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陵甫似已是惊弓之乌,大喝一声,突然疾跃而起,直向那石门冲去,脚尖一点实地,随着推出了一掌。他准备一掌震开石门,借脚尖一点之力,穿出室外。哪知言陵甫一着地,竟是毫无异样之感,拍向室门的一掌,亦被石壁挡了回来。原来那石门,只可由外向内推,外面却是有坚壁所阻,推它不动。只见言陵甫移动了两下脚步,道:“奇怪呀!那神奇的力量,怎么没有了啊?”葛炜忍不住提起右脚,也在地上一点,果然,那神奇的力量,已然消失不见,赶忙拍开了梅绛雪身上被点的晕穴。梅绛雪缓缓睁开了一双星目,挣脱了葛炜的怀抱,冷冷的说道:“你抱着我干什么?”葛炜累得双臂酸麻,救了她的性命,不但未得到她一句相谢之言,反遭冷语讽刺,不禁微微的一怔。只见言陵甫急急冲了过来,砰的一拳,直向梅绛雪迎面劈击过去,口中大声嚷道:“快还我的血池图来!”梅绛雪娇躯疾闪,避开一击,冷冷的说道:“你此刻已然身在血池之中,还要什么血池图呢!”言陵甫经过那一阵奇异力量的冲烧之后,神智忽然清醒过来,目光环扫了一周,突然对那三个长髯道人拜了下去。梅绛雪看他举动如常,疯癫之症,似已痊愈,心中大是惊奇,暗道:“天地间事,当真是无奇不有,想不到这石室中的奇异力量,竟然能疗治好他的疯癫之症,这也算是异数了……”葛炜轻轻咳了一声,道:“言老前辈,这三座身着道装的雕像是谁?”言陵甫拜了两拜,站起身来,肃然说道:“乃在下师父罗玄遗像。”葛炜仰脸大笑,道:“恭喜言老前辈,你那疯癫之症,完全好了!”言陵甫回身抱拳道:“小兄弟一番相救之恩,在下当深铭肺腑,终生不忘。”显然,他的神智已经恢复,对葛炜相救之事,记忆甚详。葛炜暗暗忖道:“如若不是你身上带那装满丹丸的瓷瓶,使我有点立足之地,只怕我也早被这地下泛升而起的热流,活活烧死了,世间事因果报应,循环轮转,真不知是你救了我,还是我救了你——”想到感慨之处,长叹一声。道:“你不用谢我了……。”言陵甫已然神智全复,不待葛炜说完,立时正容接道:“老夫为人,一向恩怨分明。一丝不苟,救命大恩,岂可忘去……”目光一转,投注到梅绛雪的身上,接道:“此室之中,既有先师罗玄的雕像,血池之说,自是不假——”梅绛雪道:“何止不假,而且是千真万确。”言陵甫一伸手,道:“拿来,还了我的血池图,咱们昔年结下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梅绛雪秀眉一耸,冷冷说道:“你人已在血池之中,还要的什么血池图?”言陵甫道:“老夫要依图索物,寻找在下师父的遗物。”梅绛雪摇头叹道:“你为那失去的血池图,急得了疯癫之症,一世英名尽付流水,大病初愈,仍然念念不忘此物,唉!”言陵甫纵声大笑,道:“老夫如若能得了恩师遗物,不出十年,不但可尽复失去的英名,而且当今武林之上,再想找上一个敌手,只怕也不是容易的事了!”梅绛雪冷哼一声,道:“好吧,你也不用讨还血池图了,我带你去罗玄老前辈遗物存放之处就是。”言陵甫喜道:“好极,好极。”梅绛雪道:“你先别高兴,罗玄遗物存放之处,云集了甚多高手,只怕你遗物未得,反倒赔上了一条老命。”言陵甫微微一怔,道:“你带老夫前去瞧瞧再说。”梅绛雪道:“好吧!你要自寻死路,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拉开石门,大步向外行去。只见石三公、曹燕飞和童叟耿震,盘膝坐在石道之中,闭目运息。原来三人正在依照梅绛雪传授的口诀,疗治伤脉。石三公首先警觉,霍然睁开双目,欠身而起,抱拳说道:“不出在下所料,梅姑娘果然无恙。”梅绛雪道:“活着有什么好!"大步走向前去。曹燕飞、童叟耿震齐齐站起身来,三人相互望了一眼,随在梅绛雪身后走去。穿过了一条甬道,又回到罗玄存放遗物的石室。放限看去,只见青云道长和那红衣少女相对而立,平剑护胸,对峙不动。两人的身上,都已被鲜血浸湿,想见适才两人搏斗之凶险,猛恶,彼此都受了数处的剑伤。陈玄霜却坐在石室一角,伸出右拳,抵在方兆南的背心之上,满脸汗水滚滚,有如不胜负荷之感。