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火莲道:“有劳路姊!出手可别太重,只要他暂时丧失反抗能力就行了。”江秋露道:“愚姊省得……”语气一顿,将长剑交到左手,冲着朱星寒接道:“姓朱的若非因你有事要和秋副宫主商谈,我今天绝不会轻饶你。闭眼!”朱星寒果真闭上了眼睛。江秋露缓步向他走过去,在距离朱星寒五步处停下,右手食、中二指一骈,缓缓扬起。朱星寒双臂平伸,两眼紧闭,一动也不曾动。江秋露微一弹身,落在朱星寒的左侧,扬指向他左臂的“曲池”穴上点去,看上去她的动作很慢,力道也很轻。熟料当她的手指刚要触及朱星寒左臂的一瞬间,突地五指箕张,易点为抓,身形向右半旋,五指如钩地向朱星寒的背心窝上抓去。同时,左手沉腕压剑,剑尖如灵蛇吐信般挑向朱星寒的咽喉。变招之快,如同电光石火,目不暇给。夏火莲大声叫道:“路姊……”何蓉媚和孟采玉也是同声惊呼。朱星寒似是也料不到江秋露会突然来一着前剑后抓的煞手,使他腹背受敌。惊惶中,暴睁双眼,沉叱道:“好歹毒的妇人!”此时避让已是不及,急切中,全力运气于命门之处,护住后心窝。同时,右手折扇猛力格住眼看就要穿咽喉的长剑。叭!嘶……前面挑来的长剑是被朱星寒那把钢骨折扇格住了,而他背后的衣服却被江秋露一把撕裂,背脊处也出现了五道血渍斑烂的深沟。一来是江秋露目下功力未复,劲道不足;二来是朱星寒应变得体,并未乱动,只是全力护住命门,所以才侥幸地受了一点皮肉之伤。朱星寒已觉出了背脊上如火烧般地疼痛,心头愤怒已极,折扇猛力一推,将身形弹开。夏火莲道:“路姊!千万不可造次。”江秋露偷袭未曾得手,心头也有些生寒。不过,她却存下了侥幸之心,指望方才那一抓已经伤及朱星寒的内腑。因而,她沉声道:“火莲闪开!愚姊今天要毙掉这个狂妄之徒。”江秋露后来居上,虽使夏、何、孟三姬不服,但是在表面上看去,因秋傲霜每隔一日就要招江秋露侍寝陪宿,似是非常受宠。因而,对她的话也就不敢过份违抗。夏火莲连忙向何、孟二人打了一个眼色,三人向一边站开,也多少有点存心看江秋露笑话的念头。朱星寒前来江浦,并无意杀害江秋露。一来,黄解语的话未必可靠;二来,他不希望因杀秋傲霜宠妾而闹得水火不容,更意识到江秋露化名成为秋傲霜的剑姬,绝不是单纯的事。因此,他决心将真情剖开和秋傲霜一谈。却想不到他方才那一句戏言,却引起了江秋露的杀机,若非自己应变得体,怕早就横尸竹林之中了。江秋露也衡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目下她的武功虽然才恢复一半,如果对方的内腑已略为受伤,自己还有制胜之机。万不得已,扬臂一呼,另外三姬必然蜂涌而上,朱星寒也很难于应付。一念及此,不禁勇气百倍。左手长剑凌空抛起,右手接着,沉声道:“姓朱的,你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自寻。”朱星寒道:“人无伤虎心,虎有害人意,姑娘的大限到了。”话声一落,人已跃进,手中折扇哗地打开,横切如刀,扫向江秋露的腰际。江秋露是个识货的行家,一看就知道那把折扇是钢铁为骨,鲛皮为面,扇骨形如笔管,其中八成还藏有机括暗器。冷笑一声,挥剑向对方折扇削去。波然一声,朱星寒手中折扇丝毫未受损害,江秋露手中长剑脱手而飞,登登登连退了好几步。只因朱星寒不知江秋露已将内力注于秋傲霜一身,将她估计过高,暗中用出了九成内力。朱星寒杀心一起,那里收得住。哗地合拢折扇,使出了判官笔的招式,随势前纵,点向江秋露的左太阳穴。一被点中,势必脑骨贯穿,绝无生机。江秋露一退好几步,脚跟尚未站稳,也绝对逃不过这致命一击。夏、何、孟三姬虽有心看江秋露笑话,见她有殒命杀身之危,却也不便袖手,万一她一命呜呼,对副宫主将如何交代?夏火莲连忙高呼道:“上!”刷!刷!刷!三剑同出,分别指向朱星寒的要害之处,目的在使对方回招救命,以解江秋露脑壳洞穿,杀身殒命之危。突地,波然一响,朱星寒连退了好几步。原来在夏、何、孟三姬发动联合攻势的那一瞬间,另一支熠亮闪光的短剑已突如其来地格住了朱星寒手中的折扇。朱星寒沉住身子站定之后,定神一看,对方原来是自己所要造访的秋傲霜。秋傲霜如渊停岳峙般傲然而立,剑在鞘内,就像不曾动过剑似的。朱星寒收扇入神,苦笑道:“秋兄看看在下的背脊,倘若那位路姑娘不是遽然出手,攻我不备,在下又岂敢对秋兄的宠姬施展狠手?”秋傲霜一瞥之下,就看出来朱星寒伤在致命部位,他虽然躲过未遭杀身之祸,也是险之又险。夏火莲却将目光望向江秋露。似乎有所顾忌,其实,她是故作姿态。秋傲霜沉叱道:“快说!”夏火莲于是说出情由,从朱星寒突然出现,一直到江秋露突下杀手……只听得秋傲霜一双浓眉不时地挑动。何蓉媚和孟采玉二人性情较为纯和,她们暗中为那江秋露捏了一把冷汗。观秋傲霜的神色,一定会对江秋露大加训示。孰料,秋傲霜在听完夏火莲的叙述之后,只淡淡地一挥手,道:“四姬先回茅舍中去,本副宫主要和朱少侠谈谈。”这种结果不但使夏、何、盂三姬感到意外,即使朱星寒心头也暗暗诧愕,其中大概只有江秋露一人是毫不意外的。四姬远离之后,秋傲霜缓步走到朱星寒面前,冷声问道:“朱兄何以知道小弟居停在此?”朱星寒道:“是黄解语告诉在下的。”秋傲霜神情大是一愣,道:“她?她又是如何知道的?”朱星寒道:“那就非在下所知了。”秋傲霜道:“朱兄!你我冬至之约未至,来找小弟作甚?”朱星寒吁叹了一声,道:“唉!说来话长……”接着,他就将方才在安平客栈中黄解语和他谈的一番话源源本本地说了出来。他这样做,像在和命运打赌。朱星寒已经豁出去了,并未顾忌输赢。秋傲霜听完他一番话之后,沉吟良久,才翻眼问道:“先人的几件遗物对朱兄想必非常重要,否则那姓黄的女人怎敢以此相要胁?”朱星寒道:“的确相当重要,尤其是令尊当年亲自调配的那一段龙涎乌墨。”秋傲霜目光如冷电般投注在朱星寒脸上,问道:“其价值又在何处?”朱星寒道:“那段残余的龙涎乌墨,能救老父垂危之命。”秋傲霜逼到朱星寒面前,疾声道:“朱兄!此话怎讲?”疾言厉色,神情好不吓人。朱星寒一旦豁出去,也就不再有患得患失的心情,语气平淡的说道:“家父罹患一种怪症,辗转病床已达一年有余……”秋傲霜惑道:“令尊是当代医圣,活人无算,难道不能医治自身之病?”朱星寒道:“一年来,在下走遍了云、贵、川、湘,治病之药俱已找全,唯独缺少一项药引,就是令尊当年用剩的那一段残墨。”秋傲霜道:“何不早讲?”朱星寒婉转地说道:“即使早讲,秋兄也未必能抽暇返回故里一行。”秋傲霜显出关切的神情说道:“病情愈拖愈坏,朱兄你……”朱星寒深深一揖,接道:“只要秋兄能守约于冬至之日将那段残墨交与在下,已是感激不尽,家父的病,只怕明年开春……”秋傲霜道:“小弟决定就在近日返回故居一行,朱兄也可同往。”朱星寒不禁欣喜若狂,一喜,反而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秋傲霜说道:“朱兄不信么?”朱星寒道:“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在下难免会感到惊愕。”秋傲霜道:“小弟稍作安排,近日就可与朱兄起程了……”语气一顿,接道:“那黄解语因何要求朱兄杀死江秋露?”朱星寒道:“因她的目的是想得到秋兄的人,自然不能眼看秋兄被别的女人所占有了。”秋傲霜道:“朱兄!小弟收容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为随身剑姬,朱兄丝毫不觉得奇怪吗?”朱星寒回道:“在下不敢妄猜。”秋傲霜面现不悦之色,道:“朱兄如此说,未免太世故了些。小弟既已答应了朱兄,任何情况也不可能使小弟反悔。”朱星寒道:“秋兄误会了。人与人之相处皆有机缘,男女之间的离合,更是奇妙。江姑娘相投,在下倒不以为怪。”秋傲霜冷笑了一声,道:“如果朱兄说的是肺腑之言,可就错了。”朱星寒道:“怎么呢?”秋傲霜道:“小弟和那江秋露已有过合体之缘,不过,小弟是中了她的圈套。”朱星寒大感诧异地说道:“秋兄近过女色,剑术,功力都比以前强多了呀!”秋傲霜道:“她将一身内力全部注于小弟的体内了,朱兄明白了吗?”朱星寒更感诧异了,万人迷江秋露一生之中不知采取了多少男人的元阳,却又一古脑儿倾注在秋傲霜体内,是何缘故呢?秋傲霜见他皱眉沉吟,又道:“朱兄!这事暂且不谈,朱兄心中的疑惑日后自然会一一解开,小弟和那江秋露还有十一个月的孽缘……”突地将语气一压,接道:“当初在旅店之中,小弟就若有所觉,朱兄和那位黄解语过去似乎时相交往,而且还很熟,可对?”朱星寒道:“错了!在下是在安平客栈中才认识她的。”秋傲霜道:“那么,关于黄解语的身世,朱兄知道了多少?”朱星寒道:“略知一二。”秋傲霜道:“她果真是黄山老人之女吗?”朱星寒道:“自然不是。”秋傲霜噢了一声,道:“那么,她的身份是乔装改扮的了。”朱星寒道:“是的。”秋傲霜道:“她的面貌呢?”朱星寒道:“想必也改了。”秋傲霜进一步追问道:“朱兄!她到底是谁?”朱星寒倏地双眉一挑,目瞪口呆,答不上话来。秋傲霜道:“朱兄不知么?”朱星寒道:“知道。”秋傲霜道:“那么是朱兄曾经答应她为之守密,所以不便相告了。”朱星寒道,“不是。”秋傲霜缓缓地摇着头,喃喃说道:“这可有点怪?莫非还有什么特殊原因?”朱星寒道:“如果秋兄还不曾答应在下,近日就抽暇返回故里一行,在下一定坦诚相告,此刻说出,在下的为人就迹近卑鄙了。”秋傲霜道:“原来如此!”朱星寒道:“如果秋兄以不赠与那段残墨相要胁,在下也只有说出黄解语的真实身份,因为那样是情非得已之事。”秋傲霜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朱星寒大为不解地问道:“秋兄因何发笑?”