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半个时辰温凉水的代价是,我感冒了,醒来时,有两只不知名的雀子在窗前唧唧喳喳地唱个不停,我努力坐起身,两条清鼻涕自动自觉淌下来,超没形象的,抓过旁边一块帕子来赶紧擦。将亵裤的裤管往上翻起,晨光明亮地照进来,照在那道我想破脑袋也没明白怎么会长到我身上的月牙形的伤疤处,我用手指摸摸,离受伤的日子怕至少有十多年,所以颜色已经和周围的皮肤长得差不多了,仔细摸去不过是微微凸起一些,我缓缓又将裤管放下。这具身体不是我的。我一直以为是自己阴差阳错到了这里,因为容貌相似,才能顶替洪青廷的位置,看到这道疤痕时,方才明白,我是进驻到洪青廷的体内,此时我便是她,她便是我,我可能再也回不去自己原来的地方。我抱膝坐在被子中,一时茫然,竟不知何去何从,直到听见外面有拍门的声响,还是一动不动,懒得动弹。“青廷,青廷。”“洪捕头别是一个人先去了哪里。”“不会,青廷,出来,快出来开门。”连莫孤烟都已经到了,真准时,来吃早饭吗。我应他们一声,起身匆匆穿衣梳洗,头痛得不行,好像后脑勺里有一个铅疙瘩块,不住往后沉往后沉,所以开门的时候,脸色应该不太好看。“表小姐,小菊来了。”好灿烂的笑脸。“是啊,小菊都来了。”莫孤烟,你啥时候和小菊这么熟络了,是不是你在小菊脸上看到美食两个字才那么起劲的。许箬荇凉凉的手覆盖在我的额头上,轻声问道:“病了?”“昨晚着了点凉,你们先进来。”我懒洋洋地说道。“昨晚我走的时候,你不还好好的,你们两个后来做了什么?”莫孤烟,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的,你这算什么眼神,一个总捕司的官员怎么思想这么邪恶的。“表小姐,快点来吃点东西。”小菊瞅瞅我,又去看许箬荇,“少爷,表小姐一个住很可怜的,少爷把表小姐接到府里去住吧,这会儿表小姐又生病,要是半夜有个头痛脑热的,连个端茶递水的人都没有怎么办。”活像我是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表小姐,今儿个给你准备的莲藕粥配几个小菜,吃这个清热解毒,对着凉的病人最是好的,还有一碟子莲蓉酥。”小菊殷勤地替我盛粥,许箬荇似乎在考虑她方才说的话,考虑地还颇为难。“为什么,这么少?”莫孤烟在旁边挠挠头问道。“不少了,表小姐吃完刚刚好。”小菊将筷子放在我手中。“可是,可是她吃完刚刚好,我吃什么?”莫孤烟大言不惭地说道。“驿站没有给借宿官员准备早饭吗。”许箬荇眯着眼问。我拿起莲蓉酥咬了小半个,味道是很好,细细软软的,带着莲子特有的清香,不甜不腻,再喝了大半碗的清粥,将碗一推道:“剩下的,你想吃就吃吧,下不为例。”转头对许箬荇又及,“表哥,怎么说莫大人都是要来帮我们破案的,空着肚子总不太好,反正我也吃不掉,倒掉多少浪费。”结果,小菊撅着小嘴在那里替莫孤烟盛粥,他活像根本看不见,不知在灶间哪里找到双筷子,在衣服上一抹一擦直接开动了。小菊去收昨天那些碗筷:“表小姐,以后这些你不用自己洗,我收回去就好了。”“你还会洗碗?”许箬荇带着我走到院子里。“昨天司马涂的手下帮着洗的,你看厅堂,院子的地都扫得干干净净,我哪里有这么好兴致。”说话嗡着鼻子,感觉真不好,我备着块帕子以防不时之需。“分开才几个时辰,你也太对不住自己身体了。”许箬荇摸出个小瓶子,照例又倒出颗丸子,“先吃这个。”“你什么药都带着?”“有些药平常小毛病都能吃,你没听小菊说了,清热解毒,不过你也别期待着一丸子下去立时能好,病来如山倒,病去似抽丝。”道理我都明白,这时代没有西药,得个伤风要仔细应付,要是病情加重转成肺炎可是没有抗生素,要死翘翘的,我这么一想,忍不住都打寒战。“把药丸放在嘴里含化了,等晚上我再给你抓敷药。这人吃得还真够仔细的。”许箬荇眼睛看着屋子里,左手不知不觉得伸过来,握住我的手,他的掌心生出暖意,像一个小小的火球,从我的掌心一头钻了进去,然后顺着小臂慢慢攀爬,起初还有点痒痒的,他见我要挣脱,低声道,“别动。”我马上乖乖站定,忍着那丝丝的痒。等莫孤烟吃光抹尽,同小菊说了两句道谢的话出来,我的心口那里都暖起来。许箬荇慢慢将我的手放开,神不知鬼不觉的,对着莫孤烟迎上去:“莫大人,今日是与我们一起,还是要独自行动。”“你们本来要去哪里?”谈起正事,他还是很认真的询问。“案发那日,我们从陈家村收队回来,我与洪捕头一组,在途中,有人趁着夜色偷袭我们,先是羽箭,后是暗器,隐约我们还听到一个人的笑声。”他将布巾仔细打开,露出里面的细针,“请莫大人看一下暗器。”“针上有毒?”“是。”“梨花暴雨针?”“是。”“这暗器不多见。”“我们正是要去见一见能制造这个的匠人。”“好,一起去,我也开开眼界,看看这般的能工巧匠是何等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