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星寒道:“秋兄可能说对了。”秋傲霜道:“人不少,怕有二十来个。”朱星寒道:“不知是什么来路?”秋傲霜故意提高了声音道:“想必是些活得不耐烦的家伙。”照说,经他一激,对方可能会挺身而出,然而等他说完之后,久久也未见动静。这时,江秋露和凤吟已将马匹拴好,进入林中。不待细问,她们也了解所发生的情况。江秋露问道:“凤吟!方才可有这根细藤挡道?”凤吟摇摇头,道:“没有。”江秋露道:“秋副宫主!如此说来,很明显的是冲着咱们来的了。”秋傲霜扬声道:“可惜这帮家伙一个个如同乌龟般缩起了头,不然我这把短剑倒可以大饱一顿人血了。”这话骂得不轻,可是只闻风吹树叶萧萧,除此别无动静。江秋露放低了声音道:“凤吟!我两人,将这座树林搜一搜。”朱星寒道:“不可。”江秋露道:“有何不可?”朱星寒道:“对方以静制动,伏暗窥明,占在有利地位。”江秋露道:“难道就这样僵持下去?”朱星寒沉吟了一阵,道:“待在下去看看那六辆装载枣子的车子再说。”秋傲霜一挥手,道:“走!一起过去看看。”朱星寒连连摇摇头,道:“由在下一人去看看好了。”话声一落,人已弹身而起,落在那六辆车子的旁边。他绕着车子转了一圈,然后随手拿起一枚枣子,先看了个仔细才丢进嘴中,咬得嘣脆响亮。秋傲霜笑道:“朱兄!味道不错吧!”话声中,人也走了过去。江秋露和凤吟自然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后面。四个人绕着那六辆车子转了好几个圈子,看看一盏热茶的工夫又过去了,仍是毫无动静。静!静得,出奇!静!静得连那刮动树枝的秋风都停住了。随着这种近乎死寂的沉静,朱星寒和秋傲霜二人的神色也凝重起来。朱星寒放低了声音道:“秋兄的内力比在下要深厚得多,这树林之内果真有人埋伏么?”秋傲霜以点头代替了回答。朱星寒又道:“对方因何不动?”秋傲霜道:“这正是小弟未敢妄动的原因,对方沉静得可怕。”朱星寒双眉一挑,道:“可怕?这……”秋傲霜道:“武林之中具有无比定力,做得到‘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人不少。这样多的人竟能声同一气,沉静如止水,岂不可怕?”江秋路道:“这伙人是什么来路?”秋傲霜道:“猜测不出。”之后,他们不再交谈。八道目光一丝不瞬地注视着茂密的树林。那种令人窒息的沉静仍在持续着。一盏热茶的工夫又过去了。秋傲霜忽然问道:“我那匹马儿伤了没有?”扛秋路回头看了一眼。道:“正在低头啃草,想必不会受伤。”秋傲霜道:“你和凤吟牵着马匹先出林去,我和朱兄随后就来。”江秋露和凤吟点了点头,走过去各自挽着二条缰辔,缓缓前行。她二人正经过那六辆车子时,突闻嗖嗖声响,从四面八方射来一阵疾矢,宛如雨丝般密集。秋傲霜一把短剑舞得风雨不透,朱星寒也挥动了折扇。江秋露和凤吟也各自来了个懒驴打滚,闪避到那六辆车子之下。一阵疾矢过去,四人俱未受伤,但那四匹马儿却身中箭矢如刺猥一般,马儿中箭发狂疾奔,蹄如雷鸣,悲嘶震耳,只一瞬间,就跑得毫无踪影。静静树林之中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静。四周仍是未见一个人影。朱星寒悄声道:“秋兄可曾看清那些箭矢是从何方射来?”秋傲霜道:“树梢,林间,四面八方。”朱星寒道:“看箭矢来势,最少也有百弓以上。”躲在车底下的江秋露插口道:“这树林之中既然埋伏了一百名弓箭手,也该多少露出一点行藏。却料不到一个人影也不见。”秋傲霜道:“一静全静,一动百动,丝毫不乱,这一百名弓箭手必然经过严格的训练。”朱星寒道:“纪律必也很严,在下竭力默察,连一丝粗重的鼻息也不曾感觉到。”秋傲霜道:“这是一个可怕的门派。”朱星寒道:“自然也是一个势力庞大雄厚的门派,只是在下有些想不通,对方如此深藏不露,分明是有意在卖弄,目的又何在呢?”秋傲霜不再去答理朱星寒的话,短剑微微一幌,道:“你二人也不必老是躲在车底下了,出来吧!”凤吟和江秋露自车底而出,同声道:“箭矢如雨,躲在车底下也不算丢人啊!”朱星寒在蹙眉沉吟,突然振声道:“秋兄!这一帮人分明是冲着在下而来。”秋傲霜道:“怎样讲?”朱星寒道:“只伤马匹未伤人,分明是阻止秋兄的故里之行。”秋傲霜道:“那倒也不见得,你我二人且不言,她二人若不是躲得快,是已被箭矢所伤。”朱星寒道:“对方自然掂得出我等的份量,明知箭矢伤不了我们。”秋傲霜道:“小弟不敢苟同朱兄的看法。”朱星寒道:“秋兄有何高见?”秋傲霜道:“对方若是只想伤损坐骑,机会很多,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再说,射杀马匹,也未必能阻止你我行程。”朱星寒点点头,道:“秋兄说得极是。”秋傲霜目光向林荫深处一扫,放低了声音道:“朱兄等不妨停留原地,待小弟前去林间,逼使埋伏的人现身露面。”