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全虽然早已经知道胡人的残暴,可是听到动则把几万人吃掉的事还是觉得背上起了一股冷气,这是人还是野兽?他来到这个时代后听说过冉闵的一些战绩,但却不知冉闵如此历害,起的作用如此之大。这样的人,应该比岳飞、文天祥他们更有名才是,可是后代知道的人并不多,史书上也是语焉不祥。冉闵成立的冉魏只有短短几年,他死后大部份大臣都自杀相殉,没有人给他树碑立传。被冉闵杀得很惨的胡人后来成立了强盛之极的前秦、后秦、前燕等,在史书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自然要把这个仇人的丰功伟绩改写成恶名。后代的史学家为了所谓的民族融合,各民族团结统一,也不会提这位杀胡英雄的名字了。于是到了后代知道冉闵这个名字的人寥寥无己,不要说周全,就是许多读历史的大学生都不知这位使汉族免于灭种的民族大英雄的丰功伟绩。那时周全还在晋安闽南治内忍辱负重,要是他有现在的本事,要是他知道冉闵身处危难,说什么也要去把这个大英雄给救出来。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太晚了,眼下要对付的是已经强盛起来的燕国和秦国。苻雄和慕容俊在困难时期都曾经在名义上投靠东晋,当东晋的“官”,打的是东晋的旗号,冉闵一死,他们胆气大壮,都先后背叛东晋称帝。现在还打着东晋旗号的羌人姚襄兄弟,也有跟风叛乱的迹象了,如果汉人中没有象冉闵这样的民族英雄出来,如果东晋朝廷再这样软弱下去,又将迎来胡人的另一波兴盛,汉人再度面临绝种的可能(注:在历史上,前秦、前燕、后秦都极大兴盛过,若不是谢安出山,东晋就被前秦灭了,灭族之说绝不是危言耸)。褚太后自然不好说东晋朝臣的软弱和豪门之间的倾轧,但周全已可以想象得出,否则怎会落得退守江东这一小块地盘。如果东晋不是怕冉魏会与自己争天下,与冉闵联手,胡人早就全部赶出中原了。她也不是不想恢复河山,无奈牵制太多,手下没有智勇双全的人可用,纵是有几个杰出人物,出身都是豪门贵族,一身贵族习气,文雅有余武勇不足,也无法摆脱家族的负担,不顾一切与胡人死战到底。周全听完局势分析,心里感慨良多,不论是为了五斗米教的存亡,还是为了与褚太后的关系,或是身为汉人,他都不能再坐视不理。他觉得自己应该担负起驱逐胡人,恢复汉人江山的责任,至少也要赶走大部份胡人,收回汉人的大部份国土然后再讲和平相处。由于弥勒教的出现,他与庞易定下的,靠五斗米教起兵称霸天下的计划已经很难实现了,倒不如全力帮助还能与胡人对抗的东晋王朝实现全国统一,事情要容易得多。这一件事的可操作性是很低的,但现在他名声极响,有五斗米教这一支强大的力量作后盾,又与褚太后有了一腿,一切都变得可以实现了。至于赶走胡人之后要怎么样,要不要推翻东晋的治度,那又是另一回事了。“皇上、太后,如今教门之争已经与胡汉之间的国仇家恨合而为一,本教也不能置身事外了,所以我准备率本教所有教众,号召各界奇人异士支持朝廷讨伐秦国和燕国。燕国强大,暂时不宜进攻,明日我带了圣旨去见桓温将军,说服他全力攻秦,关健之时我再率本教高手去助他一臂之力,可抵抗弥勒教的力量,必定要旗开得胜。要是桓温胜后敢骄横跋扈生出谋反之意,我便一剑斩了他,使兵权回归朝廷。”褚太后露出舒心的微笑,以周全的实力和以往的表现,有助朝打胜战的能耐,也完全有实力制衡桓温。他这样表示,那是把她当“自己人”了,把朝廷的事当成了自己的事,有了这个主心骨,她就安心多了。“有大法师全力支持,此战已有胜望,明日早朝哀家全力说服众臣伐秦。”“如果朝议通过,要多久可以出兵?”“此战少说也要十万精兵,荆州不能空虚,派不出这么多人,从其它地方调集粮草、器械、兵员,走马换将,各地布防,少说也要两三个月后才能起兵。”“要这么长时间?”“唉,连年战乱,国库空虚,钱粮、甲胄、器械都缺泛,壮丁稀少,百姓生计困难,各地兵士短缺,防守战线太长,兵员本已不够用。。。。。。三个月都未必能准备足。”周全这才知道打一场大仗有多难多累。