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 记忆碎片

那个最先在他记忆中消散开来的影子，竟而就是他机缘凑巧杀死的那只蛇妖王科库斯勒。只不过最后时刻对方身形化成一个抓狂的眼镜男模样，张牙舞爪在向他说着许多莫名其妙的话。眼镜男似乎是想跟他说些什么，奈何不知对方的话被什么阻挡了，根本传递不出来。脑海中那股天翻地覆的错乱感逐渐消褪，取而代之，当心绪平静下来后，心中似乎真的一下多出来一些东西。只是哪些东西都只星星点点的，很难连成一片。这些便是曾经丢失了的记忆碎片么？怎地自己曾经的记忆，感觉会那样的陌生？哪些奇奇怪怪的幻像也似的场景，难道就是自己旧有的记忆吗？为什么会那样的久远？为什么哪里面竟然找不到一丝让自己感动的画面？难不成，曾经的自己，就是那样的浑浑噩噩？难不成，曾经的自己，就真的连一丁点儿的可以让自己回味永久的事情，都没有留下吗？恍恍惚惚中，记忆的碎片化成一缕缕电影胶片般的存在，萦绕在他四周，而他自己，却始终只能做一名匆匆过客，竟是那么的难以和曾经的‘自我’重新融合。他面对的，就仿佛不知那个轮回之中的自己的经历……“主人，你还好吗？还继续吗？”识海内，那轻轻的一声问候，将林枫重新拉回现实中来。然而听到妞妞的提示，他想都没想，立刻就放弃了沉寂其中，修复哪些残缺记忆碎片的打算。虽然依照妞妞的提醒，接下来他只要再花费一点不算多的时间，将身心放开，让重新找回的记忆碎片和自己的心神建立连接，达到共鸣之后，便可将其重新融入识海。可是面对找不到一丝令人或心悸、或感动、或欣喜、或悲伤的过往，他忽然有了一种惧怕，胆怯，甚而下意识里的退缩。他忽然担心自己一下子苏醒过来后，又要重新回到从前的那种浑浑噩噩里。若是那样的话，他对自己说，那又何苦非要做回从前的那个自己？是的，他临阵退缩了，即便是前番承受那莫大的痛苦的时候，他都没有想过要退缩，却在触摸到自己旧有的记忆碎片的同时，因为没有在从前的自己中感受到有那些事值得自己留恋的过往，非要为之付出代价唤醒的过往，所以他动摇了，退缩了。这个地方到底是哪里，怎么总透着那么一丝古怪，还有，就是脑子里多出来的那个什么妞妞，到底又是哪儿来的？“这样也好，主人大可顺其自然，旧有的记忆在时机成熟之际，自己便可自动融入您的识海之中了。”“哦……”林枫松了口气，暗想那便顺其自然吧，不过这也总好过一直稀里糊涂下去，等到自己真正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一切自然全都迎刃而解。那么，就让自己从今天开始，换一种活法吧，看看这个样子，自己是不是还能顺其自然的，回到从前去。若过往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堪，又何必费尽力气找回；若从前的记忆有真正属于自己无法忽略的真爱或者其他，又何必担心自己会忘却？那么，就权当这是一次炼心之旅好了！林枫下定了决心，刚想奔向门口去查看自己沦落在了那里，抬腿的功夫，哪知道霉运接踵而至，整个人忽地一软，筋骨皆无也似，使不出分毫力气，那只手还没扶住门框，人已经面条一样软了下去。啪——好大的一声响。很清晰听到自己倒地后身体磕在石板上发出的撞击声，而且这次倒地之后，无论怎么挣扎使劲，都再也不能使出一丝一毫的力量来了。然后，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响起，石室内光线忽暗，嗖，有人自外面闯了进来。