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老巫师被杀,姚襄身受重伤让姚氏兵马撤退了;也许是姚襄清楚知道,他们能杀掉一般的兵卒,却没有机会挡住周全带着司马昱冲出去,那么他们再损失大量兵马冲击已经没有意义,所以撤退了。其实姚襄不必出兵伏击,只要在自己兵营中等着,等司马昱和谢尚送上门来,一举拿下,一千护卫也可以轻易吃掉,本是三个指头拿田螺——十拿九稳的事。但他算计得过头了,担心司马昱会起疑,在半路上折回去,所以暗调了兵马迎上来,在半路上拦截。在姚襄想来,近四万精锐兵马,决对不会让一千人逃出去,这次伏击更是十拿九稳,怎想到会多出了周全这个意外的变数。姚襄的人马退得很快,想必他们也很清楚,如果不快走,被包围的就是他们了。众人确信敌军已走远,不是诱敌之计,忙收拾残兵败将往回走,抬的抬扶的扶,凄凄惨惨。这一战下来,谢尚和司马昱残余的人马已不足五百,其中约有三百还是伤残人员,完整的人也士气全无,如同惊弓之鸟。邱灵柔带来的人停留在靠近东向的谷口,只在乱箭中死了几个,伤了几个,倒是没有受到老巫师的绝杀一击。走出数十里,探马来报,不远的河面发现一只大货船,打的是谢家的旗号。邱灵柔大喜,那不是她们带来的船么?道进带了几人赶过去查看,果然是三百造船厂的卫兵,于是部队向河边转移,将伤兵安置到船上,各主要人物也都上船,快速顺流而下;没有受伤的人马与三百卫兵沿陆路回去。大货船既有风帆又有水轮推动,顺流而下速度极快,不久就遇上了来救援的水师船队,终于真正安全了。众多军舰护着货船快速前进,眼看就要到寿春城外了,司马昱把周全单独请进了小房间,关上门,外面层层守卫,让两人说悄悄话。周全微有不悦:“大将军有什么不能当众说,要如此神神秘秘?”司马昱笑道:“元归是否还在为我们之间的误会着脑?”“大将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跺一脚地动山摇,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我倒是怕哪一天大将军心情不爽了,一声令下治我一个罪名,死从哪儿来的都不知道。”“哈哈,元归快人快语说笑了。这次全赖你力扭乾坤救了我一命,我若是暗中下手害你,那便是猪狗不如了!你神功无敌已不必多说,单是你的夫人已令人头痛万分,天下想对你下手的人都要先三思而后行,我就是前车之鉴哪!”周全见他说得幽默,也笑了起来:“既然大将军说得这么明白,我也放心了,还望你言而有信,莫要自食其言。”“当然,当然。世人虽知元归符法和武功厉害,其实还是大大低估了你的实力。今日一战,元归名震天下,身家份量已大是不同,不知有将来有何打算?”“大将军又是何意,但请直说。”“我朝正缺泛元归这样的人才,所以才屈居江南一隅,有志难申。修道界中虽有高人,却不愿入世为民,白白埋没了在山林之间,朝廷若得元归这样的人才,挥师北上,还我河山指日可待。今日我代太后和皇上向元归发出邀请,希望你能为朝廷效力。”“哦,我已经是护国大法师,已经在为朝廷效力了。将军若没忘记前言,我们还是盟友啊!”“不,我是希望元归加入军旅之中。”周全愣了一下,他现在倒是没有改变历史之忧了,也有意任发挥一下才能,才不负了自己一身所学。但他马上想到了当今朝廷上位者犹柔寡断,下位者懦弱无能,各派系之间的倾轧,诬陷、刺杀不断,这样的朝廷能有什么样的作为?如何能够放开手脚?这已经不是他想服务的对象。“大将军能给我什么样的职务,能统率千军万马独挡一方吗?“这个。。。。。。想必元归也知道,当今朝中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军中掌实权者更莫不是豪族名流,这个,这个只怕有点难度。但无归若肯投入我门下,我必倚为左右臂膀,言听计从,也与直接统率三军无二。等立了战功,自然可以逐步提升。”周全心里暗暗冷笑,无非就是要我卖命你得功劳罢了,何必说得这么好听!你们这腐烂透顶的晋朝制度,苟且偷生的司马家族,看来确实也该退出历史舞台了。不过他也不好当面再驳他,说道:“我这人赖散惯了,最怕受人管束,也怕政务缠身,这事还是以后再说吧。”司马昱说:“自然要让元归好好考虑一下。如今朝廷兵马尽在我撑控之下,若有元归之助,桓温之流也只能俯耳听命,那时元归向我建议的事便成矣。”周全见他这次遇险表现极差,对他已经没有信心,有些不耐烦了,“大将军,我们暂时不谈这个了。”“好好,那么我们另谈一笔生意,不知元归愿不愿把今日用的“怪弩”和‘车船’的制造方法出让,价钱好说。”“嘿嘿,这是专利技术,不卖!不过我们造好的船可以卖一部份给你们,帮你们改造一些船也可以。”“那么这强力连弩也卖一些吧。”“大将军,不是我不卖你,实在是这种武器制造太困难,材料又难求,我们自己还不够用呢。”司马昱脸色有些阴沉,“元归,你们这个可是违禁武器啊!”周全心里更觉不爽,但也不愿现在与他闹翻,毕竟还是在司马家的地盘里住着,于是说:“等到我们技术改革成功,有能力制造更多弹簧弩时,一定第一时间卖给大将军,现在大将军就是勉强我也没用啊,除非大将军把我们杀了,把我们手上这几把抢走。”“元归又说笑了,那我就静候佳音了。”司马昱有些难堪,再说几句就走了。改革?