在他本来的想法中,只要派出几万人,由他出马,每战先击杀敌方大将,摧枯拉朽杀过去就是了。可是谁知道敌人中有没有高手呢,要是出来一个象羌族老巫师一样的怪胎,只怕他也要吃不消了。就算他能击杀敌人的大将,胜出一场战役,也不代表了全部的胜利,能打得下还要能消化得了。打大仗拚的是将领素质、兵力、装备、资源补给等等,关系到全国的每一个环节,一处失误就会异至军盘皆输,其繁杂之处不是周全一时能了解的,所以也不敢催她。在这个时代战争发生得非常频繁,但胡人可以打劫,可以抓汉人当军粮,可以摧毁一切资源,杀到哪儿吃到哪儿,以战养战不愁军粮,又不需要守卫本土,无后顾之忧,所以打得很轻松;东晋的军队不是兽兵,又要守国土,又要讲仁义,又怕劳民伤财,包袱实在太重了。可以这么说,东晋有一半以上的战争失败是因为粮草不足、补给不足。周全回到山阴,马上找来邱灵柔、庞易、雨森龙、羊希等人商议练兵的事。五斗米教分散在全国各地的一般教众虽然有十万以上,却以老弱妇孺居多,大部分没有上战场的经验。身强力壮,有武功、法力,比较有战斗力的只有一二万人,一半已经集中在山阴了,但要上战场还需要进行训练。训练的同时,“造神运动”也不能停止了,探矿、挖矿、炼丹、炼器的事也不能放下,好在城筑出来了,各部的人员也分派好了,还是可以工作和训练同时进行的,就在工作当中练兵好了。至于具体的训练办法,他们都没有什么战场经验,还需要去王羲之的军队中请些老将军过来慢慢再研究。另外,周全给庞易一个任务,要他写一份讨伐胡人和弥勒教的檄文,就象“讨胡令”一样,号召天下汉人和有志之士共同对抗弥勒教和胡人,把这个榜文抄写千百份,到时贴到全国各地大城市中去。第二天下午,周全再去建康见褚太后,她果然历害,已经说服众大臣同意出兵伐秦、伐燕,罪名是苻健和慕容俊背叛朝廷称帝,并且支持东晋已经定性为邪教的弥勒教,二罪并讨——要出兵总要有个名目吧?这是一种心里战术,师出有名才能鼓舞将士,挫敌士气。周全得到了她的授意,立即带了一份非正式的太后手喻,飞往江陵见桓温,他的思想工作要做通,否则不会全心全意与敌人开战。桓温听说周全来求见,很快带了几个弟弟和文臣武将出来,连谢奕也在当中,个个脸色不善。以周全的身份和名声,桓温不能不出来迎接,但他们对周全可没有好感,争亲的阴影还在,杀死王坦之的嫌疑还在。桓温不冷不热地说:“周大法师上次不请自来,以放火为乐,将我府中弄得一团糟,今日前来不知又欲何为?”“哈哈,我正是为上次的事而来。。。。。不过,大将军就在大门口待客么?”桓冲、谢奕等人都脸有怒气,但敢怒不敢言。桓温侧身肃客:“里面请!”周全傍若无人,与桓温并肩往里面走,到了大厅分宾主坐定,桓温立即直奔主题:“周大法师说为上次的事而来,莫非要陪罪么?”“非也!上次之事乃是弥勒教一手策划,我只是恰逢其会,为挫败弥勒教阴谋而来,说起来是来帮大将军,而不是与大将军为难。”桓冲冷冷道:“谢二小姐想必是周教主抢了去吧?”“什么?你这话从哪里说起?我从来没有在桓府见过谢二小姐,怎能把她抢走!”周全装出吃惊的样子,“据说她是被大将军派人抢了来,我还以为是弥勒教的在造谣,难道她真的在桓府?桓少将军是有身份的人,捉风捕影的事可不能乱说。”“你,你!”桓冲怒发冲冠,脸胀得血红,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如果说谢雨卓在桓府出现过,他们家就摆脱不了抢人的嫌疑了,要是不肯承认,那么周全又如何能抢人?坐中一个立起说道:“据说周大法师与弥勒教那妖女关系不浅,曾在秦淮河作她的入幕之宾,不知作何解释?”“这位是。。。。。。”“鄙人孟嘉,现为大将军参军。”“孟参军这话说得奇怪,她是秦淮河的名妓,我去听听曲又有什么不行?建康各大豪门子弟大约都去过吧,难道也是弥勒教的同伙?我要是与她一伙的,那天就不会出手助大将军,也不会当调解人了。”孟嘉旁边一人,也是桓温参军名叫孙盛,站起来说:“大法师的调解并未成功,最后害死了桓夫人,与那妖女双双逃遁,谁知是不是与那妖在合谋演戏。”他们不是不知道周全与弥勒教是敌人,只是恨他上次大闹桓府,弄得他们极没有面子,所以故意刁难他。