朱星寒道:“以在下之意,还是继续赶路吧!”秋傲霜沉声道:“那岂不成了鼠辈?小弟虽不敢说侵犯我者一举歼灭,最少也要弄清楚对方是何门派,目的为何。”朱星寒道:“那么,在下陪同秋兄同行。”秋傲霜冷冷地一摇头,道:“不必朱兄陪同,小弟一人行动要方便些。”短剑平胸横举,缓步向林间行去。林木深郁,枝叶密茂,隐藏一百名弓箭手,并不是一件难事。然而在张弓放箭之际,丝毫不露行藏,却非易事。因而秋傲霜不敢轻估对方,在行动之间分外小心,目不稍瞬,心无旁鹜。深入林间约五十步,越过粗若一抱的树杆百棵,却未发现一处埋伏。秋傲霜也曾仰察树俏,尽管枝叶密茂已极。而他却有绝对把握,在他目光所及之处,即使一头栖息之鸟也难逃过他那双锐利的眼睛。这岂不怪了?!一百名弓箭手在这一瞬间飞天遁地了吗?秋傲霜一面暗中思索,一面仍在缓缓前行。突然,嗖嗖连声,一篷密集的箭矢如扇形向他兜头盖脸射来。秋傲霜存心要找出那弓箭手的藏身之所,故而身形丝毫未动,只靠手中的短剑所施展的旋风剑法将那一拨箭矢悉数扫落。他那如同冷电般的目光,已发现箭矢是从一堆乱草之中射出。乱草堆上青黄的颜色不等,很显然,是有人在草上再加了一些割下的野草。在那堆乱草之下埋伏得有人吗?可能的,只要挖一个洞,上面覆以树枝,再盖上乱草,就成了一个伪装良好难以觉察的地窖。秋傲霜心中冷笑,缓步向那堆乱草走去。来到近前,他正要动剑挑开那堆乱草时,突然又停住了,因为他突然发现了一根东西。那是一根经过剥切分细的牛筋。牛筋的一端伸入乱草之中,另一端不知所终,秋傲霜却可以料想得到,另一端必是牵在一个人的手里。他突然有所颖悟,这里并没有埋伏弓箭手,只是在乱草丛中装置了机括,暗中的人一拉牛筋,机括中就射出如蝗雨般的箭矢。哼!原来如此。难怪一点动静也觉察不出来。秋傲霜装模作样地围着乱草堆转了一圈,又接着往林荫深处搜索,他好象在东张西望,漫无目的,其实他的目光始终未离那根牛筋。终于,他发现那根牛筋顺着树干爬上了一棵要由二人才能合抑过来的粗大榆树。毫无疑问,牵动那根牛筋的人必定在这棵榆树的顶端潜伏着,然而秋傲霜却没有抬头观看。在这一瞬间,他平静得出奇,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稳定的身子也不曾动一下。突然,他振腕出剑,削向那棵榆树。秋傲霜所使用的“四绝剑”不过一尺八寸长,那棵榆树少说也有三尺粗细。照说一削绝难使其拦腰两断,然而秋傲霜目下的功力已可延伸到剑身之外,只听嚓巨响,高约五丈有余的大树竟然一折为二,倒了下来。同时间,只见一个人影自折断倒下的树梢之上弹身而出,跃向林荫深处。侦察许久,方见敌踪,秋傲霜那里肯舍,也一纵身追了过去。那人的去势虽快,秋傲霜却尤有过之,只消几个弹纵,已赶到了那人的前面。当他回过身来看清对方的面目时,心头不禁大大地一怔,短剑本欲刺出,此刻却反而缓缓下垂,良久说不出话来。原来那人是萧月梅的外婆“梅花掌”俞蕊香。俞蕊香也在发愣,似是惊异秋傲霜竟能在眨眼之间赶上了她。良久,还是俞蕊香以沙哑的声音先开口说道:“秋副宫主如何仗剑不动?”秋傲霜道:“只因看在你的外孙女儿萧姑娘的面上,不然,秋某人不会如此平静。”俞蕊香冷笑道:“这倒是令人难信之事。”秋傲霜道:“请教?林中遍设埋伏,暗中施放冷箭,用意何在?”俞蕊香道:“你在问谁?”秋傲霜道:“自然是问你。”俞蕊香道:“恕老身难以作答。因为老身既没有在林间遍设埋伏,更没有施放冷箭。”秋傲霜道:“你是成名多年的人物,何必敢作不敢当。”俞蕊香沉声道:“娃儿休要放狂,你那双眼睛看清楚了吗?”秋傲霜道:“秋某人亲眼见你自那棵榆树上弹跳而出,不对么?”俞蕊香道:“难道老身自那棵榆树上弹跳而出就一定是施放冷箭之人?”秋傲霜道:“除非是另有隐情。”俞蕊香冷笑道:“总算让你这娃儿蒙着了,倒的确是另有别情。”秋傲霜道:“愿闻其详。”俞蕊香道:“那棵榆树的茂密枝叶之间,委实有人潜伏,却不是老身。”秋傲霜道:“那么是谁?”俞蕊香道:“你不妨回头再去看看。”秋傲霜道:“只怕早已逃之夭夭了。”俞蕊香道:“逃不了的。老身已然一掌震断了他的心脉。”秋傲霜缓缓颔首,道:“原来是前辈发现树梢上有人埋伏,因此代秋某人出手拔出了那一根暗桩。”俞蕊香冷冷一笑,道:“堂堂‘擎天宫’副宫主,竟然称呼老身一声前辈,这岂不是折煞老身吗?”秋傲霜抱拳一躬,道:“长幼有序,理当尊敬。”俞蕊香道:“前倨而后恭,老身不想领受。”秋傲霜道:“不知不怪,前辈肚量宽洪,又何必耿耿于怀,斤斤计较呢?”俞蕊香脸上的神色在秋傲霜连番恭敬的语气下,已然缓和了许多,冷眼一翻,扫了秋傲霜一眼,道:“听说你与月梅订有重阳之约?”秋傲霜点点头道:“不错。”俞蕊香道:“老身也就是看在这一点份上,方才帮了你一点小忙,埋伏在树林之中的六个人,都先后在梅花掌下一一殒命了。”秋傲霜微微一愣,道:“前辈因何不留下一个活口?”俞蕊香道:“贪婪成性,积重难返,得一寸就想进一尺。