那人一步跨在林枫身上，连蹦带跳的，却仿佛没发觉林枫的存在一样。“滚呢！死老头，老子要给你踩散架了。”林枫恼怒地喊，不过他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只能在心里不住地问候大马猴一样踩在身上乱跳的死老头。老头四处张望道：“哪儿呢？人在哪儿呢？”这是一个充满沧桑感的老头。他说话语速极快，又干又脆，仿佛吃了一吨的火药一样呛人，总之语调听来让人很是不爽，直觉就是个遇着丁点火星就能点着的火爆毛糙老头，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乱糟糟的，胡渣同样也是乱糟糟的。“该死的，蒙托小杂碎，诈尸的家伙在哪儿？敢骗我小心踢爆你的卵蛋！快给我滚进来，少在门口磨磨蹭蹭……”石室光线又是一暗，多出一人。“呃，奥利弗老爹，危险！小心！”咚咚咚，来人脚步震天。是起初石室内那位健美先生。“咦……老爹……那诈尸家伙人呢？”健美先生警惕地张望四周，手上举着沉重的铁甲巨盾和一杆巨型铁枪。稳步逼近前来，终于看清楚状况。立刻就听到，那健美先生夸张大叫一声：“啊，老爹，他他他……他已经躺地上啦？！您是怎么打败他的？我始终都没感觉到您的魔法攻击波动啊！难道您这次用的是武斗术……哇咔咔，老爹您终于肯承认在突临的近身攻击前，魔法不如武技啦。”健美先生上前踢了一脚林枫，夸张的喊：“哈，这死人头吓我一跳，刚才竟然跳起来想攻击我，幸亏我机灵，跑得快……”原来他刚才着急跑开，是找帮手去了。糟老头发现寻找的目标被自己踩在脚下，不由老脸一红。他也没搞明白对方何时跑到了自己脚下，而且被自己连脚狠踹也不哼一声，真是个受虐狂啊。（呃，受虐狂？老子的魔法实验有着落啦！嘿，这年头，人才难觅呀！）糟老头翻着白眼，不知道又打起了什么恶毒注意。不过话说回来，对方刚才如果真的发起近身攻击，他自认如此贴身抢逼围下受袭，好像也只能用那不入流的武技逃命。只是这话他是如何也不会讲出来的。“闭上你的臭嘴！”“唔……”马屁拍在马腿上，健美先生赶紧禁了声。不然糟老头立刻一个阴险歹毒火球术丢过来，那就不妙了。糟老头俯身探试林枫鼻息。“糟糕，快没气了。快搭把手。”糟老头和健美先生二人合力，手忙脚乱将瘫软在地的林枫好容易抬回石床之上。他们不得不处处小心仔细了，因为刚才被糟老头一不留神几下折磨，‘活死人’林枫的躯干已经脱离成好几个部分，不是有那些破布粘连，早就成碎肉渣了。赶紧施展恢复术，一道道乳白亮光自‘僵尸’林枫体表流转而过。糟老头下足了本钱，一点也不怕自己的魔力消耗。在恢复术的紧急施救下，面如土灰的林枫逐渐有了些许生人气息。呼——糟老头一屁股瘫软在旁。“蒙托，你真看见‘他’站起来过？”摸着一地碎骨，糟老头怎么也不敢信，这堆肉渣还能自行站立。“老爹，我亲眼看到的，当时我看他苏醒过来，就扶他坐在床头，他还问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跳起向我扑来，差点咬到我的鼻子。”“嗯，你再仔细回忆下当时的情景，不要放过每一个细节，这小子对我接下来的魔法实验很重要。”“哦，好的……”健美先生蒙托如实将自己的遭遇道来。听完蒙托的叙述许久，那个被称作奥利弗老爹的魔法师沉寂在了深深的思虑之中。奥利弗魔法师和他诱拐来的助手蒙托这次深入大山，为的就是要考证一个终极死灵魔法的效果，原本的实验目标，是找寻些深山中的灵猿，那日无意间亲眼撞见林枫在蛇妖全力轰击下竟能留有一口气不死，奥利弗立刻看中了这个意外得来的魔法实验品。