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我走中间。莫孤烟左边,许箬荇右边。没有人有要开口的意思,两边的风景好像还不错,有树有花的,一抬头,天上的云也不错,天是很蓝很蓝的颜色,这个时代没有工业污染的缘故。幸好陈家村离得不远,我们刚进村,有颗小炮弹老远对准我扑了过来,撒的那叫一个欢:“姐姐,七狗在这里。”我拎着他的衣领将人往外扯,低下头看自己的衣服下摆,果然又是两个泥糊糊的小手印,微笑道:“七狗,你是不是皮痒了?”我都怕他肚子里生蛔虫,难怪一把抓下去,都是骨头。“人家想姐姐了,姐姐是不是特意来看七狗的。”他嬉皮笑脸地对着我挤眉弄眼,压根没有怕我的样子,我可是富阳县的捕头,算了,和个孩子说他也不会明白的。我想到先前的推测,不知为何心里头有点难受,掏出块干净的帕子,蹲下身替他擦脸,帕子原先是白色的,擦两下,灰色的,再擦两下,灰黑,不过七狗那张清清秀秀的小脸倒是显了出来,他也不动,任由我在他脸上捣鼓,擦过脸,又擦擦手,大概是看出点东西了:“姐姐,你怎么了。”“这样子看起来好得多呢。”我笑着拉过他的手。“去看平儿吗?”他侧过身打量我身后那两个不作声的保镖,悄悄对我说,“今天来的那个叔叔长得好看。”小孩子也懂这些。叔叔?我别过脸去看看许箬荇,我是姐姐,他是叔叔,明显长了一辈,可是他,他有这么见老吗,谁让他这么成天个板着脸的。“先不去看平儿,我要见村长。”“村长生病了。”他还真是什么都知道。“什么病?”“不知道,躺**呢,红霞姐早上去给他抓药的时候告诉我的。”七狗在胸口抡出个大大的圈,“很多很多药。”怕这得是心病,不是随随便便的药能够治疗得好的。“我们先去看看,七狗,你找到平儿,让他在家里等着,我一会儿去看他。”“好。”他很听话得跑开了。我侧头对莫孤烟道:“莫大人,好像还缺了一点。”他应该猜到我话里的意思:“也许是这会儿上下,应该要到了。”“到了最好。”我是熟门熟路到了村长家门口,很大的药味,那个长得颇美的红霞妹妹正蹲在家门前煎药。两个人仅仅打个照面,我刚想打招呼,她已经沉下脸来:“你来我家做什么。”小芭蕉扇在手里一晃一晃的,我又不是个风筝,扇不走的。我是来办公务的,红霞妹妹,绝对不是和你心里想的那些是一回事,我主动地把身子让开去一些,把身后的许箬荇的翩翩身姿显露出来,小丫头到底是小丫头,对我是像秋风扫落叶般冷酷,对他立刻变成像春天般温暖,说话都结结巴巴的:“许大人,你怎么会来这里。”许大人,这称呼好听,下回我也这么叫。“莫大人,我们进去和村长聊聊,这里留给许大人安排。”我摔下一句话,已经自己跨过门槛进屋,红霞是不会拦住我的,她两只眼睛里除了许箬荇,这会儿是再看不到其他人的。屋子里的药味更重,莫非老村长是真的重病在床。“我进屋看看。”莫孤烟拦着我,“你小心。”我笑笑:“光天白日的,还能杀出个凶手不成。”他嘴角一挑,撩起门帘,停顿一小会儿:“洪捕头,进来说话。”可见里面真的是躺着个病人,村长比我前几日见到他时,显得更老,脸色呈现出一种灰色,看到我们进去,眼神呆滞地随着我们慢慢转,才几天光景,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快。“我是富阳县的洪捕头,村长可还记得。”他迟缓地点一下头。“这位是都城六扇门总捕司派下来的莫孤烟大人,陈家村的惨案,我们想过来同村长说一个了断。”老村长的嘴慢慢地向两边咧开,露出为数不多的几颗牙齿,笑容在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显得十分诡异:“我什么都不知道。”很好,脑子没有糊涂掉,我们既然找上门就是已经有了确切的证据。事情已经发生过,总有留存着的痕迹,不是一句两句否认的话能够轻易淹没的。我给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来,莫孤烟倒也不客气,拿了凳子坐旁边。“村长,上回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回去以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因为在另一个人身上才想到是你的口音,你到江南之地也有很多年,乡音不在,你又刻意用地方土话和我交谈,不过你到底不是个孩子,不是七狗他们在此处土生土长,有些儿字音是怎么都改变不了的,我当时猜想,你应该是北方人,回去找到富阳县的县志与地图。”莫孤烟将两张泛黄的纸片打开来,在村长面前晃过。“四十年前,富阳县有郭家村却没有陈家村,你看这里,是一片空白,再请看这一张,这是三十二年前的县志地图,陈家村出现了,这么大个村子在一年里突然出现只有一种可能,你们是从北方举家搬迁过来的,北方金人入侵,边界之处百姓涂炭生灵,生不如死,更有人不愿做那亡国之人,抛开家乡一路南迁,想来陈家村的情况也是如此。”老村长的笑容收敛起来,眼睛一眨,一眨。“当然,你还是可以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可县志是不会骗人的,村长怎么忘记将这两份也去弄出来,销毁掉,我们倒是真没有了好证据。”他出手快得出奇,干枯的手掌瞬间抓到莫孤烟面前,莫孤烟哪里是省油的灯,我一呼一吸之间,两人怕是已经交手四五招,用的都是类似小擒拿手的功夫,莫孤烟将地图换到另一只手,已经将其隔开:“老村长,你当着总捕司的人想毁灭证据,也太托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