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第二天,周全才知道自己一夜暴富,便是在这藏龙卧虎的山阴县,也算是一个富翁了。王羲之陪嫁了不少贵重物品,珠玉玛瑙、金银饰物装了三个箱子,上等布料、文房四宝也装了好几箱,到底值多少钱周全也说不清;这个还不是最贵重的,最值钱的是还送了一张房契和数张地契。房契是城东一栋前后三进的大宅院,大门临街,后面园林,建筑精美,宽敞豪华,不要说住小两口,就是住三四十人都不成问题。地契是城外东边不远的肥沃良田和山地果林,加起来有上百亩,都已经有佃户租种,每年等着收租钱就行。单是这些田产,就可以让周全和子孙无后顾之忧了。周全感激之余,心里也不禁苦笑,想不到到了古代,成了王羲之的干女婿,一夜之间老婆有了,房子有了,田产也有了,再过不久,只怕连儿子也有了。一切来得真是突然啊,难不成真要在古代生根发芽?——现在就是想打退堂鼓已经不行了。王羲之待他还真是不错,象这样的老婆如果多娶几个,人生哪里还需要奋斗啊!周全还没意识到的是,他在上层社会中的名声,这个无形资产,其实已经比他得到的实物财产更多。除了岳父大人陪嫁的财产,还有昨天数百宾客送的礼物,大多是名人字画、古董玉器、配饰、香料或把玩之物,足足堆满了两个房间。能进谢府参加婚宴的人,身份都不简单,送的东西无一不精美。其中谢安送的一把古铜剑,支道林送的一尊沉香弥勒佛,谢万送的一只羊脂玉如意更是价值非凡之物。有了自己的家,自然不能再借住谢府,于是婚后整理财物、搬家、招聘仆人、视察田园,忙得不亦乐乎。若是叫周全独自来做这些,还真不懂何处下手,幸运的是他娶的是一个精明能干的老婆,处理这些小事只是家常便饭,很快就将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邱灵柔只买了五个可靠的仆人,二女三男,用以看管门户,维持内外,他们就两口子,也没必要太多人,勤俭持家嘛。周全一直担心闽南治五斗米教的人会来找麻烦,闭门谢客,严加防备,但一直没有再出现危险,就好象洪涛和阴宁九等人把他忘记了。周全知道不是这么回事,主要是有王羲之和谢安在罩着他,所以才这么平静,若是单身离开山阴,恐怕立即就有人找他麻烦了。事情安定之后,周全继续研究神符剑法,但在城里不敢乱测试,只能找些时间与谢安住到林泉别院,把已经能够控制的六七招加以淬练,使符法产生的异变与武技格斗融合为一;另外也尝试创出更多新的剑招。谢安送的那把青铜剑,大约是春秋时期的宝剑,锻造精良,修饰华美,二尺六寸长的剑身布满棱形暗纹,青光隐隐,锋利异常,拔剑出鞘便有悠长吟啸之声,远胜一般青铜剑。虽不是绝世名剑,却也是古代某个王侯贵族的器物,便是在此时已价值非凡。支道林那天曾建议周全换一把剑试试,因此周全便拿这把青铜剑来测试,发觉使用这把剑时,所有以金属性内力激发的符法剑招,威力比竹剑更大;但使用木属性才能激发的剑招时,威力却减弱了,显然是因为它本身属金,增加了金属性内力,但却消弱了木属性内力。一得一失,对于他的神符剑法来说,这把剑与竹剑的效果是相等的。这把剑的收藏价值远大于实用价值,损坏了可惜,并且不方便带着,后来周全还是都带着竹剑。邱灵柔也会一些简单的拳脚剑术,不过只是花拳绣腿,不要指望她能够与敌人格斗,学符法虽然有点天赋,但她却不想学,有个符法神奇无比的天降神人老公,谁还愿花脑筋去学?她只是当着好玩学几道罢了。