通常人的骨肉被毁坏到这种地步，别说活命了，转世做亡灵都休想。蛇妖王柯库斯勒最后那全力一击，看似简单，实则却是同时发动了灵魂和肉体的两种攻击模式。作用在肉体上的物理攻击到还在其次，不过就是要对方的命而已；真正厉害后招，是燃尽自身生命精华发起的灵魂诅咒力量，要把被诅咒的敌人灵魂钉死在幽冥鬼火上，让他永世不得翻身。长年钻研黑魔法的奥利弗自然知晓那幽冥鬼火的厉害。此人什么来路，竟然能逼迫得十大妖兽之一的蛇妖王柯库斯勒要与其同归于尽，而且柯库斯勒还不惜放弃转生之途，直接动用灵魂力量将其钉死在幽冥鬼火上。这样的一号人物，绝非籍籍无名之辈。可惜现在多半活不了几个小时了。英雄末路，奥利弗为之感慨万千。要是能……因之，奥利弗那颗被终极死灵魔法**多年的心灵之门，终于开启了。他有如下考量：第一，受到妖王诅咒的灵魂无疑是强大无匹的，但同时无疑又是可悲而可怜的，整日受那幽冥鬼火焚烧炙烤，死都死不安生。假若此刻自己出手助其脱困，事后顺便与其签订一份‘合情合理’的契约，应该是很容易实现吧，那么，如此强大的灵魂被自己控制在手……第二，有了强大无匹的灵魂奴隶，今后再施展暗系法术，等同于有了一具无人能够探知到的隐形分身，从此何人够胆再敢放肆……得知活体实验目标一度清醒过来，而且还曾以这样破烂不堪的肉体，自行活动许久而不倒，奥利弗双目频频射出精光。他知道，一扇通往更高阶层的魔法之门，已经张开了一丝缝隙，接下来等待他的，就是找到答案，向那扇大门迈出最后一步。“蒙托，从今天起，石门封闭，任何人不许靠近此地。”“是，老爹。”苦啊——林枫大叫一声，从无边黑暗中惊醒。眼前，是座坟茔。裂开的口子，似有人刚从其中爬出。一丘黄土，埋没千般虚妄。有种错觉，自己就是从那处土坑中来，现在，则不知要向何处去。一个念头在识海深处响起：向前走，杀死眼前所有的生物。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呼喝，林枫立刻遵从，大步向前。咔咔咔……只是，脚步声如何听着那般刺耳？没来得及思索，前方山石后突然跑出一只巨型野兽。嗖，野兽张开血喷大口，闪着寒光的獠牙撕破空气，发出连串尖啸，迎面扑下。好怕！林枫下意识缩身，打算向侧面躲开，那知身体接受指令的响应竟然如此缓慢，意识中躲开十次的时间都有了，僵硬无比的身体却只是矮了一下身，肩膀还没来得及回转。哗啦啦！哐——什么声响？脑海中闪过不可思议一幕：野兽尖利的獠牙瞬间刺穿了自己身体，在野兽的奋力一扑后，整个儿碎裂成一地骨粉。林枫惨叫了一声，嗓子里却半点声响都没发出。没有疼痛的感觉。没有被毁灭的感觉。那个奇特意念再次在识海响起：站起来，毁灭它！站？起？来？……疑惑中，碎裂地上的骨粉开始凝聚成形，慢慢地，一个新的自己再次出现了。那是……一具没有肌肤皮肉的……空洞骷髅架！可怕的身形。林枫很怀疑自己仍在无法唤醒的恶魔之中，自己竟然变化做一具白骨森然的大骷髅！巨兽却不管那许多，即便骷髅架，在对方眼中，也是一餐饕餮美味，‘嗷’地嘶吼一声，寒光再闪，那巨兽化作一股狂风，眨眼从头顶掠过。这一次，林枫的动作总算快了那么千分之一秒，巨兽的獠牙扑空，只是擦着头皮掠过而矣。（呃，我现在的鬼样，还有头皮么？）一击不中，巨兽发了狂。轰！轰！轰！巨兽身形突张，山岳般高涨起来，仿佛平地而起的摩天巨雕，每一步踏出，地面都给踩出一洼火红熔岩。尖利的獠牙，此刻已化作数十丈的巨椽，向林枫横扫而来。挡者披靡。只那暴起的滔天气势，就足以抹杀一切。恐惧吗？似乎不是这种感觉，面对那迎面扑来的巨兽，心底反而生出一种欲将之毁灭的冲动，杀戮的欲念极度高涨！