若非老身怕我那宝贝外孙女儿,于九九重阳之日,望穿秋水,老身才懒得过问你这档儿事呢?”秋傲霜道:“秋某谢过。”眉尖一蹙,接道:“不知对方是何路数,用意何在?”俞蕊香道:“你自个儿去查问吧!”说罢,转身要走。秋傲霜扬声道:“前辈慢走一步。”语气微微一愣,趋前低声接道:“请问前辈,萧姑娘如今身在何处?”俞蕊香双眉一抡,冷声道:“昂长七尺之躯,打听一个女孩儿家的行踪,是何用心?”秋傲霜微微一笑,道:“前辈倒象雷公娘子,说话老是带着霹雳味道,秋某人也就无话可说了。”俞蕊香道:“你这娃儿倒有自知之明……”转身欲去,忽又回过头来,接道:“那个江湖野药郎中的儿子,可是和你偕伴同行?”秋傲霜点点头道:“不错。秋某也曾将此事告知了萧姑娘。”俞蕊香放低了声音说道:“记住!别向那姓朱的小子说老身来过。”秋傲霜道:“这其中莫非有啥原委吗?”俞蕊香冷声道:“人生难得湖涂,湖涂才是莫大的福事,你这娃儿却要穷追死究,打破沙锅问到底了……”语气一沉,接道:“记住九九重阳之日,别让我那宝贝外孙女望穿秋水,急断肝肠。”说罢,穿林而去。秋傲霜木然而立,良久,才折返那个榆树倒塌之处。果然,在茂密树枝之内,发现了一具尸体。那是一具男人的尸体,死者年约五旬,双目圆睁,嘴角浸血,颇有死不瞑目之慨。秋傲霜端详再三,肯定这死者从未见过。那么,这伙人又是属于那一个门派的呢?他们埋伏在此,设下了机括弓弩,暗放冷箭,目的又何在?俞蕊香说林中埋伏之六人,俱被她以梅花掌一一震断了心脉,秋傲霜此刻只见到一具尸骸,但他却深信俞蕊香没有胡说狂言。秋傲霜也懒得再去找那另外五具尸骸,反正已经是死无对证。同时,他的心中升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兴奋。俞蕊香出现,萧月梅也必定在附近,看来,她是十分重视九九重阳之约。一念至此,秋傲霜的神色不禁又是一黯。萧月梅重视重阳节的那个约会,而自己又能带给她什么呢?心念如风车般千百转,脚下却已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那六辆大车之处。只听朱星寒说道:“秋兄低头疾走,莫非有啥心事?”秋傲霜猛然回神扬首,才发觉已走到三人之前,愣了一愣,道:“小弟在想对方究竟是什么来路?”朱星寒道:“秋兄发现敌踪了吗?”秋傲霜点了点头,目光向凤吟一瞥,道:“也就是方才凤吟所见到的那六个人。”朱星寒双眉一挑,讶然说道:“只有六个人么?!方才那一阵密集的箭雨,在林中至少也埋伏了一百名弓箭手。”秋傲霜道:“朱兄有所不知,对方在草丛之中设下机括弓弩,牵一线而百箭齐发,我等上当了。”朱星寒缓缓点头,若有所悟,突又振声问道:“那六个人呢?”秋傲霜道:“已被小弟歼灭了。”朱星寒道:“秋兄为什么不留下一个活口,以便问出他们的来龙去脉?”秋傲霜道:“那几个家伙顽强已极,生擒谈何容易?”他倒非常守信,未提俞蕊香。但他却疏忽了一点,如果朱星寒要去查看这六人的尸骸,就会霉出破绽。死者死于掌力,并非被短剑所刺,大可一目了然。幸而朱星寒并不打算去查看死者的遗骸,微一沉吟,道:“秋兄,我等不便再在这儿耽搁了,赶路要紧。”秋傲霜道:“据小弟所知,前面有一镇集,想必可以买到好马。”朱星寒点点头道:“再走五十里,就是大王集,买几匹代步的坐骑,是不至于有问题的。”秋傲霜向江秋露和凤吟挥一挥手道:“你二人先行,我与朱兄断后,只怕前途仍有埋伏。”江秋露却未挪动脚步,语气慢吞吞地说道:“这一折腾,已耗去了将近一个时辰,也不在乎多耽搁一个时刻。咱们何不花点工夫,合计一下这车枣子有何妙用?”秋傲霜和朱星寒二人,目光同时一亮,相互一视之后,又将四道芒盯视在那六辆大车之上,好似那车内有什么诱人的隐密一般。江秋露又道:“这六车枣子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她的语气佛喃喃自语,然而她的目光却望着凤吟。秋傲霜和朱星寒四道目光盯在六辆车上,眼不眨动,口不答话,自然就只凤吟接腔,她反问道:“你说呢?”江秋露道:“如果这六车枣子,是从青泉镇上来的,他们推车,咱们骑马,早就该赶过他们的前面了。”凤吟道:“那么,他们该是从大王集来的了?!”江秋露道:“大王集不出枣子。”凤吟道:“那么,该是打从徐州府运来的?!”江秋露道:“我敢打赌你在徐州府城里城外看不到一颗枣子。”凤吟皱皱眉头,喃喃道:“再从北走,就是齐鲁之地方了。”江秋露道:“齐鲁之地倒是盛产枣子,只不过运到这儿,长途跋涉,日晒风吹,枣子不烂,也早该生了锈点,那象这六车枣子,一个个青翠欲滴。”朱星寒趋前几步,接道:“在下的故里江州也产枣子,和这种枣子一样。由此可见,这六车枣子大概产在南边。”秋傲霜道:“难道南边和北边出来的枣子还有什么分别呢?”朱星寒道:“北地的枣子肉大子多,质软皮薄,色泽有显著的不同,在下可以肯定地说这六车枣子就产于青泉镇上的枣子园。”秋傲霜笑道:“朱兄他年一旦归隐林泉,至少可以卖枣子为生了,比起小弟不学无术,要强得多了。”