梅绛雪一皱眉头,伸手指着石室一侧木案上的存书,说道:“罗仙师遗物,在那里了,你去取吧!”言陵甫回顾了石三公等一眼,大步冲入石室,直向那存书之处奔去。他刚刚行近木案,那红衣少女,突然一睁双目,喝道:“住手!”荡腕一剑,疾刺过去。言陵甫陡然倒跃而退,避开了一剑。梅绛雪格格大笑一阵,回头对葛炜、石三公等说道:“你们哪一个喜欢罗玄的遗物,尽管去取。”她冷肃一笑,又道:“青云道长和我二师姐,都已剧战受伤,有如强弩之末,纵然有心护书,亦是心力不逮,言陵甫疯病初愈,难耐久战……”目光缓缓由石三公、曹燕飞、耿震脸上扫过,道:“你们三人武功虽高,可惜伤脉未愈,虽经我传了口诀,但时间尚短,如经剧战,势将发作。那位黑衣姑娘,正图以内力打通她师兄的生死玄关,以解他被伤脉穴和腹中剧毒,自不量力,已然成骑虎难下之势,最终的结局,必然是力尽而死,还害她师兄相偕随亡……”目光一转,凝注到葛炜的身上,道:“眼下之人,只有你是得那罗玄遗物之人。”葛炜摇头说道:“在下只望能终生相随姑娘,心愿已定……”梅绛雪芳心一震,道:“你跟着我干什么?”葛炜凄苦一笑,道:“执鞭坠镫,听凭使唤!”梅绛雪呆了一呆,道:“你这人没有出息!"转身向前走去。葛炜微微一笑,随在梅绛雪身后而行。石三公轻轻咳了一声,道:“耿兄,咱们要怎么办?”耿震正待答话,忽听方兆南大声叫道:“梅姑娘!”梅绛雪如受人重重一击般,娇躯突然一颤,缓缓回过身来,说道:“你还记得我吗?”陈玄霜举起左手,用衣袖擦汗,道:“方师兄,你不能说话。”梅绛雪人已走回到石室门口,听得陈玄霜的话后,突然又停了下来。言陵甫避开一剑之后,立时凝立不动,暗中运气相试,自觉出武功未失时,才飞身一跃,避开那红衣少女,又向那书案之上飞去。青云道长忽然一睁双目,挥臂一剑扫了出去。言陵甫这次不再闪避,竹杖一挥,架开一剑。青云道长虽受剑伤,但他的功力,并未失去,言陵甫悬空接剑,先已吃亏,剑杖相触,言陵甫前冲之势顿然受阻,被震落实地。言陵甫脚落实地,略一调息,立时挥杖向青云道长攻去。两人剑来杖往,倏忽之间,已经相交了十三四招,言陵甫一心求得罗玄遗书,不顾大病初愈后体力未复,竭尽所能,挥杖猛击。青云道长接下他十几杖后,身上剑伤受到了极剧的震动,伤口破裂,鲜血泉涌而出。他似是自知已难再撑多久,不顾剑伤剧疼,全力挥剑反击过去。剑风似轮,寒芒点点,果然把言陵甫迫得疾向后面退去,借势一收长剑,高声说道:“曹道友,石、耿两位老前辈,贫道全身连受了九处剑伤,心力已感不支,只怕十合之内,要伤在这人竹杖之下……”疾扬长剑,封开了言陵甫攻来的一杖,唰!唰!反击两剑,已把言陵甫迫退了两步,接道:“这罗玄遗书,关系着今后武林中正邪消长之机,如若得所非人,非同小可。这位红衣姑娘和贫道硬拼,闹得两败俱伤,三位不论那个出手,都不难取得此室中的罗玄存书……”言陵甫竹杖攻势,突转凌厉,迫断了青云道长之言。梅绛雪呆呆的站了良久,不闻方兆南再说话,暗暗叹息一声,忖道:“这般人个个心贪罗玄遗书,妄想求得武功真诀,练成天下第一高手。那就让他们自相残杀,尽死于此算了,方郎对我毫无情意,又一直不肯相认我是他们方家之人,我何苦再多管这闲事——”正待回身不顾而去,忽见方兆南重又睁开了微闭的双目,高声说道:“梅姑娘,我求你作一件事,好吗?”梅绛雪暗道:“哼!那有这等没有志气的丈夫,对自己妻子说话,也是满口请啊求啊的……”但口中却柔声应道:“什么事?”她早生怜爱之心,这一句话柔媚悦耳,动听至极。陈玄霜突然尖声叫道:“你不会好好的说话吗?娇声哆气的干什么?哼!贱骨头!”梅绛雪秀眉耸动,闪掠过一抹杀机,正待反唇相讥,忽听方兆南长叹一声,接道:“梅姑娘,你把罗玄的遗书烧了吧!”梅绛雪略一沉忖,道:“好吧!”迈步走了过去。石三公、耿震、曹燕飞都不禁为之震动,齐齐举步追了过去。那长剑支地,闭目养息的红衣少女,突然一睁双目,道:“三师妹,你当真要听他的话,烧去罗玄这些存书吗?”梅绛雪道:“自然是当真了。”红衣少女身子一摇,突然举手一剑,刺了过去。梅绛雪冷笑一声,娇躯一闪,避过长剑,巧快绝伦的欺身而上,素手一挥,啪的一掌,击在那红衣少女手腕之上。