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毒瘤

不速之客走了，快活吧仿佛重新活过来一般，吵杂声只在眨眼间便覆盖了这个小小的空间。唯一沉默的只有吧台处的几人。成风默默地喝着杯中所剩不多的仙露，比平常慢上许多，细细品尝，淡淡回味。艾森瞥了成风一眼，戏谑地道：“这杯仙露我好像没加糖啊……”“原来仙露这么好喝，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还真是暴殄天物。”成风举起杯向艾森示意，跟着一口气饮尽了所余不多的仙露，“希望下次回来的时候，还能喝到大叔给我特制的‘沙果仙露’。”居然被他发现了。心中念头一闪，艾森笑得如一只狡猾的狐狸，两眼眯成了两条弧形的细线，甚至连额头都勾勒出几条深深的褶皱。他给成风的仙露是加了料的，至于是什么，他以为只有他知道，没想到成风小小年纪不但见识广博，味觉更是了得，连稀释到几乎尝不出味道的沙果都能辨别出来！这种沙果只有在少数几个星球才有生长，威尔星独特的生态环境给了沙果足够的生长空间，艾森年轻时也只是在帝国最大的图书馆——法斯顿图书馆的一本古植物图鉴中偶然见识过，并知道了它的用途。直到他成为了暗夜军团的一员，来到威尔星，这才真正得见实物。而艾森也正是靠着仙露和沙果配合在一起的绝佳效果，完成了一次又一次对身体潜移默化的增强和改造，这也是他成为当时暗夜首席的其中一项因素。成风起初也并不知道，谁在经过一番魔鬼般的训练且累得半死之后，还去管递给你的“矿泉水”是否“有点甜”呢？只是喝得多了，他也渐渐觉察出自己身体上一些细微的变化。他本以为这是仙露带给他的好处，但仙露主要是一时的作用，对身体的改造却并不如何大，就算有，那也是以年来计算的一个变化过程。在发现了威尔星上有“沙果”之后，他才顿悟艾森对他的特殊照顾。毕竟他也只是看过沙果的图鉴，知道作用，并未真正的接触过这种植物。想到这里，成风感激地看了艾森一眼，艾森却只是笑眯眯地摇了摇头，舌头稍稍舔了下嘴唇，抿了抿嘴，道：“成风，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吗？”成风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却并没有答话。艾森似是也没有让他回答的意思，自斟了一杯酒，边饮边道：“暗夜军团不会是你的终点，却可以成为你的。每个人来这里都有他的理由，他的苦处，他的爱，他的恨，他的抱负。来时身不由己，去时依然身不由己。人走了，心还在——这是每个在暗夜军团待过的人都会有的感受，因为共过生死，这是比任何感情都更坚固的情谊。”他仿佛想到了一些亘古久远的往事，抬起头，目光逐渐变得深邃而悠远，“我选择留在这里，只因我是一个感性甚于理性的人，这其实并不适合待在暗夜军团，要知道，多愁善感的人，往往比别人死得更快。但这也是为什么我是整个暗夜军团的精神领袖的原因。我并不在乎这些，以前我也从来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过，直到你的出现。”艾森忽然低头，用从未有过的威凛眼神紧紧盯着成风，语气也变得严肃而沉重：“如果你想，暗夜军团会是你的！你想吗？！”成风的瞳孔蓦然缩小，也同样紧紧盯住艾森的双眼，红血丝渐渐布满了他的双眼。两人就这样互相对视着，似乎已经超越了时间空间……“咳……”旁边的戴玮很不合时宜地故意咳了一声，他邪恶地想到两人是否早就已经曲款暗渡了……“想！”成风拍了下桌子，激动地站了起来，他感到有一股热血在他胸膛沸腾灼烧，这种感觉在他小心翼翼做人的十几年中从不曾有过。自从来到暗夜军团之后，他的性格，或者说，本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热血的性格慢慢地觉醒，而那种压抑沉默，看似成熟却只是出于自我保护本能的个性，被藏在了心底深处。在暗夜军团，人人平等，没有人有背景，身份，地位，只有共同面对生死的残酷现实。