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秋露摇摇头道:“不行。”秋傲霜道:“为什么呢?”江秋露道:“我必须要吸取别人的元阳来恢复我的内力。”秋傲霜深深皱起了眉头,道:“你这样作将会使我感到难堪。”江秋露道:“你对我无情无爱,合体之亲只为了修练你的内功,你又何必介意。”秋傲霜道:“我承认我对你无情无爱,但是你我今后将结伴同行,你公然去勾搭别的男人,我的颜面岂不大大受了损伤?”江秋露道:“尽管放心!这种事情绝不会被别人知道。”秋傲霜道:“就算你遮掩得好,但也不能保证那些男人事后不说呀!”江秋露道:“事后一个个精血枯竭而死,只有去向阎王述说了。”秋傲霜心头不禁一寒,想想昨夜情景,真是太荒唐又太冒险了。江秋露笑道:“不必心头暗惊,你是天之骄子,绝不会受到损害。”秋傲霜道:“你这种作法,简直就是‘银狐’第二。”江秋露突然将笑声一收,冷声道:“实不相瞒,‘银狐’就是我娘。”秋傲霜心头狂震,疾声道:“原来你就是解玉欢,你的易容之术也太高明了。”江秋露摇摇头,道:“你猜错了!你说的解玉欢想必是我那同母异父之妹。”秋傲霜一时入坠五里雾中,似明似晦,想不出个中究竟来。愣神良久,才喃喃道:“你不是那位‘一杆神钓’江上秋的女儿么?”江秋露道:“那的确是生我之父,就因为进入我母圈套,才丧失了一身功力,幸亏他的修为深厚,算是保住了一条命。”秋傲霜道:“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江秋露道:“二十五年了,算来我也有二十五岁,你我既不打算结为夫妻,同偕自首,痴长你几岁,你也不必介意了。”秋傲霜道:“听令尊说,他还有三个儿子,目下经商在外。”江秋露道:“那是掩饰之辞,多年来就只有我和他二人同住在那间茅舍里。”秋傲霜道:“你曾经和令尊住在一起么?”江秋露道:“我尚在襁褓时,我母亲就将我送了回去,是由生父将我抚养长大的。”秋傲霜道:“将你送回,却将解玉欢留在身边,难道你母亲对姐妹二人有所偏爱么?”江秋露道:“大概是因为解玉欢之父精血枯竭而死,所以就留在我母身边了。”秋傲霜道:“你既然留在江老先生身边,就不该再坠入邪道了。”江秋露吁叹了一声,道:“一切似乎都是命中注定,幼年时,只知我母已死,我父虽然武功丧失,却还能用言语指导我勤练水中功夫。原指望父女相依为命,却想不到十六岁那年,生母突然出现了。”秋傲霜听得神往,不禁问道:“你就被她带走了么?”江秋露神色幽暗地点点头,道:“是的,这就是我现在失悔的原因。”秋傲霜摇摇头喃喃地说道:“我不明白你有何失悔之处?”江秋露喟叹道:“一个十六岁少女,头脑昏昏朦朦,根本不识得善恶正邪,一旦重得母爱,更是不知天高地厚,就在不知不觉之中学得了采补之术。”秋傲霜问道:“以后呢?”江秋露道:“一年以后,我重回生父身边。”秋傲霜道:“他不问你去了何处么?”江秋露道:“问了,我也坦白陈告,他老人家问我到底是要跟他,还是跟我母亲,十六年之情,自然比生母一年相处为重,所以我决心侍奉他老人家终老,但是,却将学得采补之术瞒住了他老人家。”秋傲霜道:“以后怎样?”江秋露道:“老父见我年纪渐大,就将一年轻渔郎招赘进门。”秋傲霜道:“你喜欢他么?”江秋露点点头,道:“很喜欢他,我们从小在江边一起长大,他无父无母,老父疼爱他犹如己出。”秋傲霜道:“那应该过得很幸福才是啊!”江秋露苦笑道:“你说得不错!可惜他在新婚之夜就死了!”秋傲霜惊道:“如何死的?”江秋露沉声道:“我杀了他,因为我在不知不觉中采干了他的精血。”秋傲霜低呼了一声,并未接口。江秋露又道:“从此以后,我性情大变,我要天下所有大男人都得到相同的下场,然而我每当害死一个男人时,我的心灵上就加深一分痛苦,我渐渐觉悟到,完全是受了我母所害。”秋傲霜点点头,道:“你说得对!”江秋踞道:“对又怎么样?我能够手刃生母而泄恨吗?”秋傲霜道:“照说不能。”江秋露突然目显异光,冷笑道:“所以我要造就你成为武林奇才。”秋傲霜恍然大悟,振声道:“原来你是要假我之手对付你母。”江秋露点点头道:“你说对了。”秋傲霜喟然一叹,道:“你的境遇倒还令人同情,不过,既然感到每害一个男人,心灵就加深一份痛苦,又何必打算再去害人呢?”江秋露面上掠过一丝阴冷之色,冷哼道:“那些被害的男人大都心中犯了邪念,才会走进我的圈套,可说是自投死路。”秋傲霜道:“照你的口气听来,你的心中就不该有痛苦。”