长剑应声而落,梅绛雪头也不转的向那存书走去,伸手从怀中取出火折子,检过一本红绢封皮的书,烧了起来。言陵甫突然大喝一声,舍了青云道长,疾向梅绛雪扑了过去。葛炜右手一扬,打出一记无影神拳。言陵甫骤不及防,被那无形劲力一撞,斜向一侧退去。他大病初愈,元气未复,如何能挡得葛炜全力一击,斜退了四五步,仍然拿不住桩,终于一跤跌倒地上。这时,石三公、耿震等,都已围拢上来,眼看着梅绛雪燃火烧书,心中疼惜异常。石三公忍了又忍,仍是忍耐不住,拱手说道:“姑娘,这罗玄存书虽可为恶,但亦可为善,全在得书的人心念之间,你如把它烧去,岂不有负了罗玄一生的心血?”梅绛雪一反冷漠的常态,微微一笑,说道:“你可是想要一本瞧瞧吗?”石三公微一沉吟,道:“在下倒无得书的雄心,只是觉得这等宝贵之物,如若一旦毁去,实在是太可惜了……”梅绛雪接道:“只要你不想要,管它可不可惜!”石三公楞了一楞,道:“好物人人见爱,何况绝学秘录,在下想倒是想,只是……”梅绛雪随手抓了一本黄绢封皮的书,丢了过去,道:“你想要,你就留下一本瞧瞧吧!”石三公接住抛来之书,又是一呆,暗道:“这丫头的性格,当真叫人难以猜测……”耿震眼看石三公得一本秘笼,大是眼红,重重咳了一声,道:“姑娘,在下久闻罗玄之名,可惜无缘一面,甚想瞧瞧他手录遗书,也可聊慰仰慕之心。”梅绛雪道:“你也想要吗?”随手抓了一本,投给耿震。曹燕飞道:“姑娘,本座也想见识见识罗玄的笔迹……”梅绛雪道:“好吧!也给你一本。”言陵甫大喝一声,站了起来,说道:“老夫也要一本。”梅绛雪随手抓了一本,投了过去。那红衣少女道:“三师妹,咱们同门一场,无情有义……”梅绛雪道:“不要说啦!你也分一本吧!”目光扫了四周一眼,道:“还有那个想要?”她一连喝问数声,无人接口。青云道长目注那燃书的火焰,逐渐高涨,除了梅绛雪分出的五本之外,大部存书都将付之一炬。他精神忽然一懈,长长叹息一声,道:“烧得好,虽然未能一起烧光,但总算去了大部分祸害……”打了几个踉跄,跌倒地上。梅绛雪眼看存书尽燃,缓步对着方兆南走了过去。只见陈玄霜头上的汗水如雨,全身的衣履尽湿,方兆南面色惨白,身躯不停的抖颤,心知两人已同时陷入了危险之境。陈玄霜功力不够,任性强行,妄图打通方兆南的生死玄关,那知竟然把他全身气血一起逼入内腑,激发伤势,造成危局。本身也因力将尽,体能不支,岌岌可危。梅绛雪看了一阵,突然出手一指,点了方兆南的"百汇"要穴,一掌拍在陈玄霜背心之上。陈玄霜娇躯一颤,内力反聚,气血直冲而上,头一晕眩,顿时昏了过去。当她苏醒之后,景物已然大变。只见自己斜靠在一堵石壁之上,方兆南仍然紧闭着双目,似是沉睡未醒,听他呼吸均匀,似已渡过危境。全身白衣的梅绛雪,肃然站在两人身前,石三公、青云道长等,都已踪影不见,只有葛炜一人站在她的身后。陈玄霜缓缓站起了身子,暗中运气相试,觉出武功并未失去。只听梅绛雪长长吁了一口气,道:“你复原得这等神速,倒是出了我意料之外……”微微一顿,指着方兆南接道:“他身上的剧毒已除,再经一阵调养,当可慢慢复原,血池中罗玄存物己毁,再无可留恋之物。右面一条甬道,是出这血池的密径,逢弯右转,即可安然而出,你快些带着他走吧!”陈玄霜忽然泛升起一缕惭愧之色,说道:“你对我一番情意,我会记在心中,日后自会报答于你。”梅绛雪也不理她,缓缓转身而去。陈玄霜背起了方兆南,行了几步,突然停下,高声叫道:“血池既无可资留恋之处,你又为什么不肯离开呢?”梅绛雪冷冷说道:“这不干你事,用不着你费心。”陈玄霜冷哼一声,道:“不知好歹,我虽欠你一番恩情,但你却是我最恨的人……”转身急向外奔去。梅绛雪头也未回,仍然缓步向前走去。葛炜心中大为不满,急行两步,追到了梅绛雪的身后,说道:“姑娘,你这般对待她们反而记恨你,何不索性把她们杀了呢?”梅绛雪答非所问的接道:“这血池之中,已无可留恋之物、留恋之事,咱们也要走了。”葛炜怔了一怔,道:“要到哪里?”梅绛雪道:“离开血池,找一个隐密的地方,去练武功。”葛炜道:“练什么武功?”梅绛雪道:“罗玄遗下了甚多武功,我都没有学会,要找一个清静之处,把它练成,唉!他在遗嘱之上,留下很多件事,要人去办,谁学了他的武功,谁就要执行他的遗嘱……”葛炜奇道:“罗玄的遗书,不都已被你焚毁了吗?”