朱星寒道:“秋兄休要说笑,在下在家父处读了些本草纲目,枣子也是药材其中之一味。”语气极为轻淡,目中光芒却突转凌厉,刷地一声,打开折扇,立切如刀,向第一辆装满枣子的大车砍下。嘭然巨响,大车四分五裂,满车枣子,如弹丸般飞上天空,劈拍落下,四散遍地,却未见什么异状。朱星寒收拢折扇,道:“江姑娘以为这六车枣子之中有何埋伏么?”江秋露尚未答话,只见秋傲霜已挥动短剑向第二辆大车劈去。车毁,枣子四散,却依然没有什么发现。秋傲霜并未停手,刷刷刷一连三剑,又毁去了三辆大车。现在只剩下最后一辆大车了。秋傲霜顿了一顿,复又一剑向那辆大车劈去。他的剑尚未触及车身,那满车枣子却已冲天而起。一个人影也从那枣子堆中弹跳而起。秋傲霜等四人,即使连那小丫头凤吟在内,俱都深具接敌经验,待那人落地之后,已经纷纷移动,各据一方,将对方围住。那人穿了一件青袍,身裁不高不矮,手中也无兵器。然而面上却蒙了一幅黑巾,只露出两道炯炯有神的目光。从那两道目光中可以看出,虽然身陷重围,却丝毫没有怯意。秋傲霜沉声道:“朋友!亮出本来面目说话,否则,秋某不屑理会藏头缩尾的鼠辈。”蒙面人既未答话,身形也是丝毫不动。秋傲霜突发一声冷哼,短剑暴伸,向那蒙面人脸上的黑巾挑去。那蒙面人仍是丝毫不动。秋傲霜手中短剑挑起了对方的黑巾,看到了一张死灰的面孔。蓦然……嗖嗖两声,几点银星向秋傲霜迎面打来。秋傲霜身形暴退,短剑连挥,只见十几粒银色弹丸落在地上。朱星寒以传音术向秋傲霜问道:“秋兄!方才面巾飘起之际,可曾看清对方的面貌?”秋傲霜也以传音术回道:“面如死灰,不类生人。”朱星寒再问道:“认得么?”秋傲霜道:“素昧平生。”朱星寒道:“秋兄!在下发现了一桩怪事。”秋傲霜道:“什么怪事?”朱星寒道:“他双手下垂,未曾动弹,那几粒银弹是如何打出来的呢?”在他们暗中谈论之际,江秋露已从对方的背后欺身而上,剑削左臂。那人竟然不避不闪,似是全然不觉。笃地一响,江秋露手中长剑砍进了那人的左肩,长剑还嵌在里面。那人依然丝毫未动。凤吟脱口叫道:“是个木头人!”木头人?!木头人会一跃数丈,落地无声么?一种受愚弄的感觉顿时自秋傲霜的心底浮起,短剑暴伸,“咔嚓”声中,将那装有机关的木头人一削两断。蓦然,无数支牛毛钢针自那木头人的内部射出。四个人站得非常地近,那无数支牛毛钢针不但密集,劲道也是十分强劲。秋傲霜首当其冲,只觉胸口一麻,一枚牛毛钢针在他那短剑所挥舞的一遍剑墙的缝隙之中钻了进来,扎进了他前胸的乳泉穴。江秋露和凤吟二人想必中的牛毛钢针更多,只见她们面色惨白,喘吁不已。朱星寒倒是极为冷静,他不仅想到照顾自己,更想到了照顾别人。飞身前去,折扇连点,将江秋露和凤吟二人全身几处大穴一律点封。她二人立刻昏厥过去。秋傲霜此刻已是惊魂未定,疾声道:“朱兄的情况如何?”朱星寒暗中运功,皱皱眉道:“在下一共中了三枚牛毛钢针,暂时滞留在右臂的血脉之内,只要钢针未淬剧毒,尚无大碍。”秋傲霜道:“小弟乳泉穴处也中了一枚,这都怪小弟一时鲁莽,才招来大祸。”朱星寒道:“秋兄也不必说此追悔的话……”目光向昏卧地上的江秋露和凤吟一瞥,接道:“她们二人想必中了不少牛毛钢针,在下虽点封了她们全身各处主要穴道,钢针虽不致随血脉四处流窜,而得暂保一时,却也不是长久之计啊!”秋傲霜举首望天良久,顿一顿足,道:“朱兄!小弟此刻方寸已乱。”朱星寒放低了声音说道:“尤其是江姑娘,她关系着秋兄的武功存废,得及早想个良策才好。”秋傲霜的神色突然沉静下来,凝望着朱星寒,喃喃道:“疾风知劲草!朱兄对小弟的关怀,此刻已是丝毫毕现,小弟会铭感五内。”朱星寒苦笑道:“秋兄在此时此境何苦还说这种话?在下自问,除积极想得到那一段残墨以救老父之病外,对秋兄的确是别无用心……”语气一顿,接道:“看情况,你我虽也中了牛毛钢针,想必无甚大碍,该赶紧想个办法治疗这二位姑娘的伤势才行。”秋傲霜道:“首先得设法取出体内的牛毛钢针,那要有一块万年磁铁,目下又到那儿去寻找呢?”朱星寒突地低呼道:“秋兄!你看!”循着他手中折扇指点的方向看去,秋傲霜不禁心头大震,原来江秋露和凤吟二人的脸色已然发青。那些牛毛钢针必然淬过剧毒。突地,秋傲霜也惊呼道:“朱兄!你的手!”朱星寒低头一看,原来他的右手也转变成乌紫之色。心头一震,手中折扇突然松落,不过,在那折扇落地之前,他左手一探又复抄到手中。朱星寒倒未十分惶恐,定定心神,道:“秋兄赶快检视伤处,看看有无中毒现象。”秋傲霜短剑向上,将内外衣挑破一道口子,检视右乳下方,只见一个细小红点,肌肤并未转变颜色。秋傲霜微微一愣,然后问道:“朱兄的右臂感觉如何?”朱星寒道:“微感发麻,柔软无力。”秋傲霜道:“小弟的胸臆处却毫无感觉,也许小弟的这一牛毛钢针不曾淬毒。”朱星寒摇摇头,道:“情况只怕不是如此。”秋傲霜狐疑地说道:“那么……?”朱星寒接道:“照说在下该向秋兄道贺,秋兄目下的功力恐怕己到了百毒不侵之境了。”秋傲霜的心情是喜忧参半,喃喃道:“当真么?”