江秋露道:“有的。不过不是为那些死去的男人,而是为我自己。”秋傲霜吁叹了一声,道:“姑娘因何不及早结束这种痛苦生活?”江秋露道:“快了。”秋傲霜道:“在下倒很想听听姑娘的打算。”江秋露淡淡一笑,道:“谈不上有何打算。一年的时光弹指即过,那时你体内的二股劲流业已调合,可以毫无顾忌地杀了我泄十艮了。”秋傲霜道:“也许到时在下会改变主意。”江秋露美目一睁,道:“想必是要我永坠苦海,不得解脱,可对?”秋傲霜点点头,道:“不错。”江秋露妩媚地笑道:“我倒盼望你是那样一个残忍的人……”语气一顿,望望窗外的天色,接道:“时辰不早,该谈谈正事了。”秋傲霜愣神良久,方缓缓说道:“目前我似乎已成俎上之肉,看来一切都要听你摆布。不过,你得考虑到现实问题。”江秋露道:“什么现实问题?”秋傲霜道:“至少我目前还没有成为一个你心目中的武林奇才。”江秋露道:“那还需要数月的工夫,然而你今非昔比。”秋傲霜道:“我自己也觉得内力比之以前要增进不少。不过,脱离擎天宫却尚非其时。”江秋露接道:“我早就想到长相厮守的方法了。”秋傲霜道:“说说看。”江秋露道:“你身边尚缺一名剑姬,我虽不是习剑之人,然而动起剑来,也还看得过去……”秋傲霜接道:“别动此妄念,你目下武功全失,连一把铁剑也未必拿得起。”江秋露道:“你说得不错。不过其中还有补救之法,能暂时将三姬瞒过就行了。”秋傲霜道:“什么补救之法?”江秋露道:“目下你还要暂留江浦,每隔二日,劳驾来此一叙。等到十天半月之后,我的功力也将略有恢复,那时我才毛遂自荐……”秋傲霜疾声接道:“别以为擎天宫的的内槛是轻易可一跨而过。”江秋露道:“你这位副宫主远行在外,对增补一名剑姬之事,该有主权。”秋傲霜点点头,道:“不错!可是你该想到,那三姬不是容易瞒过之人。”江秋露淡淡一笑,道:“你方才已说过,我是一个极有心机之人。我自然有巧妙的安排,你用不着为此事担心。”秋傲霜沉吟了一阵,道:“你目下武功全失,万一受到别人袭击……”江秋露娇笑着接道:“想不到你还会关心我。”秋傲霜冷笑道:“我是关心我自己的生命,如果你死……”江秋露疾声接道:“放心,我死不了,而且我目前也不想死。”秋傲霜道:“你毫无自卫之力啊!”江秋露道:“我已预作防范,除你之外,任何人也别想走近这座茅舍二十步以内。”秋傲霜目注对方,缓缓摇头,道:“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江秋露淡笑道:“你不妨姑且信之。你这几日要预先为我铺路。”秋傲霜不禁一愣,道:“我不明白你这句话的意思何在?”江秋露道:“你一向洁身自好,与那三姬从未有过肌肤之亲。如果我一旦以剑姬之名随侍你身边之后,为了你的功力。一日一聚,绝不可免,那时岂不令那三姬暗暗生疑么?”秋傲霜冷笑一声,道:“我明白了,和你这样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都欢好过,那玉洁冰清的……”江秋露毫无怒容,反现微笑,使得秋傲霜将话顿住,不忍再骂下去。江秋露幽声说道:“骂吧!在你来说,似乎是受了大大的委屈。”秋傲霜未再答话,回剑入鞘,掉头向外走去。江秋露叫道:“冤家慢走一步。”秋傲霜停步并未回身,冷声道:“有何未尽之言?”江秋露道:“江秋露,万人迷!都在昨夜死去了,你该为我取个新的名字。”秋傲霜道:“你自己取吧!我没有那份闲情雅致。”江秋露道:“那么我从此就叫路秋江,至于本来面目是不虞被人识破的,我的易容妙术,你昨夕已经见识过了。”秋傲霜并未接口,疾步走出了茅舍。江秋露从窗口凝望秋傲霜身形在竹林中消失之后,重重地叹了一口长气。看她蛾眉深锁,面生愁色的模样,敢情她真是一个心情极端痛苦的女人。八月!桂子飘香的季节。这天是十五仲秋之夜,蟾宫朗洁,碧空如洗。金陵城中户户香案,处处笙歌,好一遍热闹光景。自元朝以后,举国上下莫不重视此一月圆人圆的大好节日,被誉为六朝金粉的石头城,人文荟萃,物丰民富,是夜自是益见繁华。在福景门处,俱都是深宅大院,全是显贵之家,纵有民宅,也必定是金陵世家,或是巨贾富屋之居。长街洁净,朱门耀目,此地出入之人,男则锦衣玉带,女则珠光宝气,即使那些供人使用的仆从婢奴之辈,也一个个衣冠楚楚,昂视阔步。在栉比鳞次的一排宏伟宅院之中,有一幢与其他建筑物无甚差别的宅院,朱门粉墙,铜环耀眼,左右踞立一对张牙舞爪的石狮,阶前无半个人影,予人以侯门深似海的印象。