好在低级的符法画好以后,大部份人都能使用,所以日常用的符法,周全画了不少给她,有时有人上门来求治,周全不在时也能帮人家治一下,不久后,连她也颇有名气,外界甚传她符法神奇无比。王凝之和王徵之、王献之三兄弟还是时常会来拜访,在周全的指点下,王凝之符术大有进步,一般般的符法都能凑效了,但中极的符法和攻击类符法,他却没办法学会。偏偏他又很热心,爱钻研,周全只好也教了一些给他,反正教一道符法给他,就够他琢磨好几天,不会再来纠缠了。王徵之和王献之来讨的是书法,实在没办法,周全只好写了几个似是而非的“柳体”给他们,后来出现的次数才少了。平静的日子过得过,转眼就过了两三个月,到了年底。没有受到温室效应影响的时代,冬天特别冷,阴雨天气常下雪,晴朗天气夜里也会结冰,人人都穿上了冬装。周全虽然不住在谢府了,却时常在谢府做客,谢安有许多问题想问他,请他“推算”一些未来的事,以便于为将来维持东晋的天下做准备。谢玄也是周全的粉丝之一,他很想学周全的神符剑法,可惜的是他没有符法基础,决对没办法学这个,周全只好把自己原本设想的、以速度和力量见长,以最快速杀人为最终目的剑法理论转让给他,让他自己去摸索学习,也指点一些技法要诀。谢玄年纪虽小,却从谢府食客中学了不少种剑术,对周全的理论竟然颇能领悟,心目中已经把周全当成师父了。这一天,天空下着阴雨,周全夫妇两在谢府做客,邱灵柔找女眷聊天去了,周全与谢安正在聊天,谢海突然进来。“少爷,门外有个和尚非要见你,门人来禀报我,我去见过了。这和尚看起来仪表不俗,不似蒙混的人,说是从北方过来的,有非常重大的事,还请你定夺。”“北方来的和尚?”谢安摁了一下鼻子,想了想,“你带他到客厅,我即刻就到。”谢海匆匆出去,谢安说:“我暂退一时,元归自个看看书吧。”周全道:“我闲着也没什么事,就与你一起去见见他吧。”两人关系非比寻常,谢安一向都不回避他,便点了点头,两人向会客厅走去。走进客厅,那和尚已经到了,背对着门口站在那儿,手上拿着一个滴水的大竹笠,这么冷的天,还穿着一件单薄的僧衣。听到脚步声,和尚转过身来,大约三十岁左右,长得高眉瘦脸,鼻大唇阔,略带一股孤苦之色,但却有一种高僧才具备的气质,难怪谢海见了他会觉得不俗。那和尚扫了两人一眼,眼光停在谢安身上:“阿弥陀佛,这位想必就是名动天下的谢安石了,冒昧打扰,小僧失礼了。”“大师不必客气,不知大师法号如何称呼,禅定何处?”“小僧释道进,从邺城附近而来。”“哦,不知大师与道安大师如何称乎。”道进又施了一礼:“道安是我师兄,这次正是奉他佛旨南下。”谢安道:“原来是佛图澄大法师的高足,失敬失敬。我虽僻居东南,却是早闻道安及诸位大师高名,今日才得相见,当真是相见恨晚了。快请坐。”道进却不坐下,“小僧今日冒昧上门,是听说谢施主与道林大师是至交,想必知道他在何处。”谢安不知他来意如何,也许是来寻仇挑战,也许是为争名好胜,况且从地域上来说,他是从敌国来的和尚,所以也不直接说。“道林大师确实与我交厚,只是他乃是浮云野鹤,并不住在我府中。”“这,这,谢施主知道他住在何处么?”“不知大师找他有何事?”道进脸上愁苦之色更浓,“实不相瞒,我这次南下,有十分紧急之事要找道林大师,事关佛门兴衰,也关系到道林大师安危。我四处打听,得知道林大师与施主乃是至交,所以找上门来,施主若是知道,还望告之他的去处。”听说关系到支道林的安危,周全和谢安都严肃起来。谢安紧盯着他:“大师能说一下是什么事么?”道进看了周全一眼,“请问这位贵人是?”“他是我最亲信之人,有话但说无妨。”道进欲言又止,踌躇半响摇了摇头,“此事关系重大,只能对道林大师当面说。”