鬼才知道什么什么候能改革成功,他才不相信周全的话,可是他现在也不敢逼周全,只能先这样了。司马昱走后没多久,谢安又来找他,把他谢到谢尚的仓室内。三人落坐,干了一杯酒,谢尚说:“元归与安石是至交好友,我也就直话直说了,如今军中正缺元归这样的人才,不知元归有无投身军旅的打算?”周全苦笑,又是这个话题,不过因着谢安的关系,以及他一直在谢家的关照之下,他对谢尚就客气多了。“谢将军,我只会逞匹夫之勇,完全不懂行兵打仗的,况且修道之人不好介入军队之中,这次是迫不得已我才出手的,只怕已经捅了马蜂窝了,所以这事就不用再提了。”谢尚说:“正是元归引发了修道之人插手军队之事,现在更不可置身事外,否则外族请来老巫师那样的人,我等如何抵抗?我汉人饱受欺凌,眼看有亡国灭家之祸,元归身为汉人,也是我朝子民,怎能坐视不理?至于不懂军务更是无妨,以元归之才智,短短数年内定可名声雀起,纵横天下。”谢安说:“我知元归也有一腔爱国爱民之心,元归向我建议的新军——与如今制度完全不同,不计出身来历,杜绝空谈,以务实、才干、勇猛为选拔目标,能以一对百,迎击胡人南下的新军,正好可以由元归来带领创建。天下除了元归外,也没有别人适合了。”周全犹豫了起来,良久之后还是摇了摇头,“实不相瞒,刚才司马大将军也找我谈了这个问题,我已经拒绝了他,若是现在答应你们,只怕多有不便。”谢尚兄弟两有些沮丧,接着又提起弹簧弩的事,谢尚希望能卖一批给他们,组建一支突击队。周全说:“安石兄,这个弹簧弩制造很困难你也是知道的,想要大批供给军队真的很难,况且我也对你说过了,这种武器如果落在敌人手里,被大量复制,那时我们自己也要饱受其害。其实造船厂是靠着你的支持才建起来的,墨老也是你们家中请出来的,造船厂所拥有的东西你们也有一份,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我又怎会不尽全力呢?”谢安忙说:“我自然是信得过元归的,大哥就不必多说了。元归回去后抓紧造船厂的扩建,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这件事我自然会抓紧,开发出来的新产品只要能批量生产的,也一定先提供给你们。”谈话就此结束,不久船就到码头了。司马昱与谢尚力邀周全去寿春住几天,周全怕他们再纠缠,借口说属下的人有伤在身不方便,急着要回去扩建造船厂之类,只在码头等了大半天,等到三百船厂卫兵赶到,就起锚打道回府了,谢安也随船回去。路上,周全把庞易叫到了自己房间,令牛梦和邱灵柔在外面守着,周围不许人靠近,两人在里面低声密谈了许久。庞易如今是他手下第一号谋士,又对他极为忠心,所以他有些想法想征求一下庞易的看法。周全把司马昱和谢尚的邀请说了出来,说完便不再言语,在小房间内走来走去。庞易眼睛随着他转来转去几圈,突然笑了起来:“教主可是想自己称霸天下?”“你何出此言?”“这两人是当今朝廷中的掌权实力人物,舍此之外只有桓温,但教主与桓温又素无交往,拒绝了他们,还有谁更值的投靠?以教主的为人,自然也不会为鲜卑、羌、氐等胡人效力,所以只有一条,那就是自己称霸天下。”“那么你的看法呢?”庞易笑道:“将相宁有种乎?司马家的天下本是篡来的,这些年醉生迷死,腐朽不堪,早已人心思变,当朝施行世?两人,一个是谢安,一个是王猛!谢安已是我们盟友,最好以后都是我们盟友;你帮我找找王猛这个人,若能收归己用最好,否则一定要杀了他!”庞易不由愕然,“王猛是谁?我从未听说过?”“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这人大概二三十岁吧,现在应该还躲在某处山中读书,他一旦得到机会,就会如浩月临空,鱼跃为鹏,变成非常难以对抗的敌人,所以千万不能让他投到苻坚手下。”庞易更加惊愕,周全好象完全不知道王猛的情况,却又能知道他很有才干,会投到苻坚的手下,当真是奇哉怪也。要知道这时还是苻坚的伯父苻建称帝,根本没人知道苻坚后来会夺了帝位,并且只差一点点就统一了全国。不过这个教主奇怪的言论和举动多不胜数,庞易也习惯了,对他佩服得死心塌地了,按他的话去做就没错。庞易当然不知道,在历史上,苻坚、慕容垂、姚苌后来都是雄才伟略的立国之君,都曾强盛一时,而这个阶段他们都还没有崛起,是属于天下没有强主的阶段。所以周全才更坚定了争霸天下之心,要把他们扼杀在摇蓝里。大货船截着周全一家子远离了寿春,由于周全“失踪”引发的风波至此基本结束,不管司马昱心里爽不爽,表面上他是不能再追究了,而姚襄的叛变引发的一系列问题,也够他和谢尚头痛一阵子了。令人意外的是,不久姚襄派出使者向谢尚赔罪,并向皇帝进表,忏悔自己的罪过,言明自己只是要向殷浩报仇,并不是要反朝廷。此时他手中兵力强盛,又占着边界几个重要城池,太后也不愿与他翻脸,于是就这样僵下来了。造成这些事的始作俑者殷浩,自然是被削官罢职了,司马昱没有杀他,已经算非常非常宽宏大量。后来人们才知道,姚襄是中了周全一弩,伤得极重,前燕鲜卑人又对他们虎视耽耽,他们不敢两面受敌同时对抗东晋和慕容家族,所以才向东晋王朝服软。软弱的东晋王朝竟然没有趁此机会把他们除去,实在是一个大大的失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