朱星寒道:“这是唯一的解释……”语气一顿,接道:“趁在下目前毒**况尚不严重,我二人合力将二位姑娘背到大王集去吧!到了那里再想办法。”秋傲霜点点头,喟然说道:“也只有如此了。”蓦然,只听有人说道:“二位可否听在下进一言?”抬头望去,只见白云飘站在离他们约莫五丈之处,在他身后还有四个轻装疾服,佩带兵刃的大汉。白云飘负手昂视,眉宇间隐现得意之色。朱星寒心头微惊,冷声道:“是你!”秋傲霜侧首问道:“朱兄!这人是谁?”朱星寒道:“此人是‘玉面煞星’白云飘,每每攻人于谈笑之间,工于心计,乃一险恶小人,秋兄千万小心一点。”秋傲霜冷哼道:“小弟也曾听说过此人……”向前跨了几步,短剑向白云飘一指,冷叱道:“姓白的!猜想必是尊驾的杰作。”白云飘微微笑道:“人道秋副宫主既狂又傲,今日一见,果是如此。在下乃为献计而来,切莫错将好人当恶人,那就不妙了。”朱星寒心头暗动,唯恐秋傲霜将这唯一可以救人的机会放过,于是疾步趋前,暗中将秋傲霜的衣袖扯了一把,扬声道:“尊驾要献什么计?”白云飘道:“自然是救人之计。”朱星寒道:“尊驾可知道二位姑娘的伤势情况?”白云飘道:“自然明白,针留穴脉,毒窜肺腑,子不见午,午不见子,若不及早治疗伤者六个时辰就要一命呜呼。二位的情况也相同,只是二位中针少而功力高,暂保一时而已。”朱星寒神色未变,缓缓说道:“尊驾说得一丝不差,想必也知道这牛毛钢针是何人的淬毒暗器。”白云飘道:“白某人自然知道,此刻却不愿说。”朱星寒道:“是何缘故?”白云飘道:“此刻救人要紧,索仇其次,说出来岂不徒乱人意?”朱星寒道:“尊驾的话,很有道理。那么,在下就要请教救人之道。”白云飘道:“只怕二位不信。”朱星寒道:“所谓急病乱投医,不信也得信。”白云飘道:“首先得将血脉之中的牛毛钢针吸出。”朱星寒道:“那需要一块万年磁铁。”白云飘道:“医圣之后,说话果然内行。但是,将从何处找那块万年磁铁?”朱星寒道:“正要请教。”白云飘道:“眼前就有一个人,他既不是善治百病的神医,也不是使用牛毛钢针之人,但他却能吸针解毒。不知二位可愿找他?”秋傲霜早已耐不住性子,冷叱道:“那人想必就是你。”白云飘道:“秋副宫主太看得起我白某人了,区区在下,还没有那种能耐。”朱星寒道:“尊驾既为献策而来,就不必卖关子,说出那人是谁吧!”白云飘道:“那人就住在大王集的集子上。”朱星寒道:“还请见告那人的高姓大名。”白云飘道:“他住在集子上沈家店合字上房中,二位去见过他之后自然就知道是谁了。白某人先在这儿透点口风,事关人命那人可能会漫天要价,二位就是心疼,也只有忍一忍。”说罢,拱一拱手,和身后四个大汉联袂离去。待白云飘一行去远,朱星寒才低声说道:“秋兄!这分明是有人在暗算我们。”秋傲霜沉声道:“就算那人生了三头六臂,我也要一剑将他挥为两段。”朱星寒道:“秋兄,当忍则忍,目下姑娘伤势甚重,而她的死活则关系着秋兄武功的存废,正是该忍的时候,秋兄千万不可造次。”秋傲霜想了一想,道:“朱兄要小弟万般忍耐,那只有一个方法。”朱星寒道:“请秋兄吩咐。”秋傲霜道:“由朱兄去会见那人,也别让小弟知道那人是谁,更不必告诉小弟那人开出了什么条件!否则,小弟绝难忍下这一口气。”朱星寒皱眉摇头。道:“在下怎能代秋兄作主呢?这样不太妥当吧!”秋傲霜道:“朱兄说得不错,江姑娘的死活关系着小弟武功的存废,甚至于小弟的生命也将受严重的威胁。因而要不惜代价挽救江姑娘的性命,朱兄尽管代小弟作主就是。”朱星寒喃喃道:“依在下私心忖度,对方所开的条件绝非金银珠宝之类。”秋傲霜道:“不管对方要求什么,只要朱兄答应了,小弟就一定遵守作到。”朱星寒愣了一愣,然后喟然说道:“如此一来,在下的责任可就太大了。”秋傲霜道:“小弟肯将性命相关的大事托付朱兄,朱兄难道还怕肩负重任吧?”朱星寒道:“秋兄!你我先背着二位姑娘,火速赶到大王集去再说吧!”秋傲霜未表异议,由他背着江秋露,朱星寒背着凤吟,往前直奔。各人身负一个昏迷女子,难免令人侧目,所幸他们脚下轻功尽展,不待路人看清,他们就闪身过去了。大王集这个集子不算大,但由于是前往徐州府的官道,倒还十分热闹。沈家店是集子上较为洁净的客栈,一进集子就看见一盏特大的油纸风灯,写着一个大大的“沈”字。进入店中,要了二间上房,将江秋露和凤吟置放榻上,朱星寒道:“秋兄到隔壁去歇一会儿,待在下去合字号上房,会见那位能吸针解毒的高人。”秋傲霜道:“朱兄千万记住,别让那人见着小弟,小弟自然也不轻易走出房门。”朱星寒神色沉重地点点头,他此刻不但关心江秋露和凤吟二人的伤势,同样也关心自己的伤势,他发觉右臂麻木的情况已是非常严重。来到合字号上房,他轻轻地敲响了房门。里面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进来!”朱星寒不禁一愣,白云飘所说的那位高人竟是一个女子么?他定一定神,然后推门而进。当他见到端坐在屋内的那一女子时,不仅是发愣,而是大大的震惊。原来那一女子竟是“银狐”。