有把镭射炮就好了，一炮轰杀你成渣！心中的想法才一出现，奇怪事情接踵而至，手中，真的突然多出一把明光发亮的镭射光炮，细看，竟和自己想象中摸样完全一致。哇哈哈哈哈……大笑声起。嘭——嘭——嘭——嘭——嘭——嘭——丝毫没有吝啬打算，扳机搂起，十数发璀璨光球炮弹拖拽着连串残影，向那不可一世的巨兽轰去。去死！吼叫声中，不只那巨兽，整个奇异的空间，都在这不可阻挡的轰响中碎裂…………“啊……”奥利弗的惨叫声才刚响起，他闭关修行的那座山洞就在轰然而起的爆炸中，塌陷成了废墟。蒙托有够倒霉，本来偷懒躲在一块大石后打盹，哪里知道被轰然炸响的气浪倒卷上天。还没从巨震中清醒过来，那块被他相中当床板的大石‘嗖’地一声从天而降，不偏不倚砸中他的脑袋。好在身为一名武技非凡的战士，护身斗气应激催动，化解了这场无妄之灾。“靠！黑心肠没屁*眼的死老头，整天发神经搞那邪恶实验，老子偷个懒都没个安稳，早晚做实验炸死你！”骂骂咧咧从乱石中站起，望向一片废墟的山洞遗址，蒙托呆立当场，稍停片刻，突然爆发一阵夸张狂笑！“哇哈哈哈，混蛋死老头一定是给自己玩死啦！哇哈哈哈，混蛋死老头翘辫子啦！炸成灰啦！”狂笑数声，转念突然想起什么，蒙托疯了一样冲向废墟堆中。“混蛋死老头，把老子的灵魂契约解除了再死，哇靠！老子还没活够还不想翘辫子呢！”蒙托力贯双臂，挥动双拳，开始心急如焚的搞建筑垃圾清理工作。当初给这个死混蛋魔法师诱骗签订了什么据说能帮助自身武技修为快速提高的灵魂契约，成为这死老头的近身护卫那天起，这死老头就讲过，自己的命从此归属于他，若他死了，自己一定会跟着下地狱。可恶啊！蒙托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就在这当口，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当蒙托快速清理接近石洞核心时，突然间‘哗啦’一阵乱响，碎石纷飞中，那个‘僵尸’小子挺尸而出，自己从乱石堆中爬了出来。呃！给眼前奇景吓到，蒙托呆呆望向‘僵尸’小子。‘僵尸’小子目光呆滞，头部慢慢转动，仿佛颈部机械失灵的机器人那般，似也在端详自己。“哇呀呀诈尸啊！”蒙托转身要跑，想想不太对劲，那个死小子命比蟑螂都硬，他都没死透，显然混蛋死老头也没死。这时候那个‘僵尸’小子又开始动作了。哗啦一阵乱响，‘僵尸’小子弯腰俯身，手提一只臭脚，嗖，一下子将奥利弗从废墟下拖了出来。糟老头现在的状况可说是这辈子最糟糕的时节，身上血肉模糊的，衣服裤子法师袍都给炸成了碎布条，**出来的肌肤没有一片是完整的，人似乎也昏迷不醒中，给‘僵尸’小子倒提在手中，也不见他挣扎反抗，只是有气出没气进，分分钟要挂的衰样。命悬一刻，一尸两命。蒙托很想抢前解救，可是被‘僵尸’小子阴冷的目光扫中，身上立刻激起厚厚一层鸡皮疙瘩。那是被凶猛野兽盯住的感觉。对方似乎在研判，自己是敌是友。对方的目光在发出警告，假如自己稍有被误解的举动，对方立刻会发起攻击——虽然不明白那股危险感觉产生的因由。对方明明是个死到不能再死的活死人，为何短短几日功夫不见，就会有如此天差地别的变化？妈的，这几天里死老头一直钻进山洞不出来，他到底在那小子身上进行了什么样的恶毒实验？该不会把那小子魔化成了妖物吧？那小子抓着奥利弗老爹一条腿，怎么好像猎人抓猎物一样啊？他，他，他把奥利弗老爹的腿送到嘴边干什么？“啊！”哇呀呀不好！‘僵尸’小子要吃人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