梅绛雪忽然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道:“那些存书,虽也是罗玄手著,但都是些无关紧要之学,他一生中,真正体会出来的上乘武功,并未在那存书之中……”葛炜看她笑容如花,婉艳动人,不由瞧得一呆。梅绛雪似是已发觉葛炜对她相注之情,立时脸色一变,冷冷说道:“你这人心术不正…”葛炜顿觉脸上一热,急急垂下头去。语声突然沉默下来,可听到彼此间的步履之声。葛炜心怀愧咎,一直不敢抬头。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突然听到梅绛雪的声音,传入耳际,道:“你站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收拾一下东西,咱们就走。”葛炜一直不敢再抬头望她一眼,应了一声,静站不动。足足等了有一顿饭工夫之久,梅绛雪才走了回来,说道:“咱们走吧!”这时,葛炜似是已失去了主宰自己的能力,一切都听凭梅绛雪的摆布,也不多问,紧随在梅绛雪身后行去。梅绛雪回头望了葛炜一眼,欲言又止,加快脚步向前行去,她似是深谱血池的出入之路,放腿而行,迅快异常。葛炜紧随梅绛雪身后,只觉她行速愈来愈快,穿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狭窄甬道之中,一阵阵幽香,随着她奔行带起的风声飘了过来,扑鼻沁心。奔行间,梅绛雪突然停了下来。葛炜一个收势不住,一下撞在她的身上,他对冷漠的梅绛雪已生敬畏之心,五待说几句抱歉之言,忽然一只柔软滑腻的手掌,堵在自己嘴巴之上。耳际间,响起了梅绛雪的声音,道:“不要动,有人来了!”凝神听去,果闻得一阵轻微的步履之声,传了过来。来人似是走的很慢,显然对这甬道并不十分熟悉。葛炜暗运功力,凝神戒备,只要一发觉来人,立时发出无影神拳。但闻那步履声逐渐接近,已然快到两人身侧,已隐隐可闻呼吸之声。梅绛雪忽然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人受伤甚重,咱们过去瞧瞧吧!”葛炜微微一怔,道:“姑娘怎么知道?”梅绛雪道:“我听得出来。”转过了一个弯子,果然见一个人影,双手扶着石壁,缓步向前走来,步履摇颤,似是双臂已无法支撑沉重的身躯。在幽暗的石道中,梅绛雪似是仍可看清楚那人的形貌,停下脚步,说道:“快些过去救他,这人是你的哥哥!”听得梅绛雪相告之言,立时奔了过来,仔细一看,果然不错,那人正是他悬念不忘的哥哥葛煌。手足深情,怎不关心,双臂一展,抱起了葛煌,急急问道:“哥哥,你怎么啦?”只听葛煌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我,我受了……重……伤。”葛炜只觉一股热血冲了上来,道:“什么人伤了你,快告诉我?”梅绛雪冷冷说道:“他此刻伤势甚重,岂是你问话之时,快些点了他的晕穴,别再让他多耗元气,待出了这甬道之后,先行疗治他的伤势,再问他的话不迟。”对梅绛雪的一言一字,葛炜无不奉若圣旨,最主要的,还是他已对娇若春花的梅绛雪,生出了一缕由慕生爱之心,是以对她的每一句话,无不奉若神明,当下点了葛煌的晕穴,抱入怀中。梅绛雪似是对这甬道十分熟悉,只见左弯右转,不足一顿饭工夫,已然可见天日。出口处,是一处悬崖峭壁,仰首上看,不下数十丈,而且壁面如削,滑不留足,除了施展壁虎功游上峭壁之外,再好的轻功,也是难以攀登。下临深渊,不下百丈,日正当中,光投谷底,看谷底怪石嶙峋,如刀如剑,人若摔下去,势非粉身碎骨不可。梅绛雪缓缓回过头来,她的脸色,仍是一片冰冷,目光一掠葛炜怀抱的葛煌,道:“不要紧,他伤势虽重,但还可有救,你在这谷口等我上了峭壁,再放下一道垂索来,接你们兄弟上去。”也不待葛炜答话,一提真气,探首洞外,背贴石壁,直向上面游去。葛炜眼看她有如水中之鱼,动作迅快异常,片刻之间人已游到峰顶,失去了踪迹。他心中忽然一凛,暗道:“此人对我一直冷若冰霜,如想摆脱我,借机遁去,把我和重伤的哥哥,丢在这洞口之处,怎生是好?”