然而,这并不是一座侯门。朱门的上端横挂一方匾额,金漆“卧龙居”三个大字,敢情这宅子里住着一个自诩“终非池中物”的怀才不遇之人。一进大门,是一座偌大庭院。园中莲池,亭台布置极为雅趣,并植满奇花异木,虽是仲秋,依旧是香气扑鼻,令人心神大朗。穿过花径,就是大厅。花岗石铺砌的石阶和长廊光洁明亮,朱漆栏杆更是鲜艳夺目。此刻约莫酉、戌之交,宅中主人想必已用过晚饭,该在后园中饮酒赏月了。然而,大厅中却是灯火辉煌,人影闪动。如此美景良辰,不知为何要耽在屋子里。正对着大厅进门处,坐着一个明艳照人的红衣女子。双眉修长,目如点漆,白哲的瓜子脸,鲜红的小唇,端的是一个绝色美人。大凡女子的罗衫,都是织花凤绣,而这女子身上的红衣却只见几朵非蓝非白的云彩,罗裙的边沿却又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游龙。龙!卧龙居!敢情这女子就是这座宏伟宅院的主人了。在这红衣女子的身后,站了四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婢女,她们虽是青衣,却也绣得花团锦簇,其间隐现翔龙的图形。大厅进门的两边,也分别站立了四名青衣女婢,一个个垂手而立。那红衣女子伸出手去,端起几上的一盅盖碗茶,浅浅地啜了一口,将茶碗放回几上,然后声如黄鹂般地轻脆地问道:“什么时辰了?”站在她右手边那一排青衣婢女之中的头一个,半转身子,恭声说道:“回禀龙姬,已是戌初了。”龙姬!原来这红衣女子是擎天宫宫主单飞宇身边的第一宠妾。看来擎天宫很有点财势,如此深宅大院,如此豪华排场,没有上万两银子,只怕难以置办哩!龙姬那两粒如滚珠般的漆黑眸子的溜溜地一转,冷声道:“一再吩咐,称我沈姑娘,怎么又忘记了。”那青衣婢女连忙躬下身子,道:“小婢知罪,下次不敢。”龙姬神色稍稍一缓,复又朗声问道:“门上有人侍候着么?”那青衣婢女回道:“香吟大姊在门上候着……”她这里一语未了,已有一个身穿杏黄罗衫的女子,疾步走进了大厅。她约莫十七、八岁,面目皎好,身段婀娜,敢情她就是那青衣女婢口中所说的香吟。龙姬不待进来的女子开门,就疾声问道:“香吟!来了么?”香吟福了一福,道:“回沈姑娘,秋副宫主到。”龙姬目光向大厅外一掠,道:“人呢?”香吟道:“秋副宫主一定要待小婢禀报沈姑娘后,才肯进来。”龙姬嘴角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问道:“他就是一个人么?”香吟道:“剑姬不曾随行。”龙姬玉手连挥,道:“说我有请。”香吟应声退去。龙姬也起身离座,在大厅进门处站定。她虽是宫主身畔的第一宠姬,面对副宫主秋傲霜,却也不敢过份托大,是以离座恭迎。秋傲霜穿一件粉底绣金大衫,俨然一翩翩浊世公子,腰际隐隐可见隆起的剑柄。他的神态似乎不如月前那样冷漠。他刚一跨进大厅,龙姬立刻一福,道:“龙姬沈留香肃迎副宫主。”副宫主之职自然高过剑姬许多,然而秋傲霜却知道龙姬在单飞宇面前甚为得宠,目下客居金陵,她几乎可说是代替单飞宇发号施令,是以他暗中存下敬畏之心。连忙深深一揖,道:“不敢!请沈姑娘回座。”龙姬沈留香又是福了一福,满面含笑地肃迎着秋傲霜在她方才坐的那张座椅上落座,她自己则坐上了旁座。秋傲霜也未过份谦让,敬畏之心只是暗存心中,表面上还得遵守擎天宫的规矩。待婢女献上香茗,以及四盘甜果,龙姬沈留香一挥皓腕,一十二名青衣女婢连同那香吟姑娘一齐退出大厅,并掩上了窗门。秋傲霜抱拳一拱,道:“沈姑娘召见,不知有何教谕?”沈留香嫣然一笑,道:“副宫主如此说,可就教我消受不起了。”秋傲霜道:“沈姑娘所传达的都是宫主之命,自当……”沈留香接道:“副宫主千万别如此慎重其事,否则我就会坐立不安了……”语气微顿又道:“单宫主的手谕于傍晚时分,传来金陵。”秋傲霜面色一正,道:“不知有何训示?”沈留香道:“关于副宫主遴选路秋江姑娘递补剑姬一事,单宫主业已认可……”她说到此处,忽然将话顿住。秋傲霜星目一张,道:“沈姑娘似有未尽之言。”沈留香螓首微微一点,道:“单宫主还另有吩咐……”语气微顿,接道:“路姑娘的剑法超群,给予‘梅姬’封号,自然无可厚非。不过宫中规矩有先来后到之分,因而单宫主特别交待,应该由夏火莲,何蓉媚、孟采玉三位姑娘依次晋升,那位路姑娘只得暂时委屈为‘竹姬’之封!”秋傲霜道:“理当如此,傲霜一时失察,忽略了宫中规矩了。”沈留香嫣然一笑,道:“尚有一事,单宫主特别关注。”