秋傲霜笑声一敛,道:“朱兄要作那正大堂堂的伟丈夫,却要小弟作卑鄙小人。”朱星寒道:“这话怎讲?”秋傲霜道:“小弟若以那段残墨相要胁,小弟岂不成为卑鄙小人了。”朱星寒抱拳一拱,道:“秋兄为人耿直不苟,令在下佩服已极。”秋傲霜道:“朱兄态度和霭,言语动听,而小弟却一向是冷颜冷语。难怪金陵城中的武林人物对朱兄的印象极佳,而对小弟的印象非常恶劣了。”朱星寒道:“秋兄以为在下所说的话,尽是些奉承之辞么?”秋傲霜道:“小弟并无此意……”语气微微一顿,接道:“小弟不再问那黄解语的真实身份就是。”朱星寒道:“在下日后一定会奉告。”秋傲霜道:“那倒不必了,她还住在鼓楼前的安平客栈之中么?”朱星寒道:“大概是的。在店堂用过餐,她是向内院走去的。”秋傲霜道:“朱兄可要借用小弟的衣衫一换?”朱星寒道:“不必了。去到江边,就可找到金战彪的小兄弟,让他们跑个腿,江浦镇上想必也有现成的衣衫可买。”秋傲霜道:“那么,小弟告别了。”说罢,拱拱手,向渡口走去。朱星寒跟过去和他并肩而行,问道:“秋兄可是要过江?”秋傲霜点了点头,以极为平淡的语气说道:“我要去宰掉黄解语。”面色平静,语气淡漠,就像要去杀掉一只鸡。朱星寒却大为惊异,一双星目睁得溜圆,疾声问道:“秋兄为什么要去杀她?”秋傲霜道:“因为她想杀死江秋露。一旦她的阴谋得逞,将使小弟欠下一笔无法偿还的债。朱兄该了解小弟,是个不愿欠债的人。”朱星寒道:“就是这个理由?”秋傲霜道:“她知道江秋露改名路秋江的秘密,这也是她该死的理由。”朱星寒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如此一来,在下倒不便拦阻了。”秋傲霜道:“难道朱兄有劝阻小弟的正大理由么?如有,小弟可以打消杀她的念头。”朱星寒道:“秋兄此刻去杀她,这无异是在下出卖了她。”秋傲霜道:“朱兄怕背骂名?”朱星寒摇摇头,道:“那倒不至于,只是扪心难安而已。”秋傲霜冷笑道:“嘿嘿!朱兄未免太过自私了吧?”朱星寒肃容正色道:“请秋兄指教。”秋傲霜一字一字如敲金击玉般说道:“为了拯救令尊之命,要逼小弟即日返回故里一行;为了要作一个光明之人,不敢说出那黄解语的真实身份。为了良心能安,不许小弟前去杀那黄解语。朱兄!你可曾设身处地为别人想一想。”朱星寒怔神良久,才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在下的确是太自私。一方面想要作一个正大堂堂的男子汉,一方面却又要费心机,施展手段,以救家父的垂危之命。”秋傲霜神色缓和许多,道:“这并没有错,百善孝为先。”朱星寒道:“最主要的,是在下觉得太不公平。家父以神奇的医术活人无算,当他罹患沉疴时,却没有人能救他。”秋傲霜转过身去,喟然道:“朱兄!小弟方才的言语也太重了。”朱星寒激动地说道:“秋兄说得不错,在下实在太自私,是应该设身处地为秋兄想一想。去杀她吧!她就是曾经作过秋兄的剑姬,尔后又诈死逃出擎天宫的银狐之女——解玉欢。”秋傲霜神情一愣,道:“是她?”朱星寒道:“不错。她的说法,是千方百计地要得到秋兄的人。以在下忖度,她的目的尚不在此,也许尚有别图。”秋傲霜心平气和地说道:“倘若她是解玉欢,小弟倒不想杀她了。”朱星寒皱眉问道:“为什么呢?”秋傲霜道:“此中情由非三言二语可以道尽的。朱兄在何处落脚?”朱星寒:“金陵城中极为复杂,在下未住客栈,暂时宿于民宅之中。”秋傲霜道:“何处可以找到朱兄?”朱星寒道:“烦任何一个船家带信,在下都如约而至。”秋傲霜抱拳一拱,道:“那么,你我别过。请朱兄听候小弟的消息。”朱星寒也拱拱手,道:“在下静候佳音。”说罢,掉头而去。秋傲霜目送他的背影,似有无限怅惘,久久不曾转身返回茅舍。江秋露轻巧地来到他的身边,低声道:“姓朱的已经知道了我的底细。”秋傲霜道:“他知道倒还不要紧,另一个人知道了却有一点麻烦。”江秋露娥眉一挑,道:“还有谁知道?”秋傲霜道:“你那位同母异父的姊姊。”江秋露脱口道:“解玉欢?”秋傲霜道:“就是她唆使朱星寒前来杀你的,姓朱的佯装答应,却想来通知我,殊不知你竟然对他遽下煞手。江秋露!你真够狠的。”江秋露冷笑道:“我知道你恨透了我,你尽管骂吧!我也不在乎,更不想乞求你的谅解。算一算,我至多也只有十一个月可以活了。”秋傲霜道:“你肯定到时我会杀你吗?”江秋露道:“你恨透了我,怎么会放过我呢?”秋傲霜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现在我们只相处了一个多月,当我们相处了一年之后,我也许会改变心意的。”江秋露冷笑了一声,道:“你不是那种随意改变心意的男人,否则我也不会冒险造就你一身的武功了。”秋傲霜对她凝视了许久,才缓缓点着头,喃喃道:“不错!到时我会杀你……”语气一顿,接道:“不过,你一定不会甘心被我所杀的。”江秋露道:“谁也不想死,可是我的武功胜不过你,那有什么法子呢?”秋傲霜道:“江秋露!你不是那种自甘雌服的人,看你神情自若想必心中早已打好主意了。”江秋露道:“秋副宫主!你最好不要胡乱猜疑,这样会影响我们相处时的融洽气氛。”秋傲霜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好!放开这件事情不谈。”江秋露道:“那么,我们又谈什么呢?”秋傲霜道:“谈谈你那位同母异父的姊姊吧!”江秋露双眉一挑,道:“解玉欢吗?”秋傲霜道:“你很镇定。”江秋露淡淡地一笑,道:“难道有什么事值得我害怕的。”秋傲霜道:“她已经知道你改姓换名在我身旁作剑姬的事,而且还动了杀害你的念头,你难道一点都不害怕吗?”江秋露道:“秋副宫主!我想问问你,是否真的在关心我的性命?”秋傲霜道:“平心而论,有一半是在关心我自己的性命。”江秋露噢了一声,道:“我倒错怪了你,我原以为你完全是为了自己在着想……”突然语气一沉,接道:“这件事情不用你费心,我有法子处理。”秋傲霜道:“莫非你也想找人暗害她吗?”江秋露道:“我不会像她那么笨。”秋傲霜道:“当朱星寒告诉我,黄解语托他来杀你的时候,我就决定立刻过江去,将那个贱人一剑挥为两段,永除后患。”江秋露道:“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秋傲霜道:“很简单,因为我要杀的是黄解语。当朱星寒告诉黄解语就是解玉欢的时候,我就不想杀她了,她是你的姊姊。在我们的合约之内,并没有说明要我代你除去你的姊姊。”江秋露微笑道:“如果不幸我真的遭了解玉欢的毒手,那你岂不是糟了吗?”秋傲霜道:“天下事,有时候是需要碰碰运气的。”江秋露道:“幸好你的运气不错。”秋傲霜道:“你怎么说得这么肯定呢?”江秋露道:“有的人自以为做事非常慎密,然而百密也有一疏,我是从来不会犯这种错误的,副宫主!昨晚彻夜未归,想必非常劳累,你可以进茅舍去了,夏火莲她们三个人早已张罗好了床铺。”秋傲霜点了点头,道:“你要过江吗?”江秋露道:“当然,朱星寒过江而来,他的行踪想必在解玉欢的眼中,此刻空手回去,解玉欢可能会大大地起疑,所以我的行动要快。”秋傲霜道:“行动这两个字是指何而言?”江秋露淡淡一笑,道:“我此刻走到江边,再从江边搭渡船前往金陵,这就是行动。”秋傲霜道:“挥剑杀人也是行动,你难道不能明白地告诉我,你将要怎样去对付解玉欢?”江秋露道:“方才我就已经告诉过你了,我有法子。至于是什么法子,那就请你不要追问。”说完之后,就掉头向江边渡口走去。秋傲霜唤了一声,道:“秋露!回来!”江秋露去而复回,曼声问道:“秋副宫主,还有什么指示?”秋傲霜道:“如果你想置解玉欢于死地,那么我就要向你提一句忠告……”不待他的话说完,江秋露就接口说道:“秋副宫主!你可以大放宽心,我这个人是不大愿意走极端的。她虽然想杀我,我却不想杀她,抛开利害关系不谈,她总是和我同一个母亲所出啊!”秋傲霜突然发现江秋露这个女人的城府非常深沉,当她听说和她同母异父的姊姊解玉欢要置她于死地的时候,她一丝儿没有惊奇,一丝儿也没有愠怒,神色一直很镇定。其实,在她内心中她早就打定了对付的主意。一念及此,秋傲霜的心头不禁泛起了一丝寒意,自己想在一年期满之后,挥剑杀死江秋露,以泄心头怨恨的愿望,可能很难办到。在未来的十一个月当中,变化多端,而且这个女人又是如此的狡诈,看来自己得相机换上一副假的笑脸,和对方好好地周旋一番,才能够稳操胜算。于是,笑了一笑,道:“秋露!你到金陵去干什么,我也不想问你了,可是你今晚别忘了回来。”江秋露吃吃地娇笑道:“秋副宫主!你放心吧!这种事我的记性最好,忘不了的。”说罢,一摇三晃地向江边渡口走去。秋傲霜默默无声地怔视着她的背影,直到江秋露的身影消失在竹林之中,他才吁了一口长气,转身向茅舍走去。江秋露穿过竹林,越过一遍高过人头的茅草坡,步履安详,神态自若,就像一个寻找何处可以下钩垂钓的江边游客一般。蓦然,突闻破空有声,嗖的一响,一个红衣蒙面丽人出现在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会有人出面阻道,这倒是江秋露不曾想到的事情。不过,她却非常地镇定,缓缓地向后退了两步,目光向对方一扫。那红衣蒙面丽人脑后的长发随风飘舞,一条红色的纱巾自双眼以下,蒙住了大半个面孔,只露出一对炯炯有神的目光,盯视在江秋露的身上,手中拿着一把映日生辉的长剑,剑尖微微颤幌,显示她已经蓄势已待。江秋露将对方打量了一阵,然后强持镇定地微微一笑,道:“这位姑娘有何见教?”红衣蒙面丽人冷笑道:“你就是人称万人迷的江秋露?”江秋露缓缓地摇了摇头,道:“姑娘认错了人,小妹路秋江,乃是擎天宫……”她原想以擎天宫的声名去吓唬对方,谁知她一语未尽,对方就沉叱道:“住口!”