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塔塔,塔塔塔。官道。数匹骏马飞驰而过,只在身后留下了滚滚尘土。端坐马背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一个皆是灰头土脸,满面风尘,不知这一程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也计算不出这样不停不歇已经赶了多久的路,饿了,在马背上匆匆吃几口干粮,困了,眯一眯眼便算是睡过了。即便如此。即便如此,他们依旧比那个该死的要晚上几步,昨晚又是这般。想到昨晚的惨景,顾连山的脸色很是难看,当地的几个随从捕快,已经吐得一塌糊涂,他们几个人一路追踪,大概是已经看多了相似的场面,已经有些麻木,心里的愤恨却是有多加了一重,对方杀人已经不完全是最初的打家劫舍,好似正因为有了他们这一群在后面紧追不放的捕快,才彻底将杀戮变成他人生最完美的一场游戏。以杀人为游戏的人,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沙展,沙展,顾连山暗暗咬一下牙,连日在马背上赶路,便是铁打的人也有疲累的时候,怎么他倒是越玩越上瘾,而且每每总是能在追查到他落脚处的前一刻窜逃,难道说,是自己这边有了内奸?一思及此,顾连山的两道眉皱得越发紧,几乎在眉心挤出一个川字,尚未擒获真凶之前,最怕的便是怀疑自己人,人心在那种血腥的杀戮前已经呈现不稳定的状态,如果心中的天平再有一分地偏移,他扬手勒住缰绳,朗声道:“我们停下休息。等养足了精神再赶路也不迟。”停下来,或许才会有新的转机。跟随在他身后地几个人,没有料到他会在官道中途说要休息,有一个甚至跑出去很远才刹住马,缓缓往回走,不过,顾连山清楚地看见大家脸上对休息两字露出的一点点欣喜之色。他在心里轻轻叹口气,这一路的煎熬是因为凭着身为捕快的职责与良心才能勉强支撑下去的,大家都太辛苦了。“顾大人。这里还未曾到达驿站。怎么说停就停。”开口说话地是一个姓司马地捕快。年近三旬。使得一手好棍棒。顾连山看一眼已经下马站在他身后地挚友。后者地目光正落在袅袅升起地一缕炊烟之上:“洪大哥。你看我们?”洪颀长回过头来。给了他一个笑容:“村子里已经是做晚饭地时候。不过我们还是在路边找个地方歇脚为好。”不想给村民造成恐慌和不必要地麻烦。“我独自去村里找些干净地水来。你们等我便好。”几个空瘪地水囊前后扔过来。洪颀长一一伸手接住。调转马首。向着炊烟地方向而去。“顾大人。怎么让洪先生去做这等活计。我去便好了。”司马闷声道。“我们都穿着六扇门地官服。只有他是来帮忙地。所以他去才比较合适。”顾连山已经看好路边一块隆起地小山丘。还有两棵大树栽种其上。用来依靠休息很是合适。他将自己地马匹放松开来。指着那边道。“都去那里休息。能坐能躺。尽快恢复体力。”一双漆黑地眸子从远处收回时。用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到地声音在说。“这天色。恐怕是要变了。”尽管开口松了戒备,一行四人还只是按部就班地坐在地上,连握着武器的手指都没有放松开分毫,顾连山望着自己的爱马散漫地在草皮上细细啃食,眼神有些恍然,幸好洪颀长去得快,回来得也快,不多久。见他将装满清水的水囊带回。还带回了一些新鲜的食物,招呼众人过来分食。大家也不客气,尽可能地将自己肚子塞饱。因为谁都不知道下一顿安稳饭会在何时才能吃到。洪颀长刚加入追捕队伍时,另几人或多或少有些不服,一介布衣,文弱书生地模样,而他们哪个不是六扇门里头精挑细选出来的良将,圣上不是发了话,只要能够捕获住江洋大盗,一干人等立即调入六扇门总捕司,身为各个地方上的捕快,调入都城总捕司恐怕是他们唯一也是最大的梦想了。直到大前天,洪颀长展露一手后,诸人面面相觑,已经知道自己即便再练上几十年也未必是这个文弱书生的对手,何况书生还直言道,他不过是来帮朋友一个忙,还个人情,总捕司的位子,送给他,他都未必肯去坐一坐。几句话听似狂妄,却是一颗上好的定心丸,牢牢地给每人吃了下去。“洪大哥,我会的只是怎么去捉住凶犯,却不如你懂得怎么了解人心。”想到那几人一脸放松的神情,顾连山苦笑道。“人心,其实是这世间最难琢磨地东西。”洪颀长将手中最后一块熟肉抛给他,顾连山用牙齿撕咬着囫囵吞下,“你自小便是个武痴,却不知天底下比武功更难学的便是揣摩人心,无论对方是敌是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那,这一次呢。”“这一次,沙展也在同我们玩心理战,只要我们露了一份怯意,他便又多了一分胜算。”洪颀长拍了拍他肩膀,像是安慰他,又像是安慰自己,“我有个预感,很快,我们会正面与他交锋,很快。”比他的预言更快来到的是沉沉压过来的阴暗天色,在树下没有休息到半个时辰,一个闪电划破开沉寂的天空,将每个人的脸色都打成惨白的颜色。洪颀长第一个站起来,拍拍身上沾到的青草,沉声道:“我们去那边村子里避避雨,打雷的时候坐在树下,只要一个击中,我们几个就直接外焦里嫩了。”顾连山一仰头,豆大地雨点瞬时打落下来,力道大得让皮肤生出隐隐地疼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