秋傲霜道:“何事请姑娘不妨明示。”沈留香道:“先要请副宫主谅解我的职责……”放低了声音,接道:“关于副宫主月来的情况,我略有所闻,也都一一据实禀明了单宫主。”秋傲霜心头微微一顿,道:“那是应该的。”沈留香道:“副宫主入宫就职之初,曾向单宫主面禀,因所使用兵器为‘四绝剑’,恪遵师命须首绝女色,否则将武功尽失。然而月来副宫主与四剑姬终夕绸缪,不知对副宫主之功力有何不良影响。”秋傲霜道:“说来汗颜,竟然未勘破情关,犯了女色之戒……”沈留香接道:“那倒无可厚非,单宫主所关心的是副宫主的那套‘旋风剑法’。”秋傲霜道:“说来令人难信,非但武功末失,反而比先前精进不少。”沈留香喃喃道:“这倒奇了?”秋傲霜道:“想必传闻失实,而且武学一途,博奥艰深。因个人禀赋,体质不同,相同一门武功,两人同练,却有不同结果。这大概是傲霜得天独厚,际遇幸运,也未可知。”沈留香道:“果真如此,那倒真可喜可贺。不过,我要说句真言,请副宫主不要见责。”秋傲霜星目一翻,道:“沈姑娘是不信么?”沈留香站起来福了一福,道:“我要据实回报,所以想见副宫主亮一亮剑法。”秋傲霜道:“此刻么?”沈留香螓首连点,道:“不错,尚请副宫主不要见怪。”秋傲霜微一沉吟,道:“请姑娘将方才那一十二个婢女召唤进来吧!”沈留香立即扬声唤道:“香吟进来。”大厅窗门打开,香吟走了进来,道:“小婢在。”沈留香吩咐道:“将所有婢女传唤进来。”香吟应是退下,移时,一大群婢女走进了大厅。何止一十二名,已有三十人之多。沈留香向秋傲霜福了一福,虽未说话,却明显地表示出她要考验秋傲霜的剑法。秋傲霜离座而起,缓缓敞开了大衫。只见他右手方往剑把上一搭,人已腾身跃起,顿见晶光大放。只不过眨眼之间,他已重新归座,短剑也已回鞘,真是个快如旋风。沈留香身为单飞宇身畔的八大剑姬之首,剑法自然高明,立刻面呈惊喜之色,脱口赞道:“好剑法!真是一日千里,与前大不相同。”沈留香一挥手,道:“你们快下去换衣服吧!”待那群婢女转身离去之际,才可看见她们身上的衣衫俱都自后领一裂到底。却又不伤内衬,真个是又快、又准了。一干青衣婢女退下后,这才回归座位,笑道:“副宫主真是得天独厚,幸运非凡,单宫主得报之后,必然心胸大快。”秋傲霜道:“傲霜只是托单宫主之洪福罢了。”沈留香面色一正,道:“月来金刀杜洞屯深居简出,倒也安份。所谓静极思动,值兹仲秋之夜,在他府邸之中有一场小小盛会。”秋傲霜双眉微微一挑,却未接口。沈留香停顿了一下,又道:“他今晚所宴请的人,是黑道中的人物豺狼虎豹四兄弟。”秋傲霜喃喃道:“倒不曾听说过。”沈留香道:“这四人不过是宵小之辈,然而却也各有绝招,未可忽视……”突然放低了声音,接道:“而且这四人以往和百花宫宫主阎君涛过从甚密,此番为杜金刀之座上客,其中必有文章。”秋傲霜目注对方那张美艳绝伦的粉脸,缓声说道:“沈姑娘有何吩咐?”沈留香站起了福了一福,道:“不敢……”缓缓落座后,接道:“单宫主不便前来金陵,在手谕上指示我相机权宜行事,所以我只是代单宫主发号施令而已。”秋傲霜抱拳一拱,道:“傲霜明白。”沈留香道:“此四人必须立刻除去,以绝后患。”秋傲霜道:“杜金刀呢?”沈留香道:“暂留。”秋傲霜皱眉问道:“是单宫主的谕示么?”沈留香螓首一点,道:“不错,因情势有所改变,故而暂留杜金刀的活口。”秋傲霜喃喃道:“豺狼虎豹四兄弟不足道,何患之有?”沈留香道:“根据迹象显示,阎君涛似想利用杜金刀,而他本人或因某种顾忌不便和杜金刀公然交往,看来豺狼虎豹四兄弟是他俩之间的桥梁。”秋傲霜道:“杀他四人,只是为了拆桥么?”沈留香道:“此其一,另一个用意是要造成阎君涛与杜金刀之间的误会。”秋傲霜道:“依照常情判断,杀却豺狼虎豹四兄弟,只会使他俩进一步合作无间。”沈留香面露诡谲之色,放低了声音说道:“暗杀,使阎君涛发生猜疑。”秋傲霜微一沉吟,道:“沈姑娘不要见怪,此策未必妥当。”沈留香道:“副宫主说得极是,不过……”语气一顿,接道:“纵然离间之计不成,也可从豺狼虎豹兄弟死后阎君涛的反应中去推断他的下一步行动,副宫主以为然否?”秋傲霜的本意是要大摇其头,但他却又十分明了内中隐情,自然不便去加反对。而且他此刻心中也已别有计算,所作所为已不完全是为擎天宫在打江山了。故意略作思索,才点点头,道:“沈姑娘的想法倒是甚有见地。”沈留香道:“那就有劳副宫主了。不过,在下手之时切记在死者身上留下一些乱人耳目的伤痕,不能让阎君涛或杜金刀发觉是死在四绝剑之下。”