江秋露心头微微一颤,然而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仍然流露出一股镇定的笑容,道:“姑娘的语气因何如此咄咄逼人。”那红衣蒙面丽人冷笑了一声,道:“江秋露,你不要故作镇定,也不要掩头露尾,不敢承认你的真面目。”江秋露道:“姑娘以巾蒙面,也是蒙头露尾,作贼的不骂强盗,咱俩也算是同路人。”红衣蒙面丽人道:“你少耍放刁,姑奶奶今天候在此处,亮剑出鞘,就是要你这浪货的一条小命。”江秋露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果我死期到了,即使你那把长剑没有削去我项上的人头,我也会滑足跌入江内溺毙……”语气突地一沉,接道:“不过,小妹要问上一问,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姑娘仗剑索命,究竟是为何而来?”红衣蒙面丽人道:“少说废话,姑奶奶不斩手无寸铁之人,亮出你的家伙吧!”江秋露摇摇头,道:“对不住!小妹不动无名之师。如果姑娘不说出一个理由,小妹可不轻易亮剑的。”红衣蒙面丽人道:“好,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竟敢说出这样的狂话。”话声刚落,人已欺身来到江秋露的右侧,抖腕一振,长剑已经刺了出去。江秋露说她不动无名之师,这完全是欺人之说,因为她已经一眼看出对方的功力甚高,剑法不弱,以她目前的功力来说,绝非对方的对手,所以故意施出缓兵之计,却想不到对方并不上当,也更不愿多说废话,就突然一剑刺来。急切中,江秋露不敢轻率出剑和对方过招,只得凭藉灵巧的身法,身形半旋,如电光石火般向后一闪。她目前的功力虽然只恢复了一半,然而在闪避上的轻功却和往日相差无几,可以说是非常的快速。却想不到只听嘶的一声,江秋露身上的罗裙竟被对方的长剑削去了半幅,露出了里面的桃红锦裤。对方的剑法如此犀利快速,这倒是出乎江秋露意料之外。那红衣蒙面丽人一剑得手,不禁气焰更盛,冷笑道:“如果你再不亮剑回手,姑***第二剑挥出,你就要身首异处了。”话声中,长剑斜划半弧,沉腕压剑,向江秋露的腰际扫去。江秋露不禁心头大骇,从对方的这一招剑势之中,她已看出对方心中早就存下了杀机。不但剑气凌人,而且劲道十足,她即使能够及时拔剑相格,也不一定能够阻挡得对方这一剑中所蕴涵的锋锐。蓦在此时,突然一道人影飞闪而至,锵的一响,那红衣蒙面丽人的长剑,突然被一道劲力所阻,而她的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向后连退了数步。江秋露本欲闭目待死,此刻回身不禁惊喜交集。转头望去,只见一个俊美的少年如玉树临风般昂然而立,目光炯炯地盯在那红衣蒙面丽人的身上。原来那俊美少年是朱星寒。红衣蒙面丽人在这一招之中已经掂出了对方的份量,嗖的一声,将长剑回入鞘中,拱了拱手,道:“朋友贵姓大名?”红衣蒙面丽人的剑法可以说是犀利已极,然而在他那把折扇的一挡之下,竟退了回去。他缓缓将折扇纳入袖中,也拱了拱手,道:“在下江洲朱星寒,方才得罪姑娘,尚请勿怪。”红衣蒙面丽人冷笑了一声,道:“请问朱少侠与这位姑娘有何关系?”朱星寒道:“无亲无故。”红衣蒙面丽人道:“既然无亲无故,又何必淌浑水。”朱星寒微微一笑,道:“话不是那么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乃壮士行为,在下自问没有做错事。”红衣蒙面丽人冷哼了一声,道:“好动听的词儿!”朱星寒道:“姑娘以为在下说假话么?”红衣蒙面丽人道:“少侠怎知这是一场不平之斗。”朱星寒道:“姑娘剑在手中,而那一位剑未出鞘,这岂不是不平之斗吗?”红衣蒙面丽人锐利的目光向江秋露和朱星寒扫了一眼,冷声道:“好!你我后会有期。”一语方落,猛然弹身而起,向江边射去。她的身法快得出奇,然而朱星寒比她更快,几乎是同时弹身而起,落在那红衣丽人的前面,袖中折扇抽出,哗的一响打开,拦住了去路,道:“姑娘慢走一步。”红衣蒙面丽人道:“怎么?你还要找碴?”朱星寒微微一笑,道:“在下想请问一声,姑娘可知道那位姑娘是何许人也?”红衣蒙面丽人道:“自然知道。”朱星寒道:“姑娘也许不知,她是擎天宫副宫主秋傲霜麾下的四大剑姬之首。如今擎天宫可说执武林中之牛耳,你要拦路杀她,岂不是存心要攫擎天宫的锋锐,煞擎天宫的威风了吗?”红衣蒙面丽人噢了一声,道:“如此说来,你是在为擎天宫捧场张扬了?”朱星寒压低了声音说:“姑娘真不知好歹。说句实话,在下是在为姑娘安危担心啊!”红衣蒙面丽人冷笑道:“不劳费心。”说罢,向右横跨五步,双腿一弹,向前夺路而走。朱星寒似已无意再去阻拦她,然而却有另一道人影从竹林之中,穿射而出。身法之快,就如自天际一泻而下的攫食鹰隼一般。落在那红衣丽人的前面。身形一旋,冷叱声道:“站住!”那红衣蒙面丽人早已发现头顶破空有声,猛地煞住身形,抬头一看,心神不禁一愣,原来这人正是擎天宫的副宫主秋傲霜。秋傲霜会突然赶来,也使朱星寒大惑不解,他回头看去,只见那茅草坡上已站着四个手执长剑的丽人,那是秋傲霜的随身四剑姬。朱星寒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在他和这个红衣蒙面丽人说话之间,江秋露已赶回去报了信儿。秋傲霜的短剑并未亮出,抱拳微微一拱,沉声道:“姑娘因何拦道杀本副宫主的麾下剑姬?”红衣蒙面丽人并没有答话,只是缓缓地后退。站在远处的夏火莲,突地弹身而起,封住了那个红衣蒙面丽人的退路,扬声道:“副宫主!这个小贱人想逃。”秋傲霜也看出了对方的企图,霍地探手入怀,抽出了晶光闪亮的四绝剑。然而他一剑尚未挥出,那红衣蒙面丽人已然弓身而起,噗通一声,跃下了滚滚江流,刹时不见踪影。江秋露自视水性过人,于是弹身来到江边,似乎想下水追赶。朱星寒双臂一张,封住了她的去路,道:“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而且常言道得好,穷寇莫追,姑娘似乎不必费劲追赶了。”江秋露目光在对方脸上扫了一个圈,冷笑道:“朱星寒,好人也是你作,坏人也是你作,你到底安的什么心眼?”朱星寒道:“姑娘!想想你方才暗中出手欲置我于死地的情景,在下应该见死不救,让你尝尝那位红衣蒙面丽人的犀利剑法。不过,在下看在秋副宫主的面上,所以才出面拦阻。这笔帐姑娘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因为在下不是冲着姑娘而出手的。”江秋露噢了一声,道:“如此说来,咱们的秋副宫主要领你这份情了。”秋傲霜自然明白朱星寒的心意,于是走过来,挥了挥手,道:“路姬!说话不得无礼,退去一边……”语气一顿,转过头来向朱星寒抱拳一拱,道:“属下剑姬多蒙相救,小弟这里道谢。”朱星寒也拱手还礼,道:“不谢……”放低了声音,接道:“看起来,江姑娘的行踪已经被许多人知道,杀她的动机也许别有所图。秋兄要多加留意才好。”这话说得秋傲霜心头一动,他虽然向朱星寒道出了他与江秋露之间的秘密,但是并没有说得非常详细,然而朱星寒此话之中的含意显然已一切了然。当下淡淡一笑,道:“承朱兄劳心,小弟非常感谢。自此以后,小弟命路姬寸步不离就是。”朱星寒道:“那样最好,在下别过了。”秋傲霜一招手,道:“朱兄慢走一步……”移步来到对方的面前,压低了声音接道:“朱兄方才和那位姑娘曾经拆过一招,可曾看出那位姑娘的来路呢?”朱星寒道:“剑法犀利已极,而且内力不弱,在下倾出全力,才封住了她一剑。如果久战下去,在下未必是她的对手。”秋傲霜双眉一挑,道:“这倒怪了,想不到江湖之中还有这样一个剑术高超的年轻女子。”语气一顿,接道:“朱兄可曾留意那红衣女子的面貌?”朱星寒道:“在下方才和秋兄话别之后,无意中发现那红衣女子的行踪诡秘,所以才暗中潜伏,留意她的行动只不过看见她的背影,并未一睹芳容。”秋傲霜道:“想必是熟悉之人,否则她也没有必要以纱巾蒙面,掩遮她的容貌……”江秋露插口道:“那红衣女子的水中功夫非常高超,几乎与我不相上下,像这样识得水性的高手,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朱星寒向秋傲霜打了一个眼色,似乎有什么话要私下地和秋傲霜密谈。秋傲霜会意,于是缓缓顺着江边渡口走去。他虽没有明显地表示四剑姬不得跟在后面,而她们四个人也都识机地停留在原地。二人走了一阵,离那四剑姬已经有五十丈开外。秋傲霜这才在江边一块石头上坐下来,等朱星寒也在他身边坐下之后,他才低声说道:“朱兄,是有什么话要对小弟说吗?”朱星寒道:“秋兄对在下的为人到底作何评价?”秋傲霜道:“朱兄这句话可将小弟问住了。”朱星寒道:“这本来是一个愚不可及的问题,在下和秋兄相处之初,的确怀有目的。然而现在,在下却在关心秋兄的处境了。”秋傲霜道:“谢谢!”朱星寒道:“秋兄千万莫以为在下是故示人情……”突然放低了声音,接道:“方才那位红衣姑娘虽是要杀江秋露,其实她的目的可能是针对秋兄而来的。”秋傲霜道:“即使她得手杀了江秋露,对小弟又有什么关系?”这虽是言不由衷之语,但是秋傲霜却必须要将最大的秘密瞒住对方,那毕竟是关系着他生命的大事,万不可轻易泄漏。朱星寒歉然一笑,道:“那可能是在下猜错了。”秋傲霜道:“那红衣女子出现之后,小弟的心中倒多了一层隐忧。”朱星寒道:“难道秋兄会将那红衣女子放在眼中吗?”秋傲霜道:“话不是这么说。那红衣女子剑法高超,水性不弱。在江湖之中水旱两路武功都非常高强的人到底不多,她的出现显示有另外一个门派或是另一股实力,要和小弟为难。”