在她的身后是一个面貌妖娆,体态婀娜的年轻女子,媚笑着睇视进来的朱星寒。毫无疑问,她就是银狐之女——善于易容的解玉欢。面貌妖娆的女子笑道:“朱少侠!还认得出奴家么?”面貌是陌生的,声音却是熟悉的。她曾以黄解语的面目在金陵出现,朱星寒他曾经和她打过交道。对方一开口,他就听出来了。勉强地笑了一笑:“自然认得姑娘,不过在下却不知道如何称呼姑娘。”银狐道:“你就叫她解玉欢吧!”朱星寒神色一正,道:“在下是由‘玉面煞星’白云飘推荐前来,二位想必也知道在下的来意。”银狐笑道:“朱少侠绝不会空跑一趟,玉欢的一张嘴胜过万年磁铁,吸针解毒毫不费劲,少侠伸出右臂来让她试试。”朱星寒不禁一愣,原来解玉欢是以嘴巴对准伤处吸吮的方法来疗伤的。那或者可以吸出一些毒水,那能吸出潜于血脉之中的牛毛钢针吗?解玉欢走到朱星寒的面前,媚笑道:“少侠请卷起袖管吧!待奴家露一手绝活儿让少侠瞧瞧。”朱星寒冷然道:“在下听白云飘说道,‘能够为在下吸针解毒的高人,可能会漫天要价’。是以在下想先问问,姑娘诊金多少?”解玉欢道:“对你不取分文。”朱星寒讶然道:“何故?”解玉欢道:“少侠应该明白,咱娘儿俩要找的对象是那秋傲霜。奴家先为你吸针解毒,只不过要你证实奴家确有疗伤的能耐。”朱星寒喃喃道:“真的如此么?”银狐道:“倘若朱少侠心中存疑,不妨将折扇拿在左手。玉欢若是在你右臂上咬了一口,少侠尽管用扇骨敲碎她的脑袋。”朱星寒未再答话,立刻卷起了右边的袖管。解玉欢托起他那只业已麻木的右臂,先看了一看,然后,将红唇压上手臂,叭叭有声地连吸了两口。用手在齿之间一摸,竟然摸出了四枚银亮的细针,真个是细如牛毛。解玉欢又在朱星寒的右臂上吸了几口,吐出一口黑血,然后说道:“少侠不妨运功一试,右臂上的毒性已经完全怯除了。”朱星寒低头察看,果见手臂的乌紫之色已逐渐消退,暗中运功一试,竟然毫无异状,私心中也不禁钦佩解玉欢的疗伤绝技。银狐笑问道:“少侠的伤势复原了么?”朱星寒道:“令媛果真是神乎其技,在下感激不尽,因而,在下有一句忠言奉告,索讨诊金,并不为过。最好不要勒索过甚,激怒了秋傲霜。二位也许不知,秋傲霜已到了百毒不侵的境地,他虽然中了牛毛钢针,却丝毫没有受到损害。”解玉欢冷笑道:“他最好还是忍一点气。牛毛钢针虽未对他构成损伤,却伤了他的**江秋露!她是我娘的另一个宝贝的女儿,对她的一切,咱娘儿俩知道得非常清楚。她如一死,秋傲霜只怕活不成。请少侠转告他,最好放聪明一点。”朱星寒心头暗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秋傲霜未曾路面,这就表示他已决定接受二位的勒索了。不过,二位也该权衡一下,若是条件太苛,令人难以接受,与二位并无好处。”解玉欢道:“条件不苛,只要他依咱们娘儿俩二桩事情。”朱星寒道:“那两件事?”解玉欢道:“这头一件,他要答应去做‘擎天宫’的宫主!第二件嘛……”娇笑着看了银狐一眼,接道:“娘!第二件还是由你说吧!”银狐道:“他要正式要玉欢为妻,自然要大张宴席,遍请武林人物。”朱星寒沉脸道:“二人如同痴人说梦。那单飞宇一套‘沧浪剑法’睥睨武林,手中宝剑更有削金切玉之利,秋傲霜即使想作‘擎天宫’的宫主,也难以办到。这不是强人所难吗?”银狐冷笑道:“说一句实话,少侠不要吃惊,那单飞宇在老身手掌心里。”朱星寒一愣,道:“这话的确令在下惊异不已。”银狐道:“多年来,老身在武林中受尽奚落,只不过为了多结交几个俊美男子。‘擎天宫’乃武林中堂堂正正的一大门户。老身若能成为宫主的岳母,也算是吁吐了一口积压多年的怨气。”朱星寒道:“所谓正大门户,还要因人而异。倘若秋傲霜接长‘擎天宫’,又要令媛为妻,‘擎天宫’就不足以受武林敬重了。”银狐双眼暴睁,怒声道:“少侠为何而来?”朱星寒道:“听白云飘之荐,前来请令媛为我等疗伤解毒。”银狐道:“既然如此,就不该停留此处说长论短。快去问问秋傲霜,他若肯依我所提出的两件事,只要一盏热茶工夫,玉欢就可使尔等安然无恙。否则,会有什么结果,也不用老身明说了。”朱星寒道:“二位不怕秋傲霜恼羞成怒,动剑逞凶么?”解玉欢插口道:“少侠自然不容许他那样作。”朱星寒道:“解姑娘这话颇令在下费解。”解玉欢冷笑道:“少侠聪明绝顶,又何必奴家一言点破。倘若秋傲霜一怒动剑,局面不堪收拾,那么,令尊的沉疴也就无法救治了。”朱星寒心头愤怒已极,却又不便发作。沉吟了一阵,道:“在下一定将话转告秋傲霜,如是他不答应,在下也无法可想。”解玉欢笑道:“反正少侠已安然无恙,充其量也只不过送掉令尊一命。”朱星寒道:“解姑娘的言语之间不妨厚道一些……”语气微顿,接道:“如是秋傲霜一口答应,二位又当如何?”解玉欢道:“奴家立刻为他们三人疗伤。”朱星寒道:“二位怎知秋傲霜不是佯作答允,心中却无履约诚意?”银狐道:“老身对那娃儿性情甚是了解。他狂傲不驯,目中无人,但他却是一个守信之人。如他答应,就不会反悔。”朱星寒道:“但愿你不会看错……”抱拳一拱,接道:“在下立刻前去传话,请二位稍待片刻。”