秋傲霜点点头,道:“这倒不难。”沈留香道:“豺狼虎豹四兄弟嗜色如命,今夜杜金刀在府邸设宴相待并未召唤歌妓,想必是有何机密商谈,席散之后,主投客好,一定要作秦淮夜游,那时副宫主正好下手。”秋傲霜道:“只怕杜金刀在旁有所不便。”沈留香笑道:“以我猜测,杜金刀目下只怕不敢离开他那门禁森严的杜府一步。”秋傲霜道:“如此倒好……”站起来一拱手,接道:“傲霜告别。”沈留香也起身离座,道:“今夜想必能听到副宫主的回话。”秋傲霜一皱眉,道:“杜金刀根深蒂固,耳目众多,傲霜一再明来明往,被他探悉了沈姑娘的居停之所,那就不妙了。”沈留香笑道:“在副宫主大驾来到之前,长街上已遍布暗桩,因而副宫主的行藏绝不会被人察觉的……”秋傲霜接道:“难得姑娘如此费心,一待事成,即来回报。”沈留香连连摇头,道:“只此一遭,尔后副宫主不必再来此处。”秋傲霜双眉一挑,道:“那么,又要到何处去会晤姑娘呢?”沈留香道:“江边‘临江别馆’之中,住着一个跑江湖的歌妓,外号叫做‘香留枕’,副宫主不管去至那间酒馆、栈房,着别人前去传话,只说沈公子相召,她就会前去会晤。”秋傲霜心头一动,挑眉问道:“那歌妓是姑娘乔扮的么?”沈留香含笑摇头,道:“乃是我身边的婢女香吟所扮,就是方才在大门处迎候副宫主大驾的那个婢女,副宫主想必记住了她的容貌。”秋傲霜放低了声音,道:“姑娘可知‘临江别馆’住着一个名叫杨桂玲的女子。”沈留香轻嗯了一声,道:“那女子还在,副宫主提她作甚?”秋傲霜道:“那杨姑娘为人狡黠,武功奇特,千万教香吟姑娘小心才好。”沈留香笑道:“我已留意了,不劳副宫主费心。”秋傲霜点点头,扬长走了出去。出得卧龙居大门,但见长街寂寂,并无一个行人,倒是有一辆空着的马车得得驶来。秋傲霜一跃上了马车,吩咐车夫驶往秦淮河畔。那车夫放下垂帘,扬鞭一挥,马车立即疾驰而去。此刻虽已是戌、亥时光景,淮河上的繁华之色却正在劲头上,秋傲霜方一跳下马车,就有无数的鸨儿**围了过来。秋傲霜选了一艘银字号的画舫,舫上的粉头过来行礼报名,秋傲霜也难得去记,只是挥手吩咐道:“放下船帘,别离码头太远,我还要等一个好友。”粉头自然是听那花钱大爷的吩咐,连忙传话下去,这艘画舫虽然解去了缆索,摇离了码头,却不停地在附近打圈圈。秋傲霜从竹帘的缝隙间往外张望,但见有一艘金字号的画舫停在码头边,一个五十来岁的老鸨子侍立舫首,有所等待。他私心忖度,那艘画舫想必是等待豺狼虎豹四兄弟的。方才他来到之时,只有那老鸨子不曾下船到他面前兜搭生意。心中有此推断,他的目光也就一不稍瞬地盯在那艘大型画舫之上。身边的粉头几番献媚,劝酒,都被秋傲霜以等待好友为由推拒了。更递漏转,眼看又是交子光景。秦淮河畔也从烦嚣声中渐趋宁静。就在此时,一辆双套马车疾驶到河边码头。秋傲霜一眼就看出那是杜府的套车,果然不错,车帘掀动,杜府总管蔡锦堂率先跳下。接着,又先后跳下四个精壮的大汉。看他们那种狰狞可怖的长相,必是豺狼虎豹的四兄弟无疑。相隔甚远,秋傲霜听不清蔡锦堂说了些什么。但见他躬身肃客,四兄弟一跃上了那艘金字号的画舫,而蔡锦堂却伫立岸上。秋傲霜微微一愣,看来蔡锦堂不会陪客人作秦淮夜游,这倒省去了一层麻烦。四兄弟登上画舫之后,立即进入花厅。舫上的船娘立刻解缆离岸,缓缓向秦淮河下游划去。蔡锦堂复又返回套车,扬鞭而去。秋傲霜向身边的粉头问道:“那艘画舫叫个什么名儿?”那粉头道:“那是‘金兰舫’,排场大,化费也多哩!”敢情这粉头也是一个饶舌的妇人。秋傲霜道:“舫上的姐儿也不少吧?”粉头道:“听说那几位爷们是杜府的客人,一个个如狼似虎,所以选了四个精壮的粉头。南国佳丽贵娇柔,臂壮腿粗,像条母牛,那还有什么滋味?若教客官遇着那种粉头……”秋傲霜接道:“你说得一点也不错。”粉头道:“客官的好友怎么还不来呢?眼看月光就要偏西了!”秋傲霜低声笑道:“你的脸蛋比月儿还要明亮光洁哩!”语气一顿,接道:“我那朋友想必不会来了,吩咐船娘,将船儿跟在‘金兰舫’的后面慢慢划去,让咱们看看那些如狼似虎的家伙怎生吃这顿花酒。”粉头螓首连摇,道:“客官!那使不得啊!”秋傲霜道:“怎么了?”粉头放低了声音,道:“金陵城中谁不知道杜爷是个耍大刀的好手,那些爷们又是杜爷的客人,要是发现咱们跟着……”秋傲霜接追:“别怕。他耍大刀我玩剑,有事找我,没事多赏银子,快照我的话去吩咐船娘。”话声中,敞开大衫,露出了腰际的佩剑。那粉头脸色都变了,一丝也不敢怠慢,就照着秋傲霜的话去吩咐了船娘。