朱星寒道:“秋兄可容在下略效绵力?”秋傲霜神色不解地望向对方,道:“朱兄打算……”朱星寒很快地接口道:“长江一霸金战彪在水路上闯荡了数十年,阅人无数,见多识广,在下去向他打听,也许可以查出那红衣女子的来龙去脉。”秋傲霜一拱手,道:“那么,就偏劳朱兄了。”说罢,飞身向渡口走去。秋傲霜皱眉蹙额向滚滚江流凝视了许久,这才向原地走回来。这时,夏火莲、何蓉媚、孟采玉等三人,都已返回茅舍,只有江秋露一个人在茅草坡前等着。她一见秋傲霜走来,立刻迫不及待地迎了过去,低声道:“秋副宫主!咱们的处境已经是岌岌可危了。”秋傲霜道:“你未免言过其实了吧?”江秋露道:“方才因为朱星寒在场,所以我不便明讲,其实,那个红衣女子是谁,我早就知道了。”秋傲霜噢了一声,双眉连挑,道:“你知道那红衣女子是谁吗?”江秋露道:“不但我知,当我说出来之后,你也会知道。”秋傲霜冷哼了一声,道:“我早就知道是熟人,快说!她是谁?”江秋露道:“秋傲霜,这件事不但关系着我的生命,也关系着你的生命,自然更关系着我俩伟大的计划。所以,我告诉你之后,你千万不能妄动。”秋傲霜的神情已显得非常地不耐烦,语气急促的说道:“江秋露!别娘娘腔了。快说吧。”江秋露道:“那个红衣女子就是贵宫单宫主派到金陵来坐镇指挥的龙姬沈留香。”秋傲霜的神色大大一变,毫无疑问,他的内心也是大吃一惊,双眉高挑,两眼暴瞪,讶然道:“是她?”江秋露道:“放眼当今武林之中,能够在滚滚江流之中来去自如的武林中人虽然不少,然而女人却只有两个,一个是我万人迷江秋露,另外一个就是沈留香,她的名气我早就听闻了。不过,武林之中即使包括贵宫宫主单飞宇在内,知道沈留香熟悉水性的人恐怕还不多。”在这一瞬间,秋傲霜的面色已经由吃惊转为凝重,沉吟许久,才喃喃地说道:“这件事情可不太简单,她为什么要来置你于死地呢?”江秋露道:“这就是教人不解之处,也是教人忧虑之处。”秋傲霜又想了一阵,道:“江秋露!你有把握认定那红衣女子就是龙姬吗?”江秋露道:“说句实话,我并不认识她。若非你告诉我她到了金陵,我根本也不知道她已经成为擎天宫单宫主身边八大剑姬之首的龙姬。可是我却从她方才跃入水中的身法和逐波穿浪的功力上,看出了她的底细。是沈留香,绝不会错。”秋傲霜喃喃道:“难怪连朱星寒也说她剑法高超,难与为敌了……”江秋露柳眉一挑,道:“你要去干什么?千万莽撞不得,最少我们应该先将她的动机摸清楚然后才能想出应付之策。”秋傲霜道:“江秋露!别以为姓秋的毫无城府,我不会那么差劲。”江秋露道:“你现在去不是找沈留香吗?”秋傲霜道:“是要找她。但是,我既不会向她动武,也不会对她提起此事,我只是以旁敲侧击的方法探探她的反应。”江秋露连连摇头,道:“秋傲霜,我认为这着棋不太妙。”江秋露道:“沈留香在擎天宫单宫主的身边,贵为龙姬之尊,并非由于她的剑法犀利,而是由于她的机智和城府。这娘儿的一双眼睛太厉害了,方才我见过她的眼神,已经有所感觉。你和她相对之下,她不难一眼看出你的心意,那可就糟了。”秋傲霜道:“江秋露!你将沈留香形容得太过份,也太神奇了吧?”江秋露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话。”秋傲霜道:“并非不信,而是我觉得沈留香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江秋露道:“因为她是你们自己人,你对她没有防患,所以也就没有对她加以观察。此刻你去和她一见,你就会发现我的话说得不错。不过,到那时你的心意也会被她察觉了。”秋傲霜沉吟了一阵,忽然大叫一声,道:“对了!昨天晚上她,教我去秦淮河宰那豺狼虎豹四兄弟的时候,竟然事先走漏了消息……”语气突地一顿,不住地摇头,困惑不解地喃喃说道:“这真有点怪。她是单宫主信托之人,而且在金陵是以代单宫主发号施令的身份坐镇,我秋傲霜是擎天宫的副宫主,她怎么反过来对付我呢?”江秋露目光一亮,道:“秋傲霜!你说到这里,倒使我略有所悟。”秋傲霜道:“你想到些什么?”江秋露道:“秋傲霜!有话事先可要说明,我们现在是同生共死,共为进退,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话才行。”秋傲霜道:“用不着绕圈,你的话不信也得信。”江秋露幽幽地一叹,道:“我知道你心中对我有千万个不满意。可是我们两人目前的命运已然息息相关,我说的话你就不能怀疑了。”秋傲霜不耐烦地说:“我已经说过了,你的话不信也得信,快说吧。”江秋露道:“记得你曾经告诉我,单飞宇还有亲信潜伏在金陵。那么,你在金陵城中的所作所为都已经落入了那些人的眼中,难道单飞宇就不对你心怀戒心吗。”秋傲霜双眼一翻,道:“照你说来,单宫主已经认定我秋傲霜生出了叛异之心,派龙姬来的目的就是要制裁我了?”江秋露道:“情况也许不至于那么糟,但是我们不能不往最坏的地方设想。本来,单飞宇派龙姬来的用意是想制伏你,可是后来发现你功力大进,剑法一日千里,所以暂时不动声色,而在暗中出手,依她方才埋伏在茅草坡前,想置我于死地的手法看来,甚至于对我们合壁双修,调合你体内阴阳二股劲力的秘密都已弄得一清二楚了。”秋傲霜道:“乍听起来,实在是危言耸听,细细一想,却有点道理……”语气一沉,接道:“江秋露!从此时开始,你要和我寸步不离,因为你的性命也就是我姓秋的小**。”江秋露微微一笑,道:“可惜我和你无情无爱,否则沈留香倒造就了一个使我能够更亲近你的机会了哩!”秋傲霜颇有恼羞成怒之慨,而他却没有发作,一挥手,道:“走,我俩到金陵去走一趟。”话声甫落,人已向江边渡口处走去,江秋露幽幽一叹,神情万般无奈地举步相随。二人并肩之后,江秋露问道:“秋副宫主!昨晚彻夜未归,去了何处?”秋傲霜道:“和那百花宫宫主阎君涛在江浦镇上作彻夜密谈。”江秋露微微一愣,道:“那倒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语气一沉,接道:“不知谈些什么?”秋傲霜道:“谈些什么,与你无关。”一问一答之间,二人已来到了渡口。此时,正有一艘渡船要离岸过江。秋傲霜正待和江秋露跨上船去,蓦见朱星寒在远处向他挥手示意,秋傲霜又连忙将抬起的一条腿收了回来。朱星寒已飞快地奔到他人面前,低声道:“秋兄,我们到僻静处说话吧!”秋傲霜点了点头,三人远离了码头,走向上游,来到了一座竹林之中。秋傲霜道:“朱兄莫非已探听到了什么消息吗?”朱星寒未曾答话,目光却向江秋露一瞥。江秋露道:“想必要我回避,我正好可以在这竹林之外巡视一番,看看是否有人窃听。”说完之后,也未征求秋傲霜的同意,就飞快地穿出了竹林。朱星寒道:“秋兄!并非在下故意危言耸听,秋兄在擎天宫的地位业已呈现不稳之状了。”秋傲霜心头暗怔,显然,江秋露的判断不错,那红衣女子果然是龙姬沈留香,而朱星寒此刻也已探得消息,不过,秋傲霜却未形诸于色,语气淡然地问道:“朱兄!此话怎讲?”朱星寒道:“方才那蒙面红衣女子,是贵宫的龙姬沈留香。”秋傲霜道:“朱兄得来的消息确实么?”朱星寒道:“据金战彪告诉在下,武林之中能够穿波逐浪的女子只有二人:一是‘万人迷’江秋踞;另一个就是沈留香,金老还知道沈留香早已在贵宫身为龙姬之尊,只是……”放低了声音,接道:“金老并不知道沈留香目下已来金陵。”秋傲霜佯怒道:“胡扯!如是龙姬,怎会行刺到小弟身边剑姬。”朱星寒道:“秋兄!恕在下说句直言,此事宁可信之,不可不信,更不可不防。”秋傲霜道:“防些什么?”朱星寒道:“自然是防范单飞宇,他绝不可能养虎贻患。”秋傲霜双眉一皱,道:“养虎贻患?这话怎讲?”朱星寒笑道:“在下措词也许不当。但据在下判断,如那单宫主一旦对秋兄在金陵的作为有所听闻时,不难察觉秋兄已萌生异心。”秋傲霜道:“朱兄也看出小弟萌生异心了么?”朱星寒道:“为人在世,何人不想出人头地,秋兄纵有此心,也无可厚非。”秋傲霜面上突然出现一股得意之色,颇有深获我心之态。然而,他心中却是另有一种想法,这朱星寒目光锐利、才智过人,而且又是深得人心,来日若想称霸武林,这姓朱的可就是一大劲敌了,心中有所思,面上的神情也就突然一变。朱星寒目光如电,立刻洞察了秋傲霜的心意,连忙说道:“在下心直口快,未必说得贴切,请秋兄千万勿怪是幸!”秋傲霜一笑置之。朱星寒又道:“秋兄还有何差遣,请尽管吩咐,在下当克尽全力。”秋傲霜道:“朱兄太客气了……”他的一句话尚未说完,突地一道人影飞闪而至,打断了他的话,那人竟是江秋露。秋傲霜神色一凛,连忙问道:“何事如此神色怆惶?”江秋露一招手,道,“你来看……”话声末落,复又穿出竹林。秋傲霜目光飞快地向朱星寒投以一瞥。二人几乎同时弹身而起,双双纵出竹林,紧随那江秋露的身后,亦步亦趋。离竹林一箭之地有一条宽约三尺的小溪,深秋干涸,已成涓滴之势。在江秋露指点之下,二人看到草丛中有一女子倒卧其中。秋傲霜道:“这女子死了么?”扛秋露道:“业已气绝了,秋副宫主看看这女子是谁?”秋傲霜拨开草丛一看,不由得大大一愣,那朱星寒更大为错愕。原来这女子一身红衣,以巾蒙面,手中长剑未曾入鞘,浑身衣衫尽湿,那一身打扮,和方才那红衣丽人一模一样。似乎眼前这死者就是方才那红衣蒙面丽人,浑身衣衫尽湿,正是跃入江中的佐证,难道死者就是贵为龙姬之尊的沈留香?一念及此,秋傲霜不禁蹲下身子,探手撩开那死去女子的蒙面纱巾,他刚一伸出手去,那女子手中长剑突地刺向他的咽喉。来势之快,犹如电光石火,根本不容闪避,何况秋傲霜绝未想到对方是诈死,秋傲霜一骇之余,那犀利剑尖已距他咽喉不及一寸。朱星寒铁腕一扣秋傲霜的右臂猛地往回一带,右手折扇已飞快向那红衣女子打去,他无暇想到对方是谁,只有一个意念飞快闪过他的脑际,那就是——秋傲霜绝不能死,否则,他那染患沉疴的老父无从得救,这是他遽而出手的唯一原因。