“既然如此,还请大师在鄙处住下,明日再进山去,只是我也不知他是否在家。”道进面有难色,想了想又说:“小僧有一不情之请,能否请谢施主立即带我去见他,没见到他,小僧寑食难安。”这时天已近晚,又下着小雨,就是走得再快,进山天也黑了,若不是十万火急,道进应该不会这样要求。谢安也是个很讲义气的人,既然关系到支道林的安危,也就同意了。本来这事与周全无关,但他过了三个月的平静日子,静极思动。这个和尚大老远赶来,连夜要见支道林,话又说得很严重,他也被挑起了好奇心。况且支道林对他有救命之恩,与他也很谈得来,如果支道林有困难,他也该去瞧瞧。释道进急得连屁股都不肯落坐,茶水都不喝一口,谢安只好立即动身。周全怕邱灵柔会担心,只说与谢安一同去朋友家坐坐,明天就回来,让她就呆在谢府过夜。有谢安陪着,邱灵柔也没在意,叫他自己注意身体就是了。三人坐一辆马车出发,由谢海驾车,连夜往东山而去。路上谢安略向周全介绍,周全才知道这个释道进和他师兄释道安大有来头。当时佛教极为兴盛,高僧辈出,但不论南北汉人胡人都尊为一代高僧、一代宗师的只有一个,那就道安和道进的师父佛图澄。佛图澄本姓帛,西域龟兹人。九岁于乌苌国出家,两度到罽宾学法。能诵经数十万言,善解文义。与诸学士论辩疑滞,无能屈者。持戒精严,非戒不履,酒不逾齿,过午不食,对于古来所传戒律多所考校。?年,佛图澄本想到洛阳建立寺院,第二年却因刘曜攻陷洛阳,他只好离开,后来由后赵的大将郭黑略引见石勒。佛图澄以神变称著当代,以佛法神通展示种种不可思议之神迹降服了石勒,石勒对他极是尊敬,军、政大事必向他咨询而后行,并尊称他为“大和尚”。澄常用佛教义理劝导石氏施行“德化”,不为暴虐、不害无辜,并竭力向民间传播佛教。石勒死后,石虎即位,对他更加敬奉。石虎是一个有名的暴君,残暴好杀,若不是佛图澄用佛法劝善他、感化他,死在他手上的人不知要增加多少倍。这一代高僧从石虎屠刀下救出来的人,多到要以十万计,而受他和他弟子佛法影响的人,则应该以百万计。在那一段战火纷飞、朝不保夕的岁月里,是这位高僧给了无数人心灵上的慰藉和寄托。如果他生活在现代,“诺贝尔和平奖”非他莫属!?年,一代高僧圆寂,享年117岁。他圆寂后不久,后赵政权就崩溃了。佛图澄著名的弟子有法首、法祚、法常、法佐、僧慧、道进、道安、僧朗、竺法汰、竺法和、竺法尼等,得他衣钵亲传的弟子是释道安,这时已经有很大的名声。周全不知佛教界的事,所以不知道,释道安后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名声和成就远胜他师父,乃是般若性空学说的创始人、中国佛教的奠基人之一,颁他一个“诺贝尔终身成就奖”一点都不为过。若说东晋第一政客,当数谢安无疑,若要说东晋第一名僧,那就非道安莫属了,连净土宗的始祖慧远都是出自他门下。(后代见面就念阿弥陀佛的就是净土宗的和尚了)谢安虽然大力称赞释道安,无奈周全对佛门名人完全无知,也没怎么把道安放在心上,倒是对佛图澄**暴君,救人无数,不论胡人汉人一同感化的行为大为赞叹,连带对道进也尊敬了许多。但谢安在向周全介绍佛图澄时,道进只是闭目合什,一句话都没说,不知是生情就这么孤僻,还是觉得不方便参与评价自己的师父。车到山下,天已全黑,好在谢海早已备了风灯,四人打着两盏灯,冒着冷风冻雨进山去。这么冷的天气,道进只穿着一件单层的僧衣,也没觉得冷的样子,看起来也有些本事,可是令他如此焦急的,又是什么天大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