此刻已是子初,大部份的画舫都已熄灯停泊,河面上已少见画舫游动。那“金兰舫”也在芦花荡里停了下来。不多一会,那舫首高挑的三盏油纸风灯也熄灭了。秋傲霜向身畔的粉头问道:“你这舫上一共有几人?”粉头道:“老鸨、厨娘、船娘、丫环和奴家,一共五人。”秋傲霜摸出一大锭银子塞在那粉头手里,道:“这是五十两银子,每人十两。记住,别对任何人说起今晚的事,不然,我就要你们的命。”粉头两眼发直,颤声道:“客官……”秋傲霜接道:“快去吩咐船夫,向芦花荡里划去。待距那‘金兰舫’二丈之处时停下,然后全船熄灯,我要过船去和那几位爷们打声招呼。”粉头道:“客官还要回来么?”秋傲霜道:“自然要回来,不然我怎么上岸?快去吩咐。”粉头连连应是,疾步走出舱去。移时,画舫果然向芦花荡里划去。秋傲霜已挥袖扇熄了舱中之灯,待两船相离不过二丈之遥时,倏掀垂帘,人如乳燕掠波般窜上了“金兰舫”上,落地无声,船身也一丝不曾晃颤。秋傲霜上得“金兰舫”之后,心头不禁微微一动。金字号的画舫也曾游过,舫上并无寝舱,那豺狼虎豹四兄弟又到何处去安歇了?回头看,载他来的那艘银字号的画舫正在缓缓随波逐流,业已远距五丈开外了。秋傲霜暗皱眉头,顿觉事出蹊跷。蓦在此时,银字号画舫上突然挑出一盏彩灯,同时舫首出现一个高大的人影,扬声叫道:“秋副宫主!你我久违了。”那人赫然是百花宫宫主阎君涛。秋傲霜心头不禁大震,对方和他同在一条画舫之上,而自己却一丝也不曾觉察。阎君涛又大笑道:“你有登天计,我能拆云梯。秋副宫主今天栽了!”秋傲霜并未答话,心中暗暗估计,五丈之距,自己万难一跃而过,连跟阎君涛一拚的机会都没有。蓦然,身后响起一阵劈拍之声,原来一艘大好的画舫竟然烧起了熊熊烈焰。阎君涛哈哈大笑道:“秋副宫主不曾想过吧!豺狼虎豹四兄弟和金兰舫上之人业已凿穿船底潜水而去,尊驾的大限到了。”那火势极猛,加以夜风助火威,只不过眨眼之间,烈焰已遍及全船。秋傲霜丝毫不识水性,一旦下水,将不堪设想,而且水中极可能尚有埋伏,因而目前情况可说危急万分。月来藉着江秋露的合体双修之功,秋傲霜内力确已大增,然而目下轻功如何,他自己确无法臆断。在情况危急之中,已无遐细思,目光如冷电般一扫,发现河中有半枝芦杆伸出水面,或可借力使劲。当下弹身而起,一越二丈有余,一只脚尖落于那半枝芦苇之上。脚下踏实,竟如踩于盘石般稳固。秋傲霜心中不禁大喜,复又腾身而起,落于银字号画舫之上。半空中他就已经拔剑出鞘,双脚一点船面,短剑就刺了出去。阎君涛似乎未曾料到秋傲霜的轻功竟然达到了登萍渡水的境地,顿感措手不及。幸而他熟谙百家武功,急切中双足猛蹬,人已倒飞而出。任他如何快,小腿处也被秋傲霜的剑法钩破一道血口,好在伤得并不太重。在落入水中之前,阎君涛高叫道:“秋副宫主!咱们后会有期。”话声一落,人已潜入水中。秋傲霜立即进入舱中,这才发现船上的五个女人,俱已被点了昏穴,看来她们并非百花宫的党羽。秋傲霜单为那船娘解了穴道,吩咐她将画舫摇到岸边去。那船娘恍惚如梦初醒,半晌才弄懂了秋傲霜的意思,飞快地摇动了桨橹。齐舟登岸,夜已深沉。秋傲霜飞步向城内行去。途中,他一再思索,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透阎君涛因何会事先布置陷阱,待他去投。边走边想,遇上一家客栈,秋傲霜连招牌都不曾看一眼,就跨进了店门。秋傲霜要了一间上房,向引路的店家吩咐道:“江边‘临江别馆’中住着一个名叫‘留香枕’的歌妓,快去给我接来,就说沈公子唤她。”那店家陪着笑脸,道:“客官!这个时候……”秋傲霜沉脸接道:“教你去,你就快去,有没有人不干你的事,少不了你的车钱。”店家见客人变脸,又是佩剑会武之人,连声应是,转身退去。秋傲霜和衣倒在榻上,闭目沉思,想想方才情况,分明是对方在预先得到了风声,这得知会龙姬一声,好让她查查消息是如何泄漏出去的。约莫半个时辰,房门响动,接着一阵香风扑鼻而来。秋傲霜翻身坐起,神情不禁大大一愣。原来站在榻前之人不是龙姬身边的婢女香吟,而是杨桂玲。杨桂玲娇声笑道:“吃惊了么?”秋傲霜冷声道:“杨桂玲冒充歌妓,未免有辱身价了吧!”杨桂玲道:“别打哑谜了,那名唤‘留香枕’的歌妓不过是贵宫的一名女弟子……”语气一顿,接道:“本姑娘冒她之名前来,只不过想见见你,也别无他意。”秋傲霜道:“真的么?”杨桂玲娇嗔道:“你说话总喜欢绷着脸,放轻松点不行吗?”秋傲霜道:“请问杨姑娘因何知道那歌妓是本宫之人?”