秋傲霜在朱星寒猛力一拉之际,自己也同时展开了应变步骤,身形向后翻仰,双脚猛力一蹬,人已纵出去八尺有余。凭他应变如何快,犀利的剑尖仍然割破了他的咽喉,出现了一道血痕,看那血渍,这一剑似乎还没有割断他的喉管。那诈死红衣女子全神贯注在那闪电攻出的一剑之上,似是无暇顾及其他。就在这眨眼之间,朱星寒右手的折扇,已敲到她左臂曲池穴上。只见她身形一滚,溅起无数水花,人已滚到了小溪的对岸。朱星寒丝毫未曾放松,如影随形般掩至,折扇哗地打开,横切如一钢刀,向那红衣女子的颈项处削去,劲道十足威猛绝伦。红衣女子似也瞧出了那把折扇上的威力,再加上左臂穴道被点,情知躲闪不了,竟然不闪不避,横剑猛扫,削向朱星寒的双足。朱星寒并无意置那红衣女子于死地,手中折扇招式虽狠,却蕴藏无比变化,眼看将切到她的颈项之上,突地一收,易切为打,不轻不重地敲在那女子左肩的寸关穴处,才又封闭了对方一个主要穴道,那红衣女子已形同半身瘫痪了。朱星寒点封那红衣女子寸关穴之际,对方长剑业已拂他足下。他似乎早有预备,不慌不忙地双脚一分,人呈大字型腾空而起,那长剑立刻划空而过,右手合拢的折扇突地下沉,只听他低喝一声脱手,锵地一响,那女子手中长剑业已凌空飞去,在半空中打了一个旋,剑尖朝下,插于溪流的砂石之中。朱星寒这几招可说神乎其技,身法、招式都美妙精湛绝伦,秋傲霜凝目观看,一动也没动,那江秋露更没有插手的余地了。那红衣女子手中长剑脱手飞走之后,已形同失螫之蟹,朱星寒右脚一扬,不轻不重地踩住了她的右腕,她是完全不能动弹了。朱星寒回身问道:“秋兄伤得如何!”他口中如此问,却又向秋傲霜作了一个彼此会心的眼色。他们方才曾推断那红衣蒙面丽人是龙姬沈留香,如果这诈死的红衣女子就是此人,朱星寒自然有所顾忌,不便随意发落。不过,他心中却已肯定眼前这红衣女子不可能是沈留香,根据水霸金战彪叙述,沈留香的剑法绝不会差劲到如此地步。尽管有些肯定的想法,朱星寒却未贸然地扯去红衣女子蒙面的纱巾,诈死欲刺秋傲霜,可说用心已极。这女子必然和秋傲霜有极为深厚的渊源与纠葛,因此他方以眼色探询秋傲霜的心意。这正是朱星寒的年少老成处。秋傲霜未必不懂朱星寒眼色的用意,而他却没有立即表示出他的心意,只是抬手摸了摸项上的剑口,道:“只是皮伤而已。”这正是秋傲霜的心机深沉处。如果这红衣女子真是龙姬沈留香,揭开她的蒙面纱巾,就等于揭开了他与擎天宫宫主单飞宇之间的一场斗争的序幕。以秋傲霜目下的功力来说,他也许不含糊,不过,在时机上来说,此刻则稍嫌尚早,秋傲霜是绝不愿将自己的野心明朗化的。论心眼儿,身为女人的江秋露自然最大,但是,大的机谋她则差的远点,一纵身,过了小溪,沉声喝道:“因何要行刺秋副宫主!”话声中,倏然伸手向那红衣女子面上的纱巾抓去。秋傲霜连忙喝阻道:“路姬不得无礼!”他对江秋露的称呼就已留下了余地,显然,他不愿被那红衣女子知道江秋露的真实身份,在任何情况下,他的心机都无一丝松驰。江秋露似也觉察到秋傲霜的心意,故作冷哼之声,退去一边。秋傲霜向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红衣女子打量一阵,然后冷笑道:“姑娘以巾蒙面,必是容貌丑陋,不敢见人,秋某人生平最怕见到丑女,是以也不想扯下姑娘的蒙面纱巾了……”语气一沉,接道:“不过,有一句话秋某可要问一问姑娘,诈死伺机动剑,用心险恶已极,秋某和姑娘究竟有何深仇大恨。”那红衣蒙面女子不吭不响,拒不作答,似乎业已横心,委诸命运。秋傲霜回首向朱星寒闪电般投以一瞥,后者只是微一皱眉,并未表示意见。秋傲霜又道:“姑娘是哑吧么?抑或是声如牛鸣,开口惧人耻笑掩耳?”那红衣女子仍是不答。江秋露已是不耐,自然,她也料定眼前这红衣女子绝非沈留香,因而插口道:“秋副宫主不妨将这贼人交与妾身逼问。”秋傲霜冷声道:“路姬退去一边,在本副宫主之前,你休要多言!”那红衣女子手中长剑一指,沉叱道:“朱星寒!想不到你系出名门,平日自诩为正派人士,竟然助纣为虐,与奸险人物秋傲霜狼狈为奸,私通款曲,姑娘记下了,你我后会有期。”话声一落,人已弹身而起,只不过几个提纵,就消失了她的踪影。朱星寒神情不禁一变,错骇良久,方一顿足,道:“原来是她!”秋傲霜也是神情一愣,疾声问道:“她的声音听来好熟,究竟是谁?”朱星寒道:“秋兄竟然忘记了么?她是一再向秋兄寻仇的佟月梅啊!”秋傲霜喃喃道:“是她么,如此说来,武林之中善于穿波逐浪的已有第三者了。”江秋露道:“她绝不是先前欲置我于死地的红衣女子。”秋傲霜道:“何以见得?”江秋露道:“两者剑法有显然的不同,先前那女子的剑法异常诡奇,而且劲道威猛,这佟姑娘的剑法只是快速而已。”秋傲霜双眉一皱,道:“如此说,两者之间,并无任何牵连了?”江秋露点点头,道:“应是毫无关系,前者是对我,后者却是对你。”秋傲霜道:“既毫无牵连,因何衣饰装扮完全相同,难道只是巧合。”江秋露道:“也许只是巧合。”朱星寒道:“姑娘说是巧合,在下未敢苟同,此中怕有文章。”秋傲霜以探询的语气问道:“此事以朱兄的慧眼看来……”朱星寒接口道:“虽有所疑,然而无凭无证,在下岂敢妄断?”秋傲霜沉吟了一阵,道:“此事暂不必去化费心思猜疑……”语气一顿,接道:“朱兄方才这一插手,可说受害不浅。”朱星寒修眉一皱,道:“秋兄这话是从何说起?”秋傲霜道:“朱兄一向深得人和,因为为人方正,胸怀磊落,素为武林中人所推许。此番经那佟月梅大加宣扬,甚至任意煊染夸大其辞,朱兄栽培良久之英名岂不将毁于一旦了。”朱星寒淡淡一笑,道:“为人应不计毁誉,扪心能安也就行了,不管那佟月梅姑娘如何去宣扬此事,也不管金陵城中的武林人物将如何对在下改变态度,在下都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秋傲霜道:“朱兄如此说,令小弟更加钦佩了,像朱兄如此超尘脱俗的英年俊少,小弟倒想交上一交,不知是否高攀?”朱星寒抱拳一拱,道:“客气……”语气一顿,接道:“秋兄或许以为在下在作沽名钓誉之辞,事实也的确如此,因在下此番行道江湖,并无任何野心和目的。”秋傲霜道:“唯一的目的也是为了克尽人子的孝道……”语气一顿,抱拳一拱,道:“耗费朱兄不少时光,你我就此别过。一待返回故居之期计妥,小弟自会找到金战彪。”朱星寒道:“在下静候谕示。”拱一拱手,掉头而去。秋傲霜目注朱星寒的背影,一不稍瞬,似乎神为之夺,而那江秋露却又是目不转睛地在注视他的神情,心中似有所思。待那朱星寒去至不见之处,江秋露这才问道:“秋副宫主真想交朱星寒这个朋友?”秋傲霜并末回过头来,目光仍然注视前方,喃喃道:“交友还有真假之分么?”江秋露道:“有故示友好而使对方不宁者;有的则以友情笼络,而图利用对方,也有肺腑相通,缠肠交心者,其间差别甚大。”秋傲霜道:“你与我之相交呢?”江秋露道:“相互利用,各取所长,以补所短,也即所谓利害相共。”秋傲霜冷笑道:“好一个相互利用!”江秋露道:“你与那朱星寒攀交,莫非也存下了利用之心。”秋傲霜道:“身为武林中人,非敌即友,并无中庸之道,与朱星寒为友,无害,与其为敌,则不智。智珠明朗者,该知取舍。”江秋露道:“你是见到他那把折扇上的奥妙招式,和威猛的功力,才产生此念么?”秋傲霜道:“错了!”江秋露道:“那又是为了什么?”秋傲霜道:“朱星寒才智过人,无心机却比有心机者更为可怕。”江秋露一愣,道:“你这话说得太深,我可参不透此中玄奥。”秋傲霜冷哼了一声,未再说下去,掉过话题说道:“你目下功力恢复了多少?”江秋露道:“约莫早先的五成,若要完全恢复,最少还需三月之久。”秋傲霜道:“内腑抗毒的功力如何?”江秋露目光一亮,双眉也倏地挑了起来,振声道:“你问这话有何用意?”秋傲霜道:“不必反问,只要回答我的话。”江秋路道:“若非奇毒,虽入腹中,也能抗拒,不使渗入穴脉,不过,这得在事先预作警觉,而且事后也不宜拖延太久。”秋傲霜道:“那就行了。从此刻起,你随时小心别人向你下毒就是……”一挥手,接道:“走,咱们过江到金陵城中去拜访龙姬沈留香。”话声一落,人已抢先一步,向那江边渡头行去,江秋露眉宇之间虽有错骇之色,却未多口再问,也抬动双脚,疾步相随。※※※※※※沈留香曾叮嘱秋傲霜不得主动到她的居停之处,然而秋傲霜却不请自来了,自然,他心中早有打算,到时自然有一番说辞。进入大门之后,秋傲霜和江秋露二人立刻被群婢延入大厅之中。甫一落座,就闻环佩叮当,沈留香已然被众婢簇拥着走了出来。她刚刚走到进门处,就已向秋傲霜福了一福,表现得极为恭谨。秋傲霜也同样不敢托大,慌忙地起身离座,还礼不迭。那江秋露自不待言,躬身而立,等待秋傲霜向沈留香引见。待沈留香就座,秋傲霜连忙向江秋露一挥手,道:“路姬,快些拜见龙姬。”江秋露倒不敢马虎,三跪九叩,行了大礼。沈留香一摆手,示意她站起来,却未命她就座,目光的溜溜地向她扫视不停。看了好一阵,这才扭转头来,向秋傲霜问道:“这就是副宫主新近递补的剑姬路秋江么?”秋傲霜点了点头,道:“正是,我特地带她来拜见你的。”沈留香笑道:“人倒是挺体面的,美目流盼,回顾生姿,副宫主好艳福。”秋傲霜道:“你说笑了。”沈留香向婢女一摆手,道:“引领这位路姬旁厅待茶……”语气一顿,向江秋露笑着接道:“休怪简慢!”这可说是殊荣,沈留香如此说,只不过是客气话。江秋路倒还识得应对进退,连忙回道:“妾身多谢赏赐,这里参拜。”又是深深一福,然后向秋傲霜也行了礼,这才随同引路的婢女退出了大厅。沈留香神色一正,道,“副宫主请恕妾身直言,这位路姑娘眼光不正,眉含佻色,美艳有余,坚贞不足,副宫主鳞选之初,似乎有欠深思。”这话说得很重,显然有教训的意味。秋傲霜心中微微一动,而他面上的神色却丝毫未变,轻言细语地说道:“沈姑娘所说皆为路姬之短,却未发现路姬之长。”