正忖思间,忽见白影一闪,一条绢索垂了下来,飘荡在洞口之处。峰顶上传来了梅绛雪的声音,道:“你抓牢绢索,我拉你们上来,你哥哥伤势很重,要小心一些。”葛炜心头一喜,大声应道:“姑娘放心。”左手紧抱着葛煌,右手抓住绢索。但见绢索疾快的向上升起,刚刚升起丈许,突听一阵海啸山崩般的大震,一股强猛无比的阴风,由洞口涌了出来,风势之大,直似拔山动地。葛炜心头一震,暗道:“"好险,只要再晚上一会儿工夫,我们三人谁也别想活了。”只觉绢索上升之势,愈来愈快,片刻之间,已到了峰顶之上。转目看去,只见梅绛雪身上的白衫,早已不见,原来,她把身上白衫扯破,接作绢索,这时,只余一件贴身的粉红内衣。日光照射下,更显得柳腰雪肤,嫩脸匀红,红衣映面,人比花娇,不禁看得一呆。梅绛雪秀眉一耸,冷冷说道:“瞧什么?哼!算你们命不该绝!”葛炜急急别过头去,道:“姑娘救命之恩,在下永铭五中——”梅绛雪道:“快放下你哥哥,瞧瞧他的伤势如何?”她外形之上,虽然冷若冰霜,但心地却是十分善良。葛炜缓缓放下怀抱中的葛煌,侧过脸去,不敢再多瞧梅绛雪一眼。梅绛雪素手轻挥,推活了葛煌的穴道,问道:“你可是和人家硬拼掌力,受震而伤的吗?”葛煌慢慢的睁开了双目,望了梅络雪一眼,愕然问道:“你是谁?我弟弟那里去了?”葛炜急急接道:“我在此。”葛煌转脸望了葛炜一眼,道:“弟弟,这位姑娘是什么人?”葛炜急道:“这位是梅姑娘,咱们的性命,都是梅姑娘所救,快答复她的问话!”葛煌微微一愕,点点头答道:“正是和人硬拼掌力,震伤了内腑……”梅绛雪道:“够啦!不用再说了,闭上眼睛,我推活你几处穴道,再服一粒灵丹,就可以复原了。”她的言词之间,似是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叫人无法不听,葛煌只好依言闭上双目。但觉一双滑腻的手掌,在身上几处移动,凡是她掌指所到之处,必然有一股热流,攻入穴道之中,催迫行血。葛炜愉眼瞧去,只见梅绛雪玉腕胜雪,纤纤十指,不停在哥哥身上移动,心中大是羡慕,暗道:“如若能和她常在一起,我非要找个受伤之机不可……”心念转动之间,突听几声冷笑传了过来。转目望去,只见一个蓝衣少女,背插宝剑,手中拿着形如鹿角赤红似火的怪兵刃,卓立在山峰一角。那人正是那冥岳岳主门下的首座弟子唐文娟。葛炜忙伸手捡起了两块山石,一跃而起,蓄势戒备,因为怕打扰了梅绛雪替哥哥疗伤,也不敢出言喝叫。唐文娟目光一瞥葛炜,移注在梅绛雪的身上,笑道:“三师妹,脱下了白衣换红装,定是有什么喜事了!”梅绛雪头也不抬,生似未曾听到喝叫之声,在葛煌大穴上移动的双手更加迅快。唐文娟一皱眉头,怒声喝道:“梅绛雪,你抬头看看谁来了!”梅绛雪双手十指,疾快绝伦的又移推三处穴道,才缓缓抬头打量了唐文娟一眼,道:“你还没有被那冥岳岳主杀掉吗?”重又低下头去,迅快的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了一粒丹丸,放入葛煌口中。过去同在冥岳之时,唐文娟权威甚高,梅绛雪见她之时,不但要肃然行礼,而且有问必答,此刻她这般冷漠,大伤了唐文娟的尊严。只听她娇叱一声,急扑过来。葛炜早已蓄势戒备,看她急急扑来,立时大喝一声,右手中握着的两块山石,一齐打出,左手一扬,同时发出了一记无影神拳。唐文娟冷笑一声,右手中那赤红似火,形如鹿角的兵刃,随手一挥,两块山石,尽被弹震开去,正待欺身而进,突觉一股暗劲,直袭而上,立时一侧肩头,施出了卸字诀,巧妙异常的把那一股劲力化去,紧接着欺身而上。葛炜手中空无兵刃,但所学宏博,身子一转,施展空手入白刃的武功,迎了上去。只听梅绛雪娇脆冷漠的声音,起自身后,道:“你退下来!”葛炜的心神,似已为梅绛雪所摄,听得她喝叫之声,想也未想,立时纵身而退。梅绛雪身着粉红内衣,冷若冰霜的迎了上来。红衫玉容,相映成辉,看上去本该是异常妖艳,但梅绛雪那重锁柳眉,一脸冰霜,却破坏了这妖艳的情调。唐文娟突然止步,左手一翻,拔出了背上长剑,目光下,寒芒森森夺目。梅绛雪冷笑一声,道:“这是他的兵刃,快还给我!”唐文娟冷漠一笑道:“他是谁呀?”