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时,尤里早把他的背包安置到了一边,正愉快地端着那支长途跋涉的酒,享受地呷了一口。我搁下挂在手上的篮子,把自己那一杯放到桌子上,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他不急着睡觉,我更不急。尤里转着手里的酒,对着灯光看:“杜宾斯的手艺真不错。”谁不知道啊。“是的。”他又抿了一点:“我们明天继续去打猎吗?”还用问吗?“好。”“对了,烧烤晚宴办得这么热闹,别人也会过来卖野味的……”“那是当然。”“今天就有人拎了几只野兔来,法雷收下了。”“我知道。”“这样子下去,等卖野味的人多了,我们的岂不是卖不掉了?”“你要一直打猎卖?”“不,当然不。那不是和猎户们抢生意吗?冒险者终究不是干这个的……哦,我明白了。”我尝了一只小甜橘:“明白了?”尤里瞄了一眼我的脸色:“嗯……咳,我们只是拿野猪和熊练练手,顺便帮狮王之傲赢过黄金玫瑰。”“帮?”在外面来去,以恩人自居的心态要不得。会讨人嫌,吃不开的。我没有答话,只是摸出一枚银币拍在桌子上:“这是什么?”尤里不明所以:“……银币啊。”我端起酒杯转转,看着杯中酒液水光流转。“你这两天赚了多少个?”不待他回答,又立即接了一句:“怎么来的?”尤里笑了:“四十三个,还有七十五个铜币。”又耸耸肩:“打猎换的啊。”我的印象里是四十个左右,两人收入一样,他可记得真够清楚的。“是啊。你出了力打到野味,法雷出了钱买下野味。一笔互惠的买卖而已。法雷并不欠我们什么。”尤里点点头:“这个我知道啊。烧烤晚宴招来了这么多客人,是托马斯和法雷他们厉害的缘故啊!”看来我多虑了:“但愿你能一直这么想。”“本来就是这样的啊!呵、呵呵……”尤里理所当然地扔出一句,随即挠挠头干笑两声,侧身俯近些,用食指推着银币,直到我的手边,“那个……嗯,你在生气吗?”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锐了?我只是不太高兴和人分享私人空间而已,生气倒不至于。“没有。”“可你不高兴。”“……”废话。“嗯……对了!两个人住这里,房租我们一人一半?”“……”宁愿你住别处去,我出两人的房租。“哎?”尤里戳戳我的手,“到底怎么啦?”我喝掉最后一点酒,起身拿衣服洗澡:“睡觉睡觉。”◇◆◇——◆◇◆——◇◆◇衣服上还带着阳光的味道。我擦干头发,换上它们,心情终于好了一点。狮王之傲的旅馆服务挺周到的,同时也挺合理。就拿和洗澡有关的用水和洗衣服来说吧:先说用水。用水的方便与否,是各种价格的房间体现彼此区别的重要一点。单人间的水,旅馆杂工每天会给挑满。水桶容积有一个半立方左右,一般总够用了。天气冷时要兑热的,房间里有盛凉开水的大铜壶,旅客可以用它在取暖的壁炉上顺便烧。可是多人间就没有这个待遇了,他们要去公共盥洗室。当然嫌那个挤,去外面的河里洗也行。要热的,得自己去大厨房提。再说洗衣服。洗衣服的安排又不一样。如果愿意出点小钱,无论住的什么房间,都有人给洗。洗的活儿自然不是艾丽和米莉卡来做,她们也忙不过来。她们只管从每个房间收衣服,然后系上小小的号码牌,送到后院,给那些来干活的女人。女人们由一个老年妇女监管,似乎是法雷不知托马斯的母亲。她们每个人从每周赚的钱里头,拿出固定的几个铜币,合在一起作为监管者的工资。旅馆不另外抽成。这一招很高。旅馆等于白雇了一个监工,那些境况不好的女人们则多了出路补贴家用,住客们得了大大的方便。真实世界和游戏世界果然是不同的。◇◆◇——◆◇◆——◇◆◇出来的时候,尤里坐在桌子边,一手支着脸颊,脑袋一点点的,直打瞌睡。听见我的脚步声,他抄起手边早已准备好的衣服,这才半睁开眼,起身打着哈欠往盥洗室走过来。边走边抱怨:“这都半天了,你好慢啊,跟个大小姐似的。”——大、小、姐?我清晰地听到自己脑门里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绷断了,于是回身抢先一步冲进盥洗室,狠狠摔上门。“砰!”尤里一头撞到了门上。“唉哟!咝……你干么?”我才不理他,只顾扳倒盥洗室里的大水桶。水桶里剩下的一大半清水哗啦啦地淌了出来,在石板上汩汩地流过,消失在下水道口。不一会,桶底就只剩两三瓢了,刚好明天早上洗脸刷牙。于是松手,满意地点点头,施施然打开门。尤里瞅瞅我,嘟嘟囔囔地抱怨着什么,终究没敢说,乖乖进去了。我走出盥洗室,抱臂等在门口。果然,尤里很快出来了,用力瞪我,既委屈又不明白:“喂,水没了!”我“恍然大悟”、“后知后觉”,万分抱歉:“哎呀,你也要洗啊!”然后推着他往门口去:“对不起呀,你只好去公共浴室了呢。当然那里很挤哦,幸而去河里或者水晶湖里洗也不错的。反正不远嘛,就在镇子边上啦。”尤里犹自不明白,挣扎着伸手扣住门框,竭力扭过头来:“……查理?”我抄住他不小心掉下的毛巾,趁他没发现,藏到自己背后,冲他一笑,特地lou出一口白牙,温声叮嘱:“我先睡了,为了防止有小偷偷你我的钱袋,我要锁门。你记得早点回来。要是晚了,我睡着了,可是很难叫醒的。那样子你就得自己去找米莉卡来给你开门啦。”门咔嚓一声关上,锁吧嗒一声落下。我抛抛钥匙,心满意足地朝卧室去。啊对了,好像忘记告诉尤里一件小小的小事了——这两天都在打猎,运动量实在比钓鱼大很多。一天下来,我可累得很,总是一沾枕头,就会立即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