沈留香眉心微微一蹙,道:“副宫主是说她的剑法不恶么?”秋傲霜道:“路姬的剑法并无出奇之处,也只是正合身为剑姬的标准而已。”沈留香道:“那又有何特长呢?”秋傲霜道:“此女甚有心机……”突然放低了声音说道:“秋某之无城府,且又阅历肤浅,行道江湖,难免吃亏,有路姬在侧,随时提醒,对秋某甚有裨益。”沈留香道:“取其所长,正是用人之道,请恕妾身方才失言。”秋傲霜笑道:“姑娘不必如此多礼,所谓不知不怪,姑娘并没有错。”沈留香面色一正,道:“副宫主白日来此,莫非有甚要事?”秋傲霜放低了声音说道:“姑娘不愧冰雪聪明,一猜就着,正有一件重大之事,要与姑娘商量。”沈留香双眉一挑,道:“何事呢?”秋傲霜道:“单宫主派姑娘前来金陵,可说十分器重,姑娘当也了解责任重大,目下擎天宫在武林中之威望,正面临甚为严重的考验。”沈留香道:“副宫主,瞧你神色沉重,究竟是怎么回事呢?”秋傲霜道:“姑娘可还记得秋某的四姬之首,春姬解玉欢?”沈留香道:“自然记得,解姑娘慧黠聪明,剑法超群,可惜福薄,竟然饮鸩自尽。”秋傲霜道:“姑娘,据秋某所知,那解玉欢并未饮鸩自尽。”沈留香倏然一惊,道:“竟有此事?不知副宫主此说从何听来?”秋傲霜道:“死者是那失踪的婢女,只不过易容成解玉欢的模样吧了!”沈留香道:“此说可能不确,当时,曾由内堂护法一再勘验尸骸,怎会出错呢?”秋傲霜辞色严峻地说道:“事实俱在,不必争辩,那解玉欢目下就在金陵城中。”沈留香一惊坐起,疾声道:“副宫主,此说是千真万确的么?”秋傲霜道:“秋某愿以项上人头担保,而且,这其中还有一项隐秘,那解玉欢竟是那‘银狐’之女,本宫招募剑姬,并无门户之见,解玉欢隐而不报,已犯宫中之规,又犯下诈死潜逃的重罪,三罪并发,除一死之外,别无脱罪之法。”沈留香沉吟良久,才又问道:“副宫主,那解玉欢置身何处。”秋傲霜道:“鼓楼前面‘升平客栈’之中,不过,她目下化名黄解语,姑娘只要将黄字移到最后,多念几次,就不难发现这三个字与解玉欢其名有谐音之处,她善于易容,目下已是另一种面貌了。”沈留香道:“这倒有些怪,更名改容,又如何能肯定她就是解玉欢。”秋傲霜神色不悦地说道:“姑娘这话,教秋某听来好生费解。”沈留香道:“妾身如有失言之处,尚祈副宫主不吝赐予匡正。”秋傲霜道:“身为剑姬,俱已以朱砂在右臂刺字为记,姑娘何不一查?”沈留香道:“那么,有劳副宫主……”秋傲霜一扬手,道:“姑娘可是要秋某前去处决那解玉欢?”沈留香道:“妾身正要劳动副宫主大驾。”秋傲霜道:“姑娘代单宫主发号施令,秋某理应遵从,不过,此事恕秋某违命,即使单宫主本人在此,秋某也是同样不遵从。”沈留香神色一变,道:“副宫主此举倒令妾身百思而不得其解了。”秋傲霜道:“自有理由。”沈留香道:“妾身愿闻其详。”秋傲霜道:“此事发生之际,秋某不在宫中。此时道出其中之弊,真假莫辨,倘若由秋某去处决解玉欢,究竟是真是假?慢说单宫主以及勘验死者之护法,即使姑娘,也会对此事抱着存疑态度,不如姑娘亲自前往,才能一证秋某所言不假。”沈留香点点头,道:“此说有理,副宫主方才谦称毫无心机……”秋傲霜接口道:“这都是那位路姬之功,秋某倒用上她的所长了。”沈留香道:“那么,这件事就遵照副宫主的意思,由妾身亲自去处理好了。”秋傲霜道:“姑娘在行动之前,最好保守机密,即使身边亲信也不要例外?”沈留香道:“副宫主以为妾身左右,有了背叛妄生异心之人么?”秋傲霜道:“姑娘切莫以为秋某在危言耸听,秋某要去秦淮河畔宰那豺狼虎豹四兄弟,对方却已预布陷阱,是由何人所泄漏呢?”沈留香喃喃道:“那也许只是巧合。”秋傲霜道:“沈姑娘!声名狼藉的‘银狐’,竟然能在擎天宫作客,单宫主的谕示,又是由她带来金陵,由此可见,那**妇在本宫之中已是很熟,那解玉欢又正是她的女儿,姑娘可不能不慎重其事啊,否则,到头来只是徒劳无功?”他的弦外之音,业已昭然若揭。沈留香似乎没有理会到他话中的含意,沉吟了一阵,道:“经副宫主如此一说,妾身倒有些犹豫了,最好还是先请示单宫主一下。”秋傲霜道:“是姑娘无此权力么?”沈留香道:“妾身是怕那解玉欢母女与单宫主之间有何特殊关系,所以心存顾忌。”秋傲霜道:“如果姑娘猜测不错,那么,擎天宫的前途就可悲了。”沈留香双眉一挑,道:“此话怎讲?”秋傲霜道:“擎天宫一向以武林中之领导者自居,秋某也曾以身为擎天宫之副宫主而引以自豪,而宫主却与武林中人所不耻的一对**母女有特殊关系,前途岂不可悲。”沈留香面色一沉,道:“副宫主,你的言辞已显然辱及单宫主了。”秋傲霜道:“是姑娘先有了这种对单宫主不敬的想法,秋某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这番话气得沈留香面色苍白,而她却又无从发作,只有暗生闷气。良久,沈留香才吁了一口长气,道:“妾身实不该有这种想法,单宫主为当今一代剑豪,岂会与那摇乱令人不耻的母女有特殊关系。”秋傲霜道:“秋某也是如此想。”沈留香道:“多亏副宫主提醒,否则,妾身岂不犯了大错……”语气一顿,接道:“妾身当立即前往处决解玉欢,也就不敢久留副宫主的大驾了。”秋傲霜道:“正事要紧,不过,姑娘还是先验验她的右臂,是否有本宫的朱砂表记,免得错杀无辜才好。”沈留香道:“妾身自当留意。”秋傲霜站起来说道,“秋某别过。”拱一拱手,然后走出了大厅。那边,江秋露已听说秋傲霜要走,已从旁厅中赶了出来。沈留香一直将他送到大门处才回。出了大门,秋傲霜一拉江秋露的皓腕,疾奔到一僻静之处。江秋露道:“何事如此紧张?”秋傲霜道:“你喝茶没有?”江秋露道:“喝了,想想你方才的话,所以使用内力将茶汁逼于腹内一隅。”秋傲霜掏出一幅白色的绢帕,递到江秋露手里,道:“快些将茶吐到这幅绢帕里。”江秋露背过身子,吐出了茶汁。秋傲霜取过湿淋淋的绢帕,凝视良久,摇摇头道:“茶内无毒。”江秋露道:“原来你是唯恐龙姬在我茶内下毒么?她即使想要我死,也不会用这种笨法子啊!”秋傲霜道:“沈留香端的聪慧过人……”冷笑了一声接道:“不过,我却给她出了一个难题,够她折腾老半天的了。”江秋露道:“出了什么难题?”秋傲霜道:“你可知道,你那同母异父的姊姊也在金陵?”江秋露道:“略有所闻,却不曾见过面。”秋傲霜道:“我要沈留香立刻去杀死解玉欢。”江秋露倏地挑起双眉,惊叹了一声。秋傲霜道:“放心!你那位同母异父的姊姊一定死不了。”江秋露道:“照说,她绝不是沈留香的敌手。”秋傲霜道:“沈留香却不会杀她。”江秋露道:“那又是什么缘故?”秋傲霜道:“因为你母和你姊姊与擎天宫单宫主有特殊关系。”江秋露连连摇头,道:“那是绝不可能之事。据我所知,单飞宇乃剑中之豪,人中之龙。即使生性风流,也不至于……”秋傲霜接道:“你不要再说下去了,我已据有铁证。”江秋露喃喃道:“这真是一件怪事。”秋傲霜道:“你先返回江浦,我还要在金陵城中办点事。”江秋露点了点头,却未立刻就走,目光也是一不稍瞬地盯在秋傲霜脸上。秋傲霜察觉她的神情有异,不禁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江秋路道:“我发觉找上你是一件错事。”秋傲霜道:“怎么讲?”江秋露道:“你的恩怨纠葛太多,牵连的关系也非常复杂,这样很可能会破坏我的大计。”秋傲霜道:“后悔了么?”江秋露道:“我的确有了悔意。”秋傲霜道:“可惜的是,后悔已来不及了。”江秋露道:“是来不及了,所以只有按原订计划向前迈进……”语气一顿,接道:“不知月来你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没有?”秋傲霜道:“那一方面?”江秋露道:“你的内力,以及剑术。”秋傲霜道:“内力自然比以前强劲得多,至于剑法却有些不对劲。”江秋露道:“怎么讲?”秋傲霜道:“大有力不从心之慨。”江秋露讶然道:“这却奇了?既然内力大增,又怎会力不从心?”秋傲霜道:“也许我方才形容得不恰当,并非如此说法。”江秋露道:“秋傲霜!你简直将我开糊涂了!”秋傲霜想了一想,道:“让我简略地打个比方,街对面有一棵柳树,我拔剑一挥,只使上一分劲道,也只想以剑尖划破柳树之皮。然而当剑挥出去之后,却不由自主地使劲道由一分加到三分,利剑过处,那棵柳树也就被削为两截了。”江秋露道:“你是说,手上的劲道经常超过心中所厘订的范围?”秋傲霜道:“是的。有时候,刚一蓄势,手中之剑就有了颤动的趋势,好像它比主人还要心急,我颇有难以控制之感。”江秋露道:“听人说,剑贵轻灵。”秋傲霜道:“有此一说,而且是极为正确的说法,想不到你也懂。”江秋露道:“我不懂。所以要请教你,这轻灵二字作何解。”秋傲霜道:“这倒令我难以回答,轻灵二字的解释可能很多。”江秋露道:“我想听听你的解释。”秋傲霜道:“轻者,身法轻快,步眼不滞,招式要巧,变化要多……”江秋露接道:“这都是练剑者必须遵守的正确章法,这一个字你解释得很对。”秋傲霜道:“那个灵字,可能是指练剑者所应具备的灵气而言。”江秋露面有喜色地点点头,道:“对了……”语气微顿,接道:“空有一套超群的剑法,苦无灵气,此人不过堪称一个剑士。杰出的剑法,深厚的内力,再加上持有的灵气,那人才够格称得上是一位御剑大家。不过,练剑之人虽多,能具有灵气者却少如凤毛麟角,真是太难了。”秋傲霜听到江秋踞说出这样一番大道理,不禁对她刮目相看。继而心中忽又一动,脱口说道:“难道那种不着边际,而又使我挥剑难以控制的怪事,是那种灵气的影响么?”江秋露摇摇头,道:“正好相反,那是由于邪气所使。”秋傲霜神情一愣,道:“邪气?”江秋露道:“练剑者如得灵气,必为剑中之豪。”秋傲霜道:“如得邪气,则必为剑中之魔。”江秋露道:“所谓灵气者,虽泰山崩于前,万军列于侧,只要一剑在手,丝毫不为所动。