梅绛雪道:“方兆南。”说的自自然然,毫无羞怩之态。唐文娟目光转动,打量了葛炜、葛煌一眼,道:“这两少年,又是谁呢?”梅绛雪道:“你管不着!”唐文娟道:“可是你移情别恋,不要那姓方的了?”-梅绛雪耸了耸秀眉,道:“你胡说什么?我已和他对月缔盟,终身相许,岂能随便移情?”唐文娟格格大笑道:“好柔情的三师妹……”声音突转冷漠,接道:“你对他一片痴情,可是你知道人家还要不要你?”梅绛雪道:“"我怎会知道他要不要我,这是他的事,与我何干。”唐文娟呆了一呆,道:“三师妹,咱们同门学艺,形影不离。十数年,但我却愈来愈不了解你了,你既非**娃,亦非弹妇——”梅绛雪冷冷喝道:“你小心了,我要替他夺剑!”喝声中,人影一闪,已到了唐文娟的身侧,素手一挥,抓向她握剑左腕。唐文娟料不到她来的这般神速,心头大吃一惊,纵身一跃,向后退去。梅绛雪冷冷喝道:“你还能退得了吗?”-如影随形般,疾追而上。唐文娟左手一沉,有手那形如鹿角的奇形兵刃,横里击了过来。梅绛雪扬手一指,一缕尖厉的指风,指向唐文娟右臂上的“曲池穴"。形势迫得唐文娟不得不中止下击之势,又向后倒跃而退。那知她身子尚未跃起,左腕已被梅绛雪五指扣上,但觉左手一麻,手中的青龙宝剑,已到了梅绛雪的手中。这一手夺剑手法,武林中罕闻罕见,一侧观战的葛炜、葛煌,不禁看得一呆。梅绛雪夺了唐文娟手中宝剑,寒锋一转,冷森森的剑芒,逼指到唐文娟的前胸之上,说道:“我此刻如若杀你,只不过举手之劳!”五指一松,放开了唐文娟,道:“不过我不愿杀你,你快些去吧!”唐文娟呆了一呆,叹道:“想不到半年时光,师妹的武功。竟有了这等进境,忆同在冥岳之时,我似是还略高师妹一筹。”梅绛雪道:“过去咱们姐妹相称,但现在不行了,你以后别再这般叫我,快些走吧!”唐文娟从头到脚的打量了梅绛雪一眼,道:“为什么?”梅绛雪冷笑一声,道:“自然是有原因了,冥岳岳主,从师罗玄学艺,咱们这一脉武功,都是罗玄的门下了,我被你们逼入血池,得遇罗玄。他已把我收归门下,遗诏上写的明明白白,他一生中,虽然收过弟子,传过武功,但这些人都已经被他逐出门墙,我是他最后收入门下的一个弟子,但也是他唯一的继承弟子。他虽然未创立宗派,别立门户,但出自罗玄门下之人,都应该奉我为主,咱们今昔身份,已然大不相同,别说是你,纵然是冥岳岳主,论师承道统,她也该让我几分……”她微微一顿,又道:“念咱们相处过一段时间,今日我网开一面,不伤害你,快些去吧!这柄剑既非你之物,那就由我暂时保存,日后遇上原剑主人之时,我再代你还她就是。”唐文娟似是已被梅绛雪的武功、气度所慑,不敢再出言反驳,转过身子,急步而去。梅绛雪忽然大声喝道:“站住!”唐文绢怔了一怔,但却依言停下了脚步,回头问道:“什么事?”梅绛雪道:“把你的外衣脱下,借我一用。”唐文娟柳眉微耸,摇头说道:“你说笑了——”梅绛雪娇躯疾欺而上,冷冷接道:“哪个和你说笑,我说的都是实话,脱也得脱,不脱也得给我留下。”唐文娟怔了一怔,道:“好吧!”缓缓脱下外衣,递了过去。梅绛雪伸手接过衣服,说道:“你走吧!”不再理会唐文娟,披上外衣,手提宝剑,径自下山而去。葛炜低声对葛煌说道:“咱们追上去,她要走了。”葛煌奇道:“纵然要走,也该给咱们打个招呼再走不迟。”葛炜道:“她生性异常冷漠,说一不二,出口之言,不论遇上何等险苦的事,也是不肯避让,咱们得快些追上去了。”葛煌应了一声,遥遥相随在梅绛雪身后而行。梅绛雪也不回避,生似不知两人随行一般,一口气走出了七八里路,才陡然停了下来,目光一掠两人道:“你们两个人跟着我干什么?”葛炜先是一怔,继而淡然一笑,道:“我们远远相随,以便保护姑娘。”梅绛雪道:“男女授受不亲,你们两个大男人,紧跟着我走,如何能行,世界这等辽阔,何处不可安身,日下你们危境已度,不用再跟我走啦!”葛炜突然长长叹息一声,道:“姑娘认为在下紧随不舍,只是为了想躲在姑娘的翼护之下吗?”梅绛雪道:“这我怎么知道?”葛炜道:“在下相随姑娘,心怀两大目的。”梅绛雪道:“说来听听。”葛炜道:“我和哥哥,学了这么庞杂的武功,不解之处甚多,常和姑娘在一起,也好讨教一二,再者常伴姑娘身侧,听候差谴乃在下一大心愿……”说话时两道眼神凝注在梅绛雪粉脸之上,眉宇间,流露出无限企求之情。