杨桂玲摇摇头,道:“本姑娘卖个关子,目下不想告诉你。”秋傲霜唔了一声,道:“那么,怎知道在下要召唤她?”杨桂玲道:“本姑娘为了找你,在石头城中已密布眼线,你酉、戌相交光景在秦淮河畔一露面,就已落入了本姑娘的掌握。”秋傲霜道:“也许可信……”语气一沉,接道:“请问杨姑娘将那歌妓怎么样了?活着,人在何处?已死,遗尸在何处?盼杨姑娘立刻交待明白。”杨桂玲道:“本姑娘不曾将她怎么样了!”秋傲霜道:“她会甘心让你冒名前来与在下一见么?必然是你……”杨桂玲接道:“本姑娘直接了当告诉她,老老实实地耽在‘临江别馆’之中,不然本姑娘要摘下她的脑袋,就是这么回事。”秋傲霜道:“姑娘因何要见在下?”杨桂玲娇声说道:“看看你嘛!”一付十足女儿家情态,倒是以前不曾有过之事。秋傲霜道:“在下担受不起,姑娘请回去吧!”杨桂玲那两道原本甚为妩媚的目光突然冷峻起来,在秋傲霜面上溜了一圈,道:“小别不过一月,而你却变得很大。”秋傲霜心中微微一动,面上却淡淡微笑说道:“姑娘看在下变在何处?”杨桂玲缓缓说道:“目光精湛,分明内力已比从前深厚许多……”语气一顿,接道:“不知你遇了何种机缘。”秋傲霜道:“以姑娘看,在下内力比一月前深厚了多少?”杨桂玲道:“不可以道里计。”秋傲霜道:“如此说来,姑娘的金铃七步夺魂招也难以胜过在下了?”杨桂玲道:“那要试过方知。”秋傲霜冷声道:“请姑娘立即离去,而且以后也勿再向在下纠缠,否则,在下的四绝剑倒真要领教姑娘的金铃绝招。”杨桂玲嫣然一笑,道:“你又何必说得如此慎重其事呢?……”面色倏地一沉,缓缓接道:“本姑娘白白地在这石头城内等了一个月来,可不能一见面就要赶本姑娘走路啊。咱们得聊上一聊才行。”秋傲霜沉声道:“请姑娘直说来意吧!”杨桂玲道:“打算邀你前往徐州去作客几天。”秋傲霜道:“作客?在下可没那种闲情雅致。”杨桂玲道:“你不要回答得太快,此去对你,对本姑娘都有莫大好处。”秋傲霜噢了一声,道:“姑娘不妨说来听听。”杨桂玲道:“本姑娘若说出你的心意,只怕你会摇头否认。”秋傲霜道:“倘若真被姑娘一语道破,在下必定直承不讳。”杨桂玲放低了声音说道:“在未前来金陵之前,你尚对擎天宫忠心耿耿,在来到金陵后,心意已略有动摇,如今嘛!则完全是在为自己打算了。”秋傲霜道:“姑娘何不说得再明白一些。”杨桂玲道:“你想称雄武林,自然不甘长期委屈一个副宫主之职,这是好男儿应有的志向,本姑娘愿助你一臂之力。如果结合你我两家之武功,这武林霸主之一席,必然非你莫属。”秋傲霜冷哼一声,倏地手现晶光,二人本就贴身相立,四绝剑才一出鞘,就已挑向了杨桂玲的右肋,迅若电闪,势若万钧,招式更是辛辣无比。以秋傲霜目下内力之雄厚,出剑之迅速,饶是任何一个成名的高手,怕也逃不过这犀利的一剑,何况杨桂玲又是一个娇柔的女儿之身?孰知杨桂玲那一套金铃七步夺魂招已是以诡奇迅速见称,只听叮当一响,手中双铃竟不偏不倚地夹住了四绝剑的剑身,身子也不曾退让分毫。剑为万人敌,而秋傲霜又是倏然出手,但却不曾奏功,心中不禁大大一骇。人也木然愣住,目注对方,既未撤剑,也不曾变招再击。杨桂玲粉面半惊半怒,沉此道:“你遽然动剑,用意何在?”秋傲霜道:“想一剑剖开腹腔,看看姑娘的心里在打什么歪主意。”杨桂玲双腕猛地一推,飘身后退,冷声道:“你的剑法端的已到鬼神莫测之境,内力也深厚异常。不过,想一剑置本姑娘于死地,怕还办不到,望你打消这个念头,否则,有了本姑娘这一劲敌,可不好受。”秋傲霜缓缓将剑尖下垂,道:“姑娘并未夸口,金铃七步夺魂招有想像不到的威力,在下想胜过姑娘,委实不太容易。”杨桂玲一笑,道:“那就该回剑入鞘,咱俩好生聊一聊。”秋傲霜道:“在下方才就已说过,无此雅兴……”那“兴”字还在唇问欲吐之际,四绝剑倏地上挑,笔直地向杨桂玲咽喉刺去,看来招式,秋傲霜手下丝毫未曾留情。杨桂玲自然发现了他的歹毒之意,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双腕连挥,只听叮地一响,右手金铃击中剑尖,使得秋傲霜手中之剑微微一荡,竟然从她那地白粉颈旁边的半寸处划空而过,看来险极,其实是一些不险,杨桂玲的手法之准,劲头之足,显然有十成的把握。秋傲霜低叱道:“果然名不虚传……”一语未落,步法已变,只见他虎腰猛拧,沉腕,改刺为削,那锋利无比,晶光闪耀的四绝剑已拦腰而至,显然存心要将对方一斩两断。杨桂玲娇叱道:“当心你那吃饭的家伙!”