一旦动剑出招,必定星月无光,取敌人首级于倾刻之间。剑为万人敌,就是这个缘故。”秋傲霜心头大动,一时竟然视江秋露为良师益友,连忙问道:“若得邪气呢?”扛秋露道:“胸臆时伏杀机,视人命如草芥,削人首仍如探囊取物,剑出不分善恶忠奸。虽与得灵气者大相迳庭,仍为万人敌。”秋傲霜道:“江秋露!你已肯定我得到的是一团邪气么?”江秋露点点头,道:“不错。”秋傲霜修眉连挑,道:“怎会如此的呢?”江秋露道:“在竹林小舍中与你初度双修之际,我就察觉你的血液之内早有邪魔之性存在,你自己也许毫无所觉。”秋傲霜道:“血肉得之父母,难道我的双亲是那邪魔之人?”江秋露道:“这……我可不敢断定,你所使用的‘四绝剑’本就是一件邪物,再加上我以邪法向你注以内力。因而你的躯体之内才凝结了一股邪气。你的剑,也就成为万人敌!”秋傲霜道:“如此说来,我势必要成为剑中之魔了?”江秋露道:“剑中之魔也好,剑中之豪也好,你终将成为武林之尊。”秋傲霜剑眉深锁,沉吟不语,看他神色,似有无限困扰。江秋露微微一笑,道:“后悔了么?”秋傲霜道:“即使后悔也来不及了,你说得不错,只有往前走。不过,在听到你方才谈论的一番话题之后,我已不如先前那样恨你了。”江秋露道:“这不是我关心的事。”秋傲霜道:“你关心什么?”江秋露道:“你方才一定在沈留香的面前提到了有关辱及单飞宇的话。”秋傲霜点了点头,道:“不错。”江秋露道:“因此你该立刻表明态度。”秋傲霜道:“要我公然背叛擎天宫吗?”江秋露道:“如你以正当的方法力辞副宫主的职务,那并不能算是背叛。”秋傲霜道:“武林中人,非友即敌。”江秋露道:“我相信你也不会畏惧单飞宇手中那支沧浪宝剑。”秋傲霜道:“最近我打算返回故里一行,如龙姬沈留香坚持不允,我就藉机表明态度了。”江秋露道:“这正是我所关心的事,目下我功力未完全恢复,无功自保。而我的性命又与你息息相关,还是暂离金陵为妙。”秋傲霜一挥手,道:“你先过江去吧!待我回来之后,还要和你长谈一番。”说罢,掉头大步走去。秋傲霜安步当车,缓缓行来,不觉已到鼓楼,只见人烟如织,好不热闹。蓦地,秋傲霜目光一亮。原来迎面走过来一个他所熟悉的人。那人穿着蓝布大衫,足登薄底快靴,头戴草帽,低首疾步走路。草帽压得很低,根本就看不到他的面貌长相。然而,秋傲霜却从对方手里拿着的那把长剑认出了他的身份。剑鞘金漆盘龙,还有擎天宫的宫徽标帜,那不是龙姬沈留香么?只不过眼前她已易钗而弁罢了。秋傲霜故意横身挡道,同时轻咳了一声。那人抬起头来,冷峻的目光,挺直的鼻梁,红唇粉面,那模样虽然像个女的,却不是秋傲霜方才所料定的龙姬沈留香。秋傲霜不禁一愣,连忙抱拳一拱,陪笑道:“对不住!”那人含糊地应了一声,擦身而过。秋傲霜猛地心头一震,忙不迭地掉转身子,尾随那人的身后,逛逦着行去。一路上还不时躲躲闪闪,仿佛怕被那人发觉。那人却不曾回顾,过鼓楼之后,直奔城西。秋傲霜暗暗纳闷,据他所知,金陵城西廊汉西门内有一清凉山,半山之中有一清凉寺。寺中不乏寄居读书的学子,莫非那人也是住在寺中?秋傲霜心念如风车般打了千百转,脚下又不知不觉走了不少路。闹市已远,逐渐近临清凉山了。那蓝衫人果然向清凉山上走去,他仍然不曾回顾,对秋傲霜的跟踪似乎一丝不察。蓝衫人登上半山,过清凉寺而不入,仍然向山顶行去。秋傲霜不禁大感奇怪,难道山顶还有秘密居停之处么?山中多杨桐,正好掩护秋傲霜的行踪。约莫过了盏茶光景,眼前出现了一座亭阁。就在那清凉台的故址,后人建筑一亭,名曰翠微。那蓝衫人行入翠微亭中,取下头上草帽,而对一衣如带的大江,凝神眺望,身形纹风不动。秋傲霜跟到此处,也就露出身子,在那翠微亭外站定,与那蓝衫人相隔约莫十步之远。那蓝衫人应该听到了步履之声,而他却不曾回头察看。秋傲霜默立一阵,也举步走进亭阁之中,并且发出一声轻咳。那蓝衫人依然不曾回头,却听他以冷峻的语气说道:“秋副宫主跟到此处,有何见教?”对方一开口就喊出了自己的名号,而且声音尖尖细细,颇似女子。秋傲霜更加肯定,绝没有认错人,心头不禁一宽。向前跨近一步,轻声道:“萧姑娘!你我久违了。”蓝衫人似乎毫不惊奇,缓缓旋过身来。的确是那秋傲霜私心中所慕恋的萧月梅。萧月梅此刻的目光已不像方才在鼓楼前与秋傲霜相遇时那样冷峻,轻微地在秋傲霜脸上一扫,道:“秋副宫主真是高明法眼。”秋傲霜目光一转,向萧月梅手中拿着的长剑投以一瞥,道:“萧姑娘身具指掌双绝之艺齐而不用,却又改用起长剑来了。”他的弦外之音,昭然若揭。冰雪聪明的萧月梅岂会听不出?微微一笑,道:“秋副宫主是在明知故问。”秋傲霜剑眉一挑,道:“此话怎讲?”萧月梅横举长剑,抽出一半,嗖地一声又回入鞘中,道:“方才秋副宫主在鼓楼前突然横身阻道,还不就是为了这把剑么?”秋傲霜道:“姑娘真是神猜,佩服!佩服!”萧月梅道:“这把长剑是贵宫龙姬沈留香所使用的兵器。”秋傲霜道:“此刻却到了姑娘的手中。”萧月梅道:“不错,已然到了月梅的手中,但是月梅却无意占为已有。”话声一落,招手将长剑抛出。秋傲霜伸手接过,道:“萧姑娘!莫非沈留香已死在姑娘手下了?”萧月梅摇摇头,道:“没有。她仍是鲜蹦活跳地活着,秋副宫主不必担心。”秋傲霜道:“人未死,兵器却到了姑娘的手中,岂不是怪事?”萧月梅道:“使用偷窃的方法,就不能将这柄长剑弄到手么?”秋傲霜道:“姑娘这话可教在下糊涂了!兵器为护命之物,岂能被姑娘得来。”萧月梅道:“秋副宫主问过沈留香,便知月梅不是信口开河。”秋傲霜道:“姑娘想必也不会夸口,不过,在下却有些不明白,姑娘偷剑的目的何在?”萧月梅道:“此剑是为了秋副宫主而偷。”秋傲霜不禁大大一愣。萧月梅又道:“秋副宫主不妨将长剑拔出来看看。”秋傲霜振腕,嗖地一声拔出了长剑。映日之下,只见一抹湛蓝之光。萧月梅道:“秋副宫主可曾看出端倪?”秋傲霜道:“是一把锋利无比的上好之剑。”萧月梅道:“再看看。”秋傲霜看了一看,道:“姑娘何不明示?”萧月梅道:“那一抹湛蓝之光是发于一种名为青霜的药物,比砒霜要毒百倍,见血封喉,神仙也难救。”秋傲霜神情大大一愣,凝声道:“这剑身淬有剧毒么?”萧月梅道:“秋副官主何不一试?”秋傲霜沉腕压剑,身形电旋,呼地一响,只见他身子的四周闪起一围湛蓝的光芒,耀眼夺目。萧月梅笑赞道:“好剑法!真个是快若旋风,目不暇给。”秋傲霜却不曾去留意她的赞语,只是将目光凝注在地上。长剑过处,草木无不齐根而断。原本是青葱翠绿,只不过眨眼之间,那一遍被长剑划过的草本悉数枯死。萧月梅道:“秋副宫主,月梅没有故作惊人之辞吧!”秋傲霜喃喃道:“好厉害的一把毒剑!”嗖地一声,将长剑还入鞘中。萧月梅道:“据月梅所知,擎天宫乃武林中声誉甚隆之正大门户,宫规极严,绝不容许门人在兵器上淬染任何毒物。”秋傲霜道:“不错。”萧月梅道:“而且,那龙姬沈留香也不谙毒药淬剑之法。”秋傲霜道:“姑娘话中,分明有弦外之音,何不说明白些?”萧月梅道:“说出来,只怕秋副宫主不信。”秋傲霜道:“在下深信,系出名门之闺阁千金,绝不至于打诳欺人!”萧月梅道:“秋副宫主谬赞了……”语气微顿,接道:“这剑上淬毒的差事,是‘银狐’为沈留香代劳的。”秋傲霜双眉一挑,道:“多久的事?”萧月梅道:“约莫半个时辰以前。”秋傲霜道:“姑娘方才说,偷剑是为了在下,这话何解?”萧月梅道:“因为沈留香长剑淬毒的原因是要对付你。”秋傲霜心头暗怔,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地说道:“萧姑娘,在下方才说过,对姑娘的话绝对深信不疑;然而,在下却又难免生疑了。沈留香为单宫主身侧的八大剑姬之首,竟会连络外人来谋害擎天宫的副宫主,这实在有些令人难信。”萧月梅道:“有剑为凭,你不信,无剑说空话,你是更不会信了。”秋傲霜道:“在下想请教一下姑娘偷剑的绝招。”萧月梅道:“秋副宫主方才也曾说过,月梅身负指掌双绝之艺。”秋傲霜道:“不错!梅花掌与一指寒。”萧月梅道:“秋副宫主对一指寒的功力知道多少?”秋傲霜道:“正要向姑娘讨教。”萧月梅道:“秋副宫主不必如此自谦……”语气一顿,接道:“所谓一指寒,并非专练某一根指头,而是双手十指都要练,临敌之际,用某一招,就使出某一根指头,其间还要分硬指,柔指。硬指一出,石壁洞穿;柔指则可探囊取物……”秋傲霜哦了一声,道:“姑娘所练的柔指,大概就是江湖道上所说的空空妙手吧?”萧月梅道:“空空妙手专为扒窃别人的银包,月梅所练的柔指则用来偷窃对方的贴身兵器或喂毒的暗青子。作用可不同啊!”秋傲霜道:“真所谓高手!佩服佩服……”语气一顿,接道:“姑娘即使练就了探囊取物为人不察的指功,也得要俟机出手。那么,姑娘听到沈留香与‘银狐’的谈话了?”萧月梅螓首一点,道:“不错!月梅在暗中听她们谈论了约莫一盏热茶的工夫。”秋傲霜道:“可曾听到沈留香因何要淬上一把毒剑来对付在下?”萧月梅道:“已知十之八九。”秋傲霜道:“可否见告?”萧月梅道:“月梅正为此事将秋副宫主引来此处,自当一一奉告。”秋傲霜在翠微亭中的石凳上落座,一摆手,道:“姑娘请坐下谈。”萧月梅也相对落座,却是没有开口。秋傲霜见她默然无语,不禁轻咳了一声,道:“在下洗耳恭听。”萧月梅道:“世间无不劳而获者,秋副宫主似该明白这个道理。”秋傲霜神情微微一愣,道:“莫非姑娘还有什么条件么?”萧月梅道:“不错,月梅要向秋副宫主讨一件东西。”秋傲霜微微一笑,道:“大概又是单飞宇那把沧浪宝剑。”萧月梅道:“非也!那把沧浪宝剑在月梅的心目中,只不过是一段顽铁。”秋傲霜道:“那又是要什么呢?”萧月梅神情肃穆,缓声道:“想讨取令先翁遗留下来的一段龙涎乌墨。”秋傲霜心头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那段残墨并非贵重之物,充其量也不过是先人遗留下来的许多物件之一,或可供后代凭吊之用。