解玉欢道:“咱娘儿俩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最多只能等到午时。”朱星寒也不曾答理她,大步走出房来。刚一跨出门槛,就看见一个熟悉人影在他眼前一闪。朱星寒眼尖,看清了那人是白云飘,立刻赶了上去。白云飘似乎不存心避他产,回身笑道:“谈妥了吗?”朱星寒冷声道:“阁下何时开始为银狐母女跑腿了?”白云飘嘿嘿笑道:“白某人家无恒产,行走江湖不偷不抢,不给人跑腿,那来银子化费?”朱星寒很想追问杨桂玲和银狐母女之间是否也有勾结,为免节外生枝,到了口边的话,复又咽回肚内,冷笑了一声,道:“多蒙阁下指点,才找到了疗伤去毒的高手,在下该如何答谢?”白云飘道:“尊驾不找白某人的麻烦已经就很感激了!”朱星寒道:“改日少不得要奉请阁下。”白云飘自然听得懂他话中的弦外之音,并未接口,只是嘿嘿干笑了一声。朱星寒跨进秋傲霜的房中,见秋傲霜正在榻上静坐调息,方打算退出,秋傲霜已睁眼问道:“朱兄已见到那位高人了吗?”朱星寒点点头,道:“见到了……”放低了声音,接道:“秋兄当真不想知道对方是谁么?”秋傲霜连连摇头,道:“绝不要说出来,否则小弟一定会动怒而兴师问罪之。”朱星寒道:“秋兄的乳泉穴处也中了一枚牛毛钢针,那人如前来为秋兄吸针毒,仍然要彼此见面的啊!”秋傲霜道:“小弟方才已运功将那枚牛毛钢针逼出来了,并不需要那位高人动手……”语气微微一顿,接道:“那位高人的确有吸针祛毒的能耐么?”朱星寒伸出右臂,道:“秋兄看看在下的右臂,业已痊愈了。”秋傲霜凝视一阵,喃喃道:“真是神乎其技。”朱星寒道:“那倒不是,在下拟将对方所提的条件详告……”秋傲霜摇头接道:“不必了。小弟听说对方所提之条件后,当不难想到对方是何等人物,恐怕又难忍下这口怨气了。”朱星寒道:“可是在下却不敢作主呀!”秋傲霜道:“小弟方才就已说过,朱兄代为作主就是,只要是朱兄答应了对方,日后小弟当一一履约遵办,绝不食言。”朱星寒道:“为救人命,本可不择手段,对方条件虽苛,我等尽可佯装应了己,偏偏秋兄是个守信之人,在下就难免有所顾忌了。”秋傲霜一挥手道:“朱兄请快去回复吧!就说一切条件俱已应允,不过,要稍待时日才能履约,最少也要等待九九重阳之后。”朱星寒微微一愣,道:“九九重阳之日,秋兄有甚重要之事么?”秋傲霜道:“实不相瞒,小弟是日与萧月梅姑娘有约,不能不去!再说,重阳之前,你我必已取得了朱兄所急需的龙涎乌墨,那时,小弟也无甚牵肠挂肚之事了。”他说得洒脱已极!仿佛在这尘世之间,唯有将朱星寒和萧月梅二人的事才看得十分重要。朱星寒也难免动容,拱一拱手,道:“秋兄垂顾之情,在下永志莫忘。”秋傲霜虽然心情万分沉重,此刻竟然轻松地一笑,道:“朱兄要如此说,就未免流于俗套了……”语气突地一沉,接道:“武林风云,变化无常。来日是何局面,不得而知,你我是何立场,颇难预测,朱兄切莫轻诺啊!”这番话听入耳中,朱星寒顿生警惕之心,未再接口,转身向房外行去。朱星寒重临银狐母女的房中,解玉欢抢着问道:“秋傲霜如何回复?”朱星寒道:“原则上他已答应接受,不过履约之日,最少要等到九九重阳之后。”银狐道:“不妨事,我等就依他所订的时间。”朱星寒道:“在下有一个附带要求。”银狐道:“请讲。”朱星寒道:“九九重阳之后,在下将在这家客栈恭候二位的芳驾,以五日为限,盼二位届时来此与在下一晤为要。”解玉欢插口问道:“是何缘故?”朱星寒道:“二位如要秋傲霜履约,少不得要由在下居中传信。”解玉欢笑道:“这倒稀罕,如奴家与秋傲霜成亲进洞房之后,也要少侠居中传话么?”朱星寒脸色一沉,道:“姑娘切莫说笑,在下如此作,自有缘故,如是姑娘不信,作罢就是。”银狐笑道:“就依少侠,请问还有什么吩咐?”朱星寒道:“请解姑娘立刻进行疗伤去毒的事,不过,秋傲霜却暂时不想会见二位。”解玉欢道:“他也中了牛毛钢针啊!难道不需要我帮他吸出来。”朱星寒道:“不劳姑娘费心,秋傲霜已然运功将体内的牛毛钢针逼出来了。”解五欢欣然道:“娘!真想不到秋傲霜的内力有这般进境。秋露那个小贱人白下一番功夫,却想不到让我来坐享其成。”银狐道:“玉欢!我不许你得巧卖乖!快些走吧!午后咱们就要离开这儿了。”解玉欢拉长脸,应道:“是!我的娘。”说罢,向朱星寒挥一挥手,二人联袂出房而去。夕阳无限好,只惜近黄昏。满天红霞,映照着枫叶象火,更象血!在山荫道上,有两条影子在全程赶路。她们是银狐和解玉欢。突然,一个白衣人自树林间闪身而出,拦住了她俩的去路,这白衣人正是“玉面煞星”白云飘。银狐愣了一愣,冷声道:“银子已给了你,你还找老娘干什么?”白云飘嘿嘿笑道:“白某人还想捞一票。”银狐道:“眼面前没有你这小子的差事。”白云飘眨眨眼皮,神情诡异地说道:“白某人打听到一庄天大的秘密。”银狐道:“说来听听。”白云飘道:“你可别生气,要想听,就得要你破财了。”解玉欢冷叱道:“我看你干脆改名‘见钱眼开’多好,说吧!这回要多少?”白云飘道:“一百两。”