秋傲霜猛然省悟,杨桂玲手执双铃,她那左手的一只金铃呢?他早就见识过她那手飞铃伤人的绝招,此刻心中不禁大大一骇。急切中,收势回剑,身形一个急滚,果见那只金铃已经飞至头顶之上。叮当一响,那只凌空而至的金铃总算被秋傲霜一拨而飞。第二招,乍看似平分秋色,均无进展,然而秋傲霜已忙得一身大汗,看那杨桂玲双铃在手,身子如渊停岳峙,分明已占了上风。杨桂玲淡淡一笑,道:“秋傲霜,可以停手了,何必作此意气之争?”秋傲霜吁了一口长气,道:“若非姑娘呼叫提醒,在下的脑袋此刻怕早已粉碎了。”杨桂玲道:“不错。”秋傲霜道:“如此说来,姑娘是手下留情了?”杨桂玲道:“本姑娘不想作顺水人情。方才你若是不回剑自救,你的脑袋固然要破,只怕本姑娘一个大好娇躯,也要变为两段。”秋傲霜缓缓地点了点头,倏地回剑入鞘,道:“好!就依姑娘之言,到此为止吧!”杨桂玲也将一对金铃纳入怀中,微微笑道:“较量到此为止,咱俩的事可还没完。”秋傲霜道:“姑娘此话何意?”杨桂玲道:“你还不曾答应本姑娘,是否要到敝堡去作几天客人。”秋傲霜用力一摇头,道:“在下方才就说过了,无此雅兴。”杨桂玲道:“如你坚持下去,将来必会后悔。”秋傲霜冷笑道:“姑娘只会说这种恐吓三岁小孩儿的话么?”杨桂玲道:“本姑娘绝非故作骇人听闻之辞。”秋傲霜道:“如此说来,在下倒想请教一番,邀在下前往贵堡作客的目的究竟何在?”杨桂玲道:“杨家堡的女主人,也就是家母,想要同你攀交。”秋傲霜修眉连挑,噢了一声,道:“令堂攀交的目的又何在呢?”杨桂玲道:“那你得去问她老人家……”语气一顿,接道:“据本姑娘所知,其结果对你是绝对有利而无害。”秋傲霜沉吟了一阵,道:“利害在下并不计较,而令堂的好意却不忍拂逆。在下会将此事记在心头,一旦有暇,自当前去拜访。”杨桂玲道:“以你我之功力,往返最多三日,你一月来不知去向,擎天宫也未为介意,难道还会在乎这短短三日不成?”秋傲霜沉脸冷声说道:“在下已经给了姑娘莫大面子,不要再得寸进尺了。”杨桂玲娇声笑道:“人如其名,你真是傲得厉害,好!本姑娘就耐着性子等吧……”话声中,人已向房外走去,走到门口突又回过身来,接道:“你所要见的人,被本姑娘以飞铃手法打了她的昏穴,一回临江别馆,本姑娘就会为她解开穴道,要她前来会你。”秋傲霜叫道:“姑娘慢走一步。”杨桂玲转身问道:“何事?”秋傲霜道:“姑娘的行为显然未将擎天宫放在眼下……”杨桂玲娇笑接道:“目下擎天宫驻足金陵之人,唯你职位最高,只要你不追究,也就没有事啦!你不至于存心和本姑娘为难吧!”笑语如珠,身法如风,话声方落,人已走出房去。秋傲霜抿唇沉吟,似在思索什么。蓦然,房门轻启,一个红衣丽人走进房来,赫然是那龙姬沈留香。秋傲霜微微一愣,道:“沈姑娘早来了么?”沈留香道:“刚到!……”招手向外一指,道:“那女子是谁?”秋傲霜道:“沈姑娘不认识她么?”沈留香道:“不曾见过。”秋傲霜道:“她叫杨桂玲,一套金铃七步夺魂招使得神出鬼没……”沈留香道:“是她?”秋傲霜道:“方才我就提醒过姑娘,想不到香吟的身份,果真被她识破,她点了香吟的昏穴,冒名来到此处,不过,从她的语言中可以听出,对沈姑娘目下也在金陵一事,似乎尚无所觉……”语气一顿,接道:“河上情况如何?”秋傲霜道:“河上布有陷井,我险些中了阎君涛的圈套……”接着,就将方才在秦淮河上所经历的情况从头至尾叙述一遍。沈留香听完之后,讶然道:“原来副宫主的轻功已到登萍渡水之境,真是可喜可贺……”语气一顿,复又喃喃道:“这事真怪?阎君涛因何能预知消息呢?”秋傲霜道:“姑娘可得好好地查一查。”沈留香道:“我会留意,副宫主还是连夜赶回江浦去吧!”秋傲霜道:“请姑娘先行一步。”沈留香向秋傲霜福了一福,然后疾步走出。秋傲霜稍待片刻,召唤店家付的房钱,也出了这家客栈。此刻长街寂寂,月华早巳西移,怕已到了丑时光景,秋傲霜疾步来到江边码头,正想寻一艘渡船。蓦然,一个人影来到他面前,向他抱拳一揖,声音低低地说道:“秋兄别来无恙么?”抬头一看,那人原来是朱星寒。秋傲霜微微一愣,也抱拳还礼,道:“原来是朱兄,真是巧遇。”朱星寒道:“自那晚别后,匆匆又是一月,在下无时不在怀念……”秋傲霜接道:“关注之情小弟感谢不尽,本当要和朱兄畅述一番,奈何有要事在身,容小弟就此别过,你我后会有期。”说罢,抱拳一揖,抬步就走。朱星寒一伸手,道:“秋兄因何来去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