梅绛雪呆了一呆,道:“不行,年轻男女,如何能长久相处,日后传到江湖之上,定然要惹出甚多闲话。”转过身子,急急向前奔去。葛炜回头望了哥哥一眼,放腿而追。葛煌紧随葛炜身后,三人风驰电掣一般,一口气跑出了十几里路。梅绛雪停下脚步,回头望去,只见两人仍然紧紧的追在身后,不禁大怒道:“你们两人阴魂不散,跟着我干什么?”葛炜口唇启动,但一时间,又想不出适当措词,只好默然不语。梅绛雪冷笑一声,又道:“你们再要苦缠着我,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缓缓转过身子,又向前行去。葛炜呆了一呆,又举步追了上去。翻越过两座山岭,到了山口处,只见一座大树之下,坐着一男一女,正是方兆南和陈玄霜。两人似是极为疲倦,倚在树上,熟睡了过去。梅绛雪心头微微一震,缓步走近大树下面,只见两人双目紧闭,鼻息轻微,睡的似是甚为香甜。陈玄霜的身侧放着长剑,树上血迹斑斑。显然不久之前,在这大树之下,经过了一场剧烈的战斗,两人虽把强敌击退,但人也累得疲劳难支,倚树熟睡了过去。梅绛雪缓缓伏下身子,捡起了陈玄霜身侧的长剑,心中暗暗的忖道:“我此刻如要杀她,只不过举手之劳。唉!她夺去我的丈夫,杀了她,那也是应该之事。”长剑一挥,直对陈玄霜前胸刺去。光耀的寒芒,将要触及陈玄霜前胸之时,突然心中一动,收回了宝剑。梅绛雪暗道:“我此刻如若把她杀死,方兆南势必要恨我入骨,这一生一世,也别想解开我们之间的嫌怨了。”她缓缓的垂下了长剑。她心中思虑重重,宝剑着地,呼然出声。熟睡的陈玄霜,忽然睁开双目,一跃而起,呼的一掌,直劈过来。梅绛雪娇身闪动,避开了一掌,顺手把长剑投了过去,冷然说道:“你赤手空拳,打我不过,还是用兵刃吧!”陈玄霜接过宝剑,却凝立不动,双目暴射而出的忿怒,也缓缓消失了,说道:“你来了多久了?”梅绛雪道:“如若我要杀你,你就是有十条命,也早已被我杀光了!”陈玄霜伏下身去,背起了方兆南,说道:“日后你犯在我的手中,我也会饶你一次不死,补报今日之情。”转身急急奔去。梅绛雪娇躯连闪,衣袖飘动,几个飞跃,超越过了陈玄霜,回身拦住了去路,道:“不要慌走。”陈玄霜举剑劈去,倏忽之间,连攻五招。这五剑,剑剑如电光石火,迅快辛辣,幻起了一片森寒的剑芒。梅绛雪却未还一招,娇躯闪动,穿行在森寒的剑光中,灵巧异常的避开了五剑,摇手喝道:“你先别动手,我有话要说!”陈玄霜道:“什么话?快些说!”梅绛雪道:“你的剑术虽然诡异,变化莫可捉摸,但却是源出罗玄一门,别人或可被你诡奇的剑招所伤,但却没法伤害到我,如若咱们打起来,你绝然打不过我。”陈玄霜适才攻出的五剑,无一不是脑中所记的精奇之学,梅绛雪竟然能凭借移形换位的身法,避了开去,不为剑势所伤,知她所言非虚,当下默然不语。梅绛雪忽然长叹一声,接道:“咱们无怨无仇,你心中却恨我入骨,自然是为了方兆南啦!其实,我早已是他的妻子,你生生夺去了我的丈夫,我应该恨你才对……”陈玄霜怒道:“你胡说什么?我师兄几时娶你了,我怎么没有听他说过?”梅绛雪道:“我们指月对天缔盟,有青天明月为证,还能假得了吗?”陈玄霜道:“我不信你的鬼话,如你所言是真,我师兄早就会告诉我了。”梅绛雪一皱眉头,道"你不信的话,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她长长叹息一声,继道:“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今生已是方门中人,烈女不事二夫,我梅绛雪是何等人物——”陈玄霜尖声叫道:“我不要听了,不要再说下去,你说的尽都是骗人的鬼话!”右手挥剑,幻起重重剑影,疾向前面冲去。梅绛雪娇躯一闪,让开了一条去路,高声说道:“等他清醒之时,你不妨问问他,是真或是假。”但见陈玄霜去势如电,头也不回,倏忽之间,已走的踪影不见。梅绛雪直待两人的背影完全消失,才回过头来。只见葛炜、葛煌远立在数丈之外,衣袖飘飘随风摆舞,心头一股怒火,不自禁的发在两人身上,怒声喝道:“你们两个再跟着我,当心脑袋搬家!”