银狐道:“你这小子愈来愈小家气了,就是没有什么秘密消息见告,伸手向老娘讨一百两银子作赌本也算不了什么……”向解玉欢一摆头,接道:“玉欢!给他。”白云飘双手一摇,道:“慢一点!二位得弄清楚,白某人要的是一百两金子啊!”银狐双目暴睁,怒声道:“好小子!诈财也得找好门路呀!你简直想讨打。”白云飘丝毫未动神色,冷冷地笑道:“白某人要钱要得自有分寸,没有那种货,那敢卖这种大价钱?”银狐一咬牙,手一挥,道:“玉欢!给他。”解玉欢道:“娘!什么天大的秘密值得了一百两金子呀!给了他,咱娘儿俩的盘缠就有限了。”银狐道:“给他!姓白的没有长翅膀,他若是胡乱诈财,谅他飞不上天。”白云飘嘿嘿笑道:“说的是啊!白某人也该掂掂份量,向二位诈财,那真是自找难看了。”解玉欢颇不情愿地解开腰间搭链,取出了十枚黄澄澄的金锞子,交给白云飘。白云飘仔细地将金锞子收好,轻咳了一声,道:“二位可认识一位姓宋的?”母女二人对望了一声,同声说道:“不认识。”白云飘喃喃道:“这就怪了?!此人约莫六十来岁,貌相斯文,两眼炯炯有神,别人都称他宋先生,二位不妨仔细想想看。”解玉欢道:“不认识就是不认识,金子拿回来吧!”银狐向她女儿打了一个眼色,道:“你这小子提起姓宋的作甚?”白云飘道:“二位前一步离开了大王集,这位宋先生后一脚来到沈家店。在柜上问起二位,之后,又在朱星寒和秋傲霜的房中盘桓了一阵。”银狐道:“往下说。”白云飘道:“这位宋先生从沈家出来之后,匆匆离了大王集。他大路不走,却绕小径,分明是想抄近路在前途拦截二位。”银狐神色丝毫未变,语气沉静地问道:“还有么?”白云飘道:“白某人的‘没影儿神功’,二位想必也很清楚。当时跟着那位宋先生追下来,未让他丝毫觉察,他的动向一一落在白某人的眼里,看情况,他的来意不善。”银狐道:“这消息倒很值价,不过只值五十两金子,另一半你可得退回来。”白云飘嘿嘿笑道:“你若再往下听,就觉得这消息的价值不止黄金百两了。”银狐翻了翻眼皮,道:“往下说。”白云飘道:“再往前走五里,就是有名的惊魂崖,那位宋先生藏身于石缝之中,道路险峻,一脚之差,就会坠落惊魂崖下。如果二位不知不觉中突遭狙惊,情况就不妙矣!”银狐神色微微一变,喃喃道:“谅你这小子也不敢说假话。”白云飘道:“句句实话,可值得黄金百两?”银狐点点头,道:“值得。”白云飘嘿嘿笑道:“有你这一句话,白某人可就安心走了。二位前途小心。”银狐低唤道:“转来!”“莫非还要白某人捞一票?”白云飘紧追一问。银狐沉声道:“咱娘儿俩没有金山银矿,别老是想着要钱。看在方才老娘拿出那一百两金子的爽快,你这小子也该帮帮咱娘儿俩。”白云飘道:“只要白某人帮得上忙,没话说。”银狐道:“你走前,我俩走后,经过惊魂崖时,你设法子将那老家伙引出来。”白云飘连连摇头,道:“这桩事白某人办不到。”银狐一瞪眼,冷声道:“为什么?”白云飘道:“那位宋先生白某人惹不起。”解五欢道:“敢情他是活阎罗?”白云飘放低了声音道:“白某人一双眼睛揉不进沙子,见过的武林人物数以千计。只看那宋先生走路的架势,就知他是一个绝顶高手。”银狐不禁皱眉蹙额,许久未曾说话。解玉欢瞥了她一眼,道:“娘!你可知道那个宋老头子是什么来路?”银狐摇摇头,道:“不知他的来路。”解玉欢道:“娘!咱们怕过谁了!往前赶路吧!我倒要看看那宋老头子有多少能耐,竟然将黑道上名号叮当响亮的‘玉面煞星’吓得直打哆嗦。”白云飘嘿嘿笑道:“姑娘不信,尽管去试试。只怕你还没有见到他的影儿,你已先一步落下惊魂崖了。在下别过。”银狐一扬手,疾声道:“慢走一步。”白云飘停下了步子,却未转身,冷声道:“白某人很愿相助,却不愿送命,请恕违命之罪。”银狐道:“姓白的!另别一拿金子就开溜,你办不到的事,老娘绝不强人所难。”白云飘施施然转过身来,道:“莫非还另有吩咐?”银狐道:“老娘曾无数次走过惊魂崖,那老家伙藏身何处?你不妨说详尽一点。”白云飘道:“他藏在崖顶曲径的一道石缝之间。此刻是否已移转别处,则不得而知。”银狐道:“老娘记得,在登上崖顶之际,道旁有一山洞,当年飞抓怪客曾在那洞中出没,连害七命,武林中人都以‘索魂洞’名之,你可曾听过此说?”白云飘点点头,道:“白某人听说过。”银狐道:“烦你到青泉镇走一趟,向那姓朱的送个口信,就说咱娘儿俩在索魂洞中等他,别提宋先生的事,教他务必要来。”白云飘道:“可是医圣之子朱星寒?”银狐道:“不错。”白云飘道:“他会来么?”银狐道:“你告诉他,来和老娘一见,自有莫大好处,他自然会来。”白云飘嘿嘿笑道:“你大概是想姓朱的作开路先锋吧?”银狐冷叱道:“少说废话,快去吧!”白云飘道:“口信一定带到,姓朱的是否肯来,白某人可不管了。”说罢,疾步向青泉镇方向奔去。解玉欢道:“娘!你可曾见过那个老家伙!”银狐道:“我不曾见过,你却见过了。”解玉欢神情一愣,喃喃道:“我见过?”银狐道:“那幅‘日暮黄山远,星沉秋日长’的立轴就是向他买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