魏晋时代是一个特殊的时期,丞相、八公、位从公都可以“开府”,也就是开设府第,设置官吏,建立自己的一套幕僚机构,除了正规的官制外,还可以有一批自己的谋臣和武将。如桓温、司马昱、谢尚之类,都可以设置自己的一套领导班了,成了一个小朝廷。事实上不论是朝廷给他们配的正编官员还是私设的幕僚,都只为主将服务,天高皇帝远,皇帝还不如主将重要。所以象谢奕、孟嘉、孙盛、郗超等都是全心全意为桓服务的,这时都想在桓温面前发挥一下自己的口才,打击一下周全。周全见他们咄咄逼人,不由怒道:“桓夫人是桓府的贵客鲁狂生杀的,据说他也是弥勒教的妖人,各位与他是同僚,不知是不是有牵连?此事是弥勒教造成的祸害,诸位心知肚明,为何不向弥勒教报仇,却反向我来责问,莫非荆州无人敢与弥勒教对抗么?”这下恼了众人,叱责之声四起,武将们还握住了剑柄。桓温道:“诸君不必作口舌之争,周大法师与弥勒教屡次对抗,重挫弥勒教首领,是友非敌。非是我不欲报仇,只是军务在身,不敢擅离去追杀妖人尔。”“大将军果然识大体。想必大将军已经听闻,秦国与燕国公开驱逐僧人,供奉弥勒邪教,若让他们在胡地生根发芽,不但大将军报仇无望,汉人还有灭国亡族之祸。”周全走到中庭,以极为凌厉严肃的眼神把众人一个个看过去,“胡夷入侵以来,以掳掠屠戮为乐,以强抢汉地为荣,屠城掠地,四面纵火,汉女,烤汉为食,其恶行罄竹难书。今之中原,胡狄遍地,汉家子弟几乎被屠殆尽,天地为之变色,草木为之含悲,四海有倒悬之急,家有漉血之怨,人有复仇之憾。大将军身为朝廷柱石,边疆长城、威名素著,武勇盖世;诸公乃当世英才,食朝廷俸禄,汉室百姓视为救星,此时不出兵屠尽胡夷,挽汉室之即倒,扶华夏之将倾,更等何时耶!”这一翻话郑地有声,众人都热血上涌,或义奋填膺,或满脸羞惭,对他的一点点意见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国仇家恨当头,个人一点点气脑实在算不了什么了。桓温一掌拍在案上,将案几拍得粉碎。“说得好!不戮尽胡狗,愧对祖宗,羞为人臣!只是非是温不肯北上,而是朝中大臣只图苟安一时,谗言惑上,处处制肘,防我尤胜防胡,我数次上表请伐皆不得准。”周全笑道:“我今天来就是要助大将军一臂之力。我已说服皇上和太后,封大将军为征讨大都督,三月之内出兵伐秦,钱粮、人马、器械都会全力供给,务求一战而胜。”“什么,真有此事?”桓温与众属下都难以置信地望着周全,他们千盼万盼就是盼这个建功立业的机会,想不到消息由周全带来了。“当然是真的。”周全将太后手谕取出展示给众人,“为了给大将军报喜,我先带来了太后的亲笔书信,圣旨随后就到。望大将军和诸公以国事为重,尽心尽力,早作准备。”众人大喜,战意昂扬。周全说:“我还有些事想与大将军单独谈谈,不知大将军方便不方便?”桓温笑道:“当然方便,哈哈哈,请!”两人携手入内,到密室内去了,说的当然是出兵的具体事情,以乃五斗米教全力助他打仗的事。弥勒教无孔不入,谁知道桓温属下有没有内奸?当然不能当着众人说了。天幸的是,象桓温这样天生异相,有霸王之威的人,是非常难以催眠术探制的,应该不会被迷了神智。本来荆州兵训练有素,随时都以出战的,但桓温属下总共只有十几万人,真正能够动用的也就四万人左右。因为现在姚襄兄弟随时都有可能叛变,燕国也可能会趁虚进攻,他们不能把人都调走。可是人少了又无法与秦国硬撼,必须等朝廷派兵过来替防,或与他们合兵一处。这样问题又出来了,朝廷从其它地方调来的兵马与荆州兵一起出战,桓温不好指挥,说不定还会发生许多矛盾,影响了战局,多个派系的人一起出征,争功、指挥失当导致失败的例子数不胜数;由别人来替守荆州吧,也不行,荆州是桓温苦心经营的地盘、根本重地,怎能交给其它派系的人?想都别想!所以周全要劝说他接受其中一个条件,要么再派一个大将与他兵分两路进攻,要么由他调集本部人马全权指挥进攻,荆州由朝廷派人替守。两人在密室内谈了许久,没有人知道最后决定是怎样的,这是军事秘密嘛。只知道两人出来时脸上都有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