冷笑道:“你方才亲口话过,要与我长相厮守,永不分离,怎么此刻又忘了么?”秋傲霜道:“那是对萧姑娘而言,你既然是易容冒名,自然不能算数。”江秋露穿好衣衫。对镜理妆,冷冷地说道:“只怕由不得你。”秋傲霜心中已打好了主意,问道:“我要先问问,你因何要找上我?”江秋露道:“我一心要造就一个武林奇才,自然要找一个可以造就者。从各方面来说,你都够条件,而且你我的姓名中部有一个‘秋’。”秋傲霜道,“就只有这个原因么?”江秋露道:“这就够了。”秋傲霜道:“因何要冒萧姑娘之名?”江秋露道:“那只是一种手段。”秋傲霜道:“好!关于你倾注内力,使我武功大进,我是终身感戴……”说到此处,突然停住。江秋露仍然在对镜描眉点脂,浯气极为平静地说道:“我在静待下文。”秋傲霜沉声道:“不过,你假冒萧姑娘之名却不可饶恕。”江秋露道:“你似乎说得太严重了。”秋傲霜道:“你的所作所为,可说对萧姑娘大为不敬。”江秋露道:“那该怎么办?”秋傲霜道:“我要杀你,你除了以一死向萧姑娘谢罪之外,别无他途。”江秋露缓缓回过身来,两眼凝视着他,轻笑道:“这样做,公平么?”秋傲霜点点头,道:“非常公平,我俩既有合体之缘,我就视你为发妻,杀死你后,将予以厚葬,而且此生将不再娶。”江秋露笑道:“即使萧姑娘自愿以身相许,你也不娶么?”秋傲霜语气坚定地说道:“绝不!一来不能负情于你,二来我这不洁之体,也不配沾染萧姑娘玉洁冰清之躯。”江秋路咯咯笑道:“女子择人而事,找到你这种男子,也该心满意足了……”语气一顿,摇摇头,接道:“可惜这不是我想得到的。”秋傲霜喝问道:“你想得到什么?”江秋露一字字有力地说道,“我要眼看你成为武林霸主,然后分享你所得到的荣耀。”秋傲霜沉声道:“你今生休想了!”说罢,缓缓拾起地上短剑,怒目而视。江秋踞毫无畏惧之色,仍然笑容满面地说道:“我不信你能下得了手了!”秋傲霜不再答话,缓缓走到她面前,剑尖抵上了她的咽喉。江秋照容颜一丝不改,身躯也纹风不动。秋傲霜冷声道:“死后你要殡葬何处?”江秋露道:“你真要杀我么?我总希望你在最后一刻改变主意。”秋傲霜道:“平心而论,我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不然,夜间我就不会受你之骗,但是,我要杀你的心意却绝不改变。你不要心存侥幸。”江秋露道:“你很傻!不过你也傻得可爱,说句实话,你仪表不恶,但未必就是世间第一美男子。你的天赋厚,可是要找一个资质与你相同的男人也不难,真正使我动心的,就是你这种傻劲。”秋傲霜心头一怔,收回了短剑,悻悻然说道:“我傻在何处?”江秋露道:“从你来到金陵说起吧……”语气一顿,缓缓说道:“接受杜桐屯之邀到秦淮河上饮宴,太傻!轻易答应萧月梅封剑之约,太傻!视姓朱的为知己,太傻!……”秋傲霜接道:“最愚不可及的,该是将你误以为是萧月梅。”江秋露摇头笑道:“错了!最傻的事莫过于你竟然要杀我。”秋傲霜冷笑道:“你应该是一个有心机之人,却使出这样愚笨的方法来自救。”江秋露双眉一挑,道:“你说我是一个很有心机之人?”秋傲霜道:“想必我没有看错。”江秋露咯咯娇笑道:“你总算还有聪明处……”语气一沉,接道:“既然我是一个有心机之人,那么,任何事情我都会有长远的安排,绝不会不顾后果就将内力全部注于你身。”秋傲霜心头一震,情不自禁的低呼一声。江秋露又道:“以你的狂傲,绝非长相厮守之良伴,不过,情势所迫,你我非得长相厮守不可,我若拂袖而去,心血白费,你若杀我,则无异杀了你自己。”秋傲霜道:“你休作吓人之言,我不会相信。”江秋露道:“你若稍为冷静细思,就会相信我不是危言耸听。”秋傲霜低叱道:“莫非你在我身上做了甚么手脚,以为要胁么?”江秋露摇摇头道:“那倒不至于,你并非轻易能受旁人要胁者。”秋傲霜道:“那么……?”江秋露道:“你气穴之内本有一股阳刚之气,我所注入的一股阴柔之功,阳阴一时难以调合,我这具血肉之躯留下来对你还有大用。”秋傲霜不禁一愣,良久才逞强地道:“我不相信,此刻我毫未感觉异状。”江秋露道:“一到满月之夜,你将因气血崩散而死,绝无救药。”秋傲霜道:“既然绝无药救,你即使活着也无能为力。”江秋露媚笑道:“我这副躯体就是灵丹妙药……”语气微顿,放低了声音说道:“每隔一日,你我就得来一次合体双修,我方才所说的长相厮守,也就是指的这桩事。”秋傲霜良久无语,他意识到对方绝没有说假话。沉默半晌,他才冷冷说道:“可是,总有一天我会杀你。”江秋露笑道:“至少在一年之内,你还需要这副躯体。”秋傲霜道:“那么,一年之后呢?”江秋露道:“一年之后,我已吸收了无数男人的元阳来恢复了功力,那时你要杀我,也许就办不到了。不过我却希望那时你已真心要和我长相厮守。”秋傲霜忿忿然说道:“除我之外,你还要找别的男人,我岂会与你这种下流无耻的女人长相厮守?此刻我就想要杀你。”江秋露笑道:“原来你如此介意!我不相瞒你,在此之前,与我有过合体之缘的男人多如过江之鲫,事实上,你已和你所说的下流女人厮守一夜,只不过你未觉察而已。”秋傲霜惊道:“原来你非完璧?”江秋露咯咯娇笑道:“你不但对女人外行,对武学一途似乎也懂得不多,我若不是早先就吸取了无数男人的元阳,你此刻的内力也不会如此深厚了。”秋傲霜吁叹了一声,道:“这简直是一段孽缘!”江秋踞道:“不管是情缘还是孽缘,倒令我十分开心。”秋傲霜道:“那么,你我将寸步不离了?”江秋踞道:“当然。”秋傲霜道:“你不再去找其他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