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哈利

从警察局出来时，不知怎么地，我们的对话变得尖锐起来。“所以今天就是你准备好的一场演出？”“我也希望用不着这些。”“好吧，可你怎么能和哈利说那些？他才八岁！”“得了，小孩子能明白的远比你以为的多。他们只是没有人生阅历，不知道怎么处理。别反驳——那只能暴lou你没有育儿经验。”莱姆斯深吸一口气：“我没听说你还养过孩子，儿子还是女儿，嗯？”“至少我有一个侄女一个侄子，还有一大帮小孩管我叫叔叔爷爷之类。”他讥诮道：“所以完全有充足的理由相信，你肯定会成为一个好父亲。”“我可不会生，难道你会？”越说越不对头了，我诧异地看向他：“你怎么了，莱姆斯？”莱姆斯一滞，他摇摇头，嗓音沙哑得像含着一大把砂石在磨擦，苦涩而低沉：“没什么。”我没再问。不过其实……我理解。任谁去探望自己好友的遗孤结果发现那小孩被虐待数年，都不会有好心情。而且不得不说，刚才我占用了太多他和哈利的时间，他很可能还有一种被抢了宝贝的感觉。还有，巫师的方式难以处理的问题，用麻瓜的手段却顺利解决的事实，肯定也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但有些事，我希望他能够自己想通。所以我没开口安慰他。……在沉默里，我们很快下完台阶，快步走向车子那里。在等待中时刻注意主人的需要，是一个合格的司机应尽的职责。所以阿尔杰早已下来，面朝我们站在前座左门边。以平常的情况，他会在恰当的时机上前一步打开道路内侧的也就是左侧的后座门给女士或客人，而后快步绕去另一边开另一侧的后座门给男士或主人。相应的，男士或主人一般会把女士或客人一直送到车门，然后也绕去另一侧——从容地、自与司机不同的方向。[1]但我敢和梅林打赌，莱姆斯不会喜欢这些的——那会火上浇油。因此我连忙冲阿尔杰打了个隐蔽的手势。阿尔杰领会了，略一欠身向我们施礼，站着没动。还好莱姆斯看起来压根没有注意到，又或者他的确就是无视哑炮，于是我们各自从两边打开车门坐进后座。阿尔杰当然明白他该怎么做——他主动开口，问得轻柔恭谨，再简洁不过：“回老地方吗，先生？”不可避免地，之前的火药味令车子里的气氛变得沉闷。我点点头，没有多说。阿尔杰把后视镜推了上去，平滑地启动了车子。－－车开了大约一分钟，莱姆斯转过头来。我扭头看他，他立刻别回脸去。因为我想对他好而不是巴结他，所以只好重新把目光投到前方的路景上。然后我听到一声微弱的“伯尼”。如果只是个魔力强大的巫师，肯定听不见。我看看他，目光相遇，他垂下眼，放在腿上的手动了动。我承认，我心软了，于是伸手盖住他的手，按下扶手侧面的纽扣让隔音板升起来，坐过去一些。他翻手握住，不再保持原先的坐姿，倾前支着膝盖托住额头，任由挫败和焦虑泄lou出来：“刚才……抱歉。”“没关系。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抹了把脸，把自己扔回kao背里，自嘲道：“我觉得自己很蠢……”“你是说基金会？不，不蠢。”明明聪明敏锐。“你只是不曾了解。”莱姆斯疲惫地点点头，又微一摇头：“不止那些……”声音虚弱。我紧紧他的手，没再说话。该点破的已经点了，他现在不需要口头安慰。车厢里又一次悄无声息，不过这一次是宁静。……直到莱姆斯突然出声：“我们还能为他做些什么吗？”这相当于请求。他还是头一次跟我开口，所以我回答得很小心：“是的。我记得哈利的教父还活着。”莱姆斯扭头看我，我飞快地接着说了下去，免得他的思绪被波特夫妇的死亡和布莱克的背叛扯过去：“为了安全，哈利必须住在他的姨妈家。但我们或许可以试试把抚养权弄过来。”莱姆斯茫然：“你不是说是那个血缘魔法的保护要求他住在那儿吗？这有什么不同？”“抚养权到手，就不是收养，而是寄养了。德思礼夫妇不再是第一监护人。我们可以和他们签订合同，让他们成为代理监护人。”“我不明白——他还是住在那里，不是吗？”“但我们作为第一监护人，对德思礼夫妇将拥有监督权——麻瓜的法律，对麻瓜有效。当然我们也得向他们提供必要的费用。”“所以？”“他们对丹尼的态度，你也看到了。让他出面，他会把事情处理好的。”“我们为什么不亲自去？”“不，德思礼一家讨厌巫师。为了哈利好，我不认为让巫师上门拜访他是个好主意。”“他们怎么能——”“你喜欢伏地魔吗？”莱姆斯握着我的手一紧，弹簧一样坐直了：“伯尼！”“那个人对我们而言，就像我们对德思礼一家而言。没什么区别。”“……的确，你是对的。”莱姆斯一听就想通了，而且并没有为此恼火。他很快平静下来，重新kao回去，缓缓放松。又看看我：“你不怕那个人？”他真了不起。很少有人能做到这种程度。“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说，从来没见过他。”莱姆斯无言了一下，摇头放弃：“让我们回到原来的话题——听你的意思，我最好不要去看哈利，以免给他造成困扰？”他在伤心。我当然立刻否认：“也不是不能，只是不那么方便。哈利毕竟和他们住在一起。不过，如果你愿意以麻瓜方式上门拜访……”“好，这不是问题。”莱姆斯下定决心，“所以，这就解决了？”“是的。”至少哈利这一块是的。莱姆斯吐出一口气，整个人一下子精神了许多。他想了一会儿，拉拉我，笑着俯过身来。我也松了一口气。男人的自尊……梅林作证，这比圆桌表决还累。一个舌吻。绵长，但并不激烈。这让我彻底放松下来。可分开的那一刻，莱姆斯突然开口：“用不着小心翼翼，伯尼。”他在我试图说什么之前用手指按住了我的唇：“谢谢。我明白。”这么说我是自己吓自己？“不过……你好像和那个丹尼很熟，嗯？”“莱姆斯，喂？！”……狼人的嗅觉果然敏锐。就算不是满月，只要吃醋，莱姆斯也会变身。－－[1]英国车子左上右落。即kao左行驶，驾位右置，因此从左边下车比右边更加安全和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