成风还年轻，既然有人走的出去，他也相信自己绝对能走出去！即使从没有人走出去过，他也要走！在艾森等人的着意培养下，成风也慢慢觉出一些东西来。艾森的想法，早已在他心中滋生。他会被人陷害进入这里，一是因为他无权无势，二是因为他无权无势，三还是因为他无权无势！不成为大人物，就等着被大人物玩弄！成风不想玩人，却更不想被人玩！“好！”艾森的声音掷地有声，他觉得自己并不年轻的心也被成风感染而重新剧烈跳动起来。他在青春年少，英姿勃发，正要大干一番事业时被丢进了暗夜的深渊。那时的暗夜，一团散沙，他有心，却无力。待到他有力时，最爱的人的逝去却给了他最沉重的打击，爱即去，心亦死，浑浑噩噩数十年，年华不在，雄心早逝。看着成风，艾森彷似看着年轻时的自己。不！比自己更优秀，更有潜力！快活吧的几个老家伙们也极有默契地和艾森一起考量着成风，看到成风抽风一般的成长速度，他们乐在心里，也默默地为成风铺好了一条康庄大道。成长得太快没关系，在暗夜磨一磨，年轻激进很快就会磨成奸猾老道。何况，成风这小子缺得还就是激进，就要让他激进点才好！一直习惯坐在吧台旁默默喝酒的塔亚夏，突然发出一阵低笑，那笑容在他脸上越扩越大，使他这个粗豪的汉子显得愈发粗犷而狰狞。他也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使劲拍了拍成风的背，吼了声“好”！声音宏亮而豪迈，仿佛连周遭的空气都随之震荡起来，一时间竟压过了快活吧里各种嘈杂的声音。快活吧也因这突如其来的一嚎而忽然静了下来，仿佛一个静止的画面一般，却只维持了不到一秒的时间，大家又开始各说各话，各做各事。“我说……”戴玮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郁闷地道：“成风也就算了，那青春洋溢的样子还是很招人疼的，可你们两个老家伙也跟人家小帅哥一样搞什么热血沸腾，真……恶心！”塔亚夏粗犷的笑容立时变成了狰狞的恶瞪，一只手揪起戴维的衣领便把他整个人从位置上拎了起来，“我看你是骨头痒了，让我这个老家伙来帮你松松骨，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恶心’！”戴玮还来不及反应，便被塔亚夏拖出了快活吧。不久后，不远处的广场上响起了戴玮独有的尖细嗓门的阵阵哀嚎。和艾森默契地相视一笑，成风又要了一杯仙露继续欢饮。此时的味道，又不知比先前甘甜了多少倍。得到了艾森明确的示意，成风终于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有他们的支持，再加上自己的努力，一切皆有可能！第二天清晨时分，成风和另外二十七位暗夜军团的团员来到了广场，朵儿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后面跟着站得笔直，一脸正气的叶大人。微凉的晨风吹过，带起朵儿额前的几缕刘海，给这位化身成为女军官的妩媚女子添了几分别样的风情。“出发。”整好队，朵儿冷着一张脸带着众人往飞艇升降场走去。家族势力到这里拉人，通常不会说出他们要干什么，暗夜军团的人早已习惯服从命令，听从调遣，不管是有情报还是没情报，都要做！成风也没有意外，昨晚艾森在帮他挑人时额外嘱咐的话才是他最要牢记在心的事。对他来说，那才是真正的任务，或者是自己唯一的出路。目送着朵儿上艇，尔后驶离威尔星，叶星总算松了口气，脸上维持了多时的正气表情难免有点泛酸僵硬。他摩挲了一会儿下颚的胡渣子，心里还有点奇怪，为何朵儿这次来去如风，还没有给威尔星造成什么破坏？疑神疑鬼之下，他又四下里观望了几眼，确实没有听到什么爆炸声之类恐怖的声音，这才真正安下心来，心里不免想起他可爱的小情人来。殊不知，朵儿早有了新玩具。只是，暂时任谁也想不到，而她此次来，不仅仅是对威尔星暗夜军团的破坏埋下伏笔；而且，在不久的将来，还将成为帝国的又一颗毒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