转身向东而去。这次她走得十分缓慢,走约三四里,果然已不见葛炜、葛煌。且说陈玄霜强忍了心头急忿,放腿跑出了十几里路不见身后有人追来,才停下身子,找了一处僻静所在,放下方兆南,推拿了他几处穴道。只听方兆南长长叹息一声,缓缓睁开双目,说道:“那些人都走了吗?”陈玄霜没有好气的说道:“都被找打跑了!”方兆南叹息一声,说道:“唉!辛苦师妹了,小兄重伤初愈,体力未复,不能相助,苦了你一人,独斗强敌,小兄想来,实在惭愧得很。”陈玄霜冷冷地道:“如若我要是打不过那些人,咱们两个都被他们杀死了,那还好些。”方兆南怔了一怔,道:“师妹这话……”两人相对沉默了良久,陈玄霜终是忍耐不住,瞥了方兆南一眼,道:“你娶了妻子吗?”方兆南愕然应道:“没有的事,此言从何说起?”陈玄霜道:“哼!人家说得活龙活现,还会是假的不成?”方兆南奇道:“什么人说的?”方兆南缓缓抬起头来,望了陈玄霜一眼,暗暗忖道:“那一夜寒水潭对月缔盟一事,原为形势所迫,不得不从权应变,想不到她竟认真起来。不论对何人,都是直言无讳的承认是我的妻子,这般下去,终非了局,如不直说,只怕难以消她心中疑窦,倒不如把那日经过之事,对她说个明白的好。”心念一转,长叹说道:“她说是我的妻子,也非无因而起!”陈玄霜道:“哼!那她说的全是实话了?”方兆南道:“这其间一段曲折之情,说来甚是令人难信……”方兆南略一沉吟,详尽把那日对月缔盟之事,说了一遍。陈玄霜冷哼一声,道:“终身大事岂能当作玩笑,那夜你就不该答应她!”方兆南道:“一时通权应变,谁料她竟然当真。”陈玄霜垂下头去,沉思了片刻,突然抬起头来,两只圆圆的大眼睛,凝注到方兆南的脸上,一字一句的问道:“我问你,你准备把我怎么样?”方兆南怔了一怔,道:“师妹此言,好叫小兄费解?”陈玄霜忽然流下泪来,说道:“我从小就孤苦伶仃,有娘生没娘教,可怜我连母亲什么样子,都想不起来,跟着我那性情古怪的爷爷长大。他对我虽然也很爱护,但他身患残疾,生性孤僻,两三天中也难和我说一句话——”方兆南叹息一声,道:“陈老前辈,身经大变,满身重伤,看似对你莫不关心,其实对你甚是慈爱,他想尽了方法,留下性命,忍受着那伤势发作之苦,还不都是为了你吗?”陈玄霜举起衣袖,擦拭一下脸上的泪痕,道:“可是我爷爷已经死了,这茫茫人世之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方兆南道:“只要我能够活在世上,定当善为照顾师妹。”陈玄霜长叹一声,道:“其实,你如死了,那还比活着好些。”方兆南愕然问道:“为什么?”陈玄霜道:“你死了,我誓难独生人世,也不怕梅绛雪抢你去啦!”方兆南心中大为感动,正想说几句慰藉之言,忽然又想起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周慧瑛来,赶忙把欲待出口之言,重又咽了下去。心中暗暗忖道:“寒水潭对月缔盟之事,梅绛雪竞然认起真来,到处自认已是我方门中人,如若再错说一两句话,只怕又要找来一场麻烦。”一硬心肠,转头望着远天一朵飘移的云彩,默然不语。陈玄霜望着方兆南冷漠的背影,忍不住双目中泪水如泉,神情激动,缓缓说道:“你心中早就嫌弃我了,只不过顾念我对你有救命之恩,不好说出口来罢了!”方兆南如若回过头来,看一看陈玄霜激动的神情,和她因失望泛起的杀机,必然感觉到事态严重。偏偏他心有所思,装出一副冷漠无情的模样,连头也不回一下。陈玄霜久久不听他回答之言,心中更是忿怒,偷眼望去,只见他望着天际一片云彩出神,生似不知道她就在他身侧一般。但觉一股难以忍耐的怨恨,由心中往上直冲,随之放声大笑起来,声音尖厉,异常刺耳。方兆南吃了一惊,急急回过头去。说道:“师妹,你怎么了?”陈玄霜收住了大笑之声,冷冷的说道:“你还记得我讲过的一句话吗?”方兆南道:“什么话?”陈玄霜道:“只要你活一天,就没法子离得开我。”方兆南听得一愕,道:“师妹……”陈玄霜冷漠一笑,道:“你慢慢就知道了!”突然伸手一指,点了方兆南的晕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