区区之物,姑娘又何必慎重其事?”萧月梅道:“那段残墨对月梅却是非常重要。”秋傲霜道:“在下倒想听听,那段残墨对姑娘究竟有何重要?”萧月梅蹙额颦眉,沉思良久,道:“那江湖相士黄大仙曾说月梅身患绝症,因而武功丧失,秋副宫主想必也听说过了。”秋傲霜道:“听说过,而那黄大仙事后也曾承认是他看走了眼。”萧月梅道:“他说的倒是实情。”秋傲霜道:“姑娘当真武功全失了么?”萧月梅道:“只每日子、午二个时辰正常,其余十个时辰就和常人一样。黄大仙前说不能算错,后说自然也对。”秋傲霜看看天色,道:“此刻看来已交未时,姑娘不是已如常人.一般了?”萧月梅:“是的。然而在盗剑之时,我的武功仍在,否则也不会得手了。”秋傲霜道:“这难道也与那段残墨有关么?”萧月梅道:“月梅身罹绝症,若只是丧失武功倒也罢了,还可能会夺去月梅之生命。不予医治,就活不过明年开春。”秋傲霜心头不禁大动,她的遭遇竟和朱星寒父亲一样,真所谓无独有偶。思念如风车打了千百转,口中说道:“姑娘莫非要那段残墨作为治病的药引?”萧月梅目光一亮,道:“秋副宫主真是一个绝顶聪明之人。”秋傲霜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即使姑娘不将所得秘密见告,在下在听说姑娘的病情之后,也要尽速将那段残墨奉赠。不过……”他说到此处,不由自主地将话顿住,似乎不忍心将下面的话说出来。萧月梅凝望着他,半晌未见下文,不禁双眉一皱,道:“秋副宫主若有疑难之处,不妨明言,凡事都不可勉力相强的。”秋傲霜道:“姑娘是见过朱星寒其人的。”萧月梅道:“一代医圣朱啸风之子。”秋傲霜喟然说道:“可惜那位活人无算的一代医圣,也罹患了绝症。”萧月梅惊哦一声,神色微变。秋傲霜道:“那位医圣也需要龙涎乌墨作为药引,而且在下也曾答应那朱星寒,日内就要返回故居一行,专程去拿那段残墨。为人在世,不可轻毁诺言,是以在下颇感两难。”萧月梅神情木然,良久,方吁叹一声,道:“想不到月梅竟然晚了一步……”忽又嫣然一笑,接道:“月梅虽未获见允赠那段残墨,而心中却十分安慰,因为秋副宫主是为了守信才使月梅失望的。”秋傲霜道:“为了姑娘,在下宁肯作一个失信之人。”萧月梅连连摇头,道:“秋副宫主千万不可如此作。那段残墨给了朱星寒,不但成全了他的孝道,而且还救了朱老先生一命,为了月梅,而使另外二人失望,月梅怎能心安?”秋傲霜道:“姑娘虽为女流,却有丈夫气慨,令在下折服。”萧月梅道:“秋副宫主!我们该谈谈与你有关的正事了。”秋傲霜道:“在下不曾付出条件,怎能要姑娘说出所得的秘密。”萧月梅道:“秋副宫主倒不必如此认真……”语气一顿,接道:“你在入宫之初,可曾见过沧浪剑客单飞宇之面?”秋傲霜道:“见过,当时还有一道垂帘相隔,只是隐约可见其人。”萧月梅道:“月梅从她们的谈话中猜测,单飞宇可能已不在人间,即使在,也一定丧失了自由,目下擎天宫似乎掌握在银狐之手。”秋傲霜道:“竟有此事?”萧月梅道:“这的确是一件惊人之事。”秋傲霜道:“那么,龙姬沈留香也是银狐的同路人了?”萧月梅道:“岂止是同路人?她对银狐似乎非常敬畏。”秋傲霜喃喃道:“如此说来她们是想教在下作一个傀儡了。”萧月梅道:“她们曾经提到一个名叫江秋露的女人。据月梅所知,那是一个邪恶浪荡之女,她曾与秋副宫主有何关系?”秋傲霜道:“她目下正化名在我身边充任剑姬。”萧月梅颇感惊疑地哦了一声,道:“听沈留香说,江秋露活在世上,对她们的计划大有妨碍;还说,你身上具有一种邪魔之功,只有用青霜剧毒才能除去。你有没有武功似是对她们不甚重要,只要有你的人在,她们就有用。其内中情由,可教人难以猜透。”秋傲霜道:“姑娘方才说,此剑淬有剧毒,见血封喉,神仙难救。”萧月梅道:“不错,这话是那银狐说的。”秋傲霜道:“若用此剑来对付在下,如是得手,在下就死于非命了。”萧月梅道:“听那银狐说,由于你身具邪魔之功,青霜之毒不能害你性命,只能除去那种邪魔之功。秋副宫主难道真具有那种邪魔之功?”秋傲霜含糊其解地说道:“在下所使用的四绝剑本来就是一件邪物。”萧月梅道:“风闻秋副宫主月来功力大增,出人想像,其中必有缘故。”秋傲霜避而不答,喃喃自语,道:“那沈留香也曾目睹过在下的剑法,她即使有这把淬毒的宝剑,也未必能伤到在下毫发啊。”萧月梅道:“沈留香也曾向银狐提起此点。”秋傲霜道:“银狐如何说?”萧月梅道:“银狐说她自有妙计。”秋傲霜道:“妙计安在?”萧月梅道:“银狐附在沈留香耳边低语,是以月梅不曾听清。月梅也就是趁那个机会窃走了沈留香放在桌上的长剑。”秋傲霜道:“姑娘可曾看到黄解语?”萧月梅道:“沈留香与那银狐密谈之际,黄解语在廊下巡风。”秋傲霜抱拳一拱,道:“多谢姑娘……”语气一顿,接道:“九九重阳距今还有多少日子?”萧月梅微微一愣,道:“还有二十几日。”秋傲霜道:“姑娘可愿去一趟徐州?”萧月梅道:“秋副宫主有何差遣?”秋傲霜道:“九九重阳登高,在下想和姑娘是日辰初光景在徐州境内云龙山放鹤亭中一见,不知姑娘可否赏光?”萧月梅吁叹道:“人生几何?我已活不到明年的重阳,难得秋副宫主如此雅兴,月梅自然也愿意奉陪了。”秋傲霜道:“多谢姑娘,是日在下一定先到放鹤亭前鹄候芳驾。”拱一拱手,掉头向山下走去。萧月梅忽又叫道:“秋副宫主慢走一步。”秋傲霜转身问道:“姑娘还有何吩咐?”萧月梅道:“那把长剑,秋副宫主打算如何处置?”秋傲霜道:“以姑娘之意呢?”萧月梅摇摇头,道:“局外人不便作主。”秋傲霜忽然扬手一抛,那把淬有剧毒的长剑顿时落下了绝岩。萧月梅道:“秋副宫主怎能将此物抛弃?”秋傲霜道:“姑娘以为在下要手持毒剑前去找那沈留香加以问罪么?”萧月梅道:“秋副宫主又打算如何呢?”秋傲霜道:“装着不知,听其自然。”萧月梅道:“最毒妇人心,秋副宫主还是要多加小心才好。”秋傲霜道:“多谢姑娘关怀,在下自会时加警惕。姑娘不要忘记九九重阳之约就好。”萧月梅道:“请放心,月梅会准时赴约。”秋傲霜抱拳一拱,道:“在下别过,姑娘保重。”萧月梅道:“月梅不送了。”她说此话之际,秋傲霜业已转身远去。她凝望着秋傲霜的背影,沉重地吁叹了一声,神情不胜怅惘。秋傲霜再次来到了卧龙居,其问只相隔了一个时辰,然而他的心情已与先前迥然有异了。婢子听说秋傲霜要见沈留香,忙不迭地迎进厅内,看座奉茶。秋傲霜目光不经意左右一瞟,低声问道:“沈姑娘不在么?”那婢女恭声回道:“姑娘刚回,正在房内更衣。姑娘已预知秋副官主要来,着婢子在门上迓迎。目下,婢子已着人通报姑娘去了。”秋傲霜笑了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婢女道:“小婢凤吟。”秋傲霜道:“凤吟?难怪你貌相清秀,又会说话,来!看赏。”他的言谈举止,似是变了另一个人。自袖袋内摸出一锭五两小元宝,往那凤吟手掌心里一塞。指尖还有意无意地在她掌心处轻掐了一下。凤吟不禁大感讶异,只不过一瞬间的她又羞答答地一笑,福了一福,道:“小婢领赏,多谢秋副宫主。”秋傲霜笑盈盈地一挥手,然后问道:“你今年几岁了?”凤吟道:“小婢一十七了。”秋傲霜道:“你和那个名叫香吟的小婢是同时来侍候沈姑娘的么?”凤吟道:“香吟是单宫主的赏赐,小婢则是随沈姑娘进宫的。”秋傲霜道:“那么,你开始跟随沈姑娘时,必定年纪尚小,有多少年了?”凤吟道:“算来已有八年,那时小婢才九岁,不过,沈姑娘那时也未成人。”秋傲霜道:“可曾随沈姑娘习剑?”凤吟道:“略知一二,只因小婢资质太差,难以精进。”秋傲霜道:“你的水上功夫,想必也不错吧!”那凤吟丫头突地一怔,一双明亮的眼珠睁得溜圆,半晌答不上话来。秋傲霜笑道:“不会吗?”凤吟这才连连摇着头,道:“小婢那会水上的功夫哩!那日随姑娘过江前来金陵,见到滚滚江河,差点没吓昏过去。”秋傲霜道:“那倒该去学一学,江湖,江湖,并非全是旱地,水上功夫也要紧哩!”凤吟道:“上那儿学去啊?”秋傲霜道:“看来你很乖巧聪明,待本副宫主抽空教你就是。”凤吟道:“多谢副官主。”说罢,又是一福,看她模样以及应对进退之间,全不像个下人。说到此处,一个青鬟使女走了进来。凤吟忙转头问道:“姑娘更衣舒齐了么?”青鬟使女道:“姑娘请秋副宫主到内院相见,说有机密大事相商。”秋傲霜起身离座,一抬手,道:“慢点!”凤吟本已向厅外走去,闻言又连忙停步转身,恭声问道:“秋副宫主有何吩咐?”秋傲霜道:“本副宫主还有一桩要事待办,想要你去跑一趟腿。”凤吟不由一怔,面现错愕之色。秋傲霜道:“你是沈姑娘身前婢女,是本副宫主不能差遣么?”凤吟道:“秋副宫主会错意了,小婢毫无历练,只怕难当重任。”秋傲霜道:“这桩差事极为轻易,只是要你前去鼓楼东‘正阳酒楼’等一个人。”凤吟道:“此刻么?”秋傲霜道:“是的。”凤吟道:“等谁?”秋傲霜道:“本副宫主身边的春姬夏火莲,她来时,告诉她说,本副宫主在沈姑娘处,要她随你前来此处候命。”凤吟道:“小婢不曾见过那位夏姑娘,只怕到时认她不出。”秋傲霜道:“夏姑娘一身红衣,剑鞘上有本宫宫徽,一眼就可认出。”凤吟道:“小婢这就前去。那夏姑娘会相信小婢的话么?”秋傲霜道:“你戴着的手镯上也刻有宫徽,给她一看,她就会信你了,千万要等到她,不得误事。”凤吟道:“小婢遵命。不过,要请秋副宫主向沈姑娘知会一声。”秋傲霜道:“你快去吧!”凤吟福了一福,然后向大厅外面行去。秋傲霜跟到大厅门口,眼看凤吟出了卧龙居,这才转过身来。他并没有和夏火莲约在“正阳酒楼”相见,只因为他方才向凤吟提到了水上功夫,因而将她支开,免得她将这话传到沈留香的耳里。秋傲霜转过身来,向那青鬟使女一挥手,道:“前面带路。”——本书完请看续集《飞天八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