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我在小溪边的树林里寻找草药,白鸽保养了一下她的长弓,尤里忙着擦洗盔甲。 午饭准备匆忙,没什么特别的。 而为了感谢雇农们保护农场的努力,晚饭比平常要丰腴。 长桌边的每一个受邀者都尽情享受了美味,但我却有点儿烦恼。 亚麻的桌布上叠放着土白色的餐巾,这搭配看上去好熟悉,无时不刻不在提醒我尤里得意洋洋的宣言。“好神奇!以后碰到下雨天什么的,找你就行了。 ”——他太过份了!“你在想什么?”尤里伸手点点我面前的桌子。 雇农们算半个客人,我们四个则是完全的客人。 因此,尤里和我的位子被安排在女主人梅贝尔两侧,刚好成了对面。 “奶酪上来了,不试试吗?很不错呢!”农庄的奶酪种类不多,也就三四样,都是自家做的。 但是用料新鲜充足,味道应该不错。 梅贝尔推荐了一款:“尝尝这一种吧,镇子上说的农庄硬干酪就是指它了,闪金周围,我们的最地道了。 不信你去问法雷老板。 ”我当然不会和好吃的生气:“谢谢,我很期待。 ”尤里也跟着推荐:“这种也来点儿吧,山羊奶的,有一点点酸,很特别。 ”又对梅贝尔保证:“您放心,他要是不习惯,还有我呢。 ”梅贝尔莞尔,笑着点点头。已经到了上甜点的时候,又不是什么正式地宴请。 大家都比较随意。 厨房与餐厅连在一块,只是中间略拦了一下,故而空间很大。 不少人离开座位,端着没喝完的酒,拿着甜点,另挑喜欢的地方,和同伴们胡侃乱聊。 享受饭后时光去了。 也有人出去抽一斗烟的。 如果不是白鸽这位暗夜精灵女猎手在,我敢打赌。 雇农们会直接在厨房里点燃他们的烟斗。梅贝尔作为女主人,告歉一声后,也离开了桌边。 这会儿的饮料和点心,都要她看顾。 再呆一会儿,则又要清点杯盘碟盏,可有她忙的了。平心而论,梅贝尔和尤里推荐地奶酪都不错。 云晓茶本来就能欣然接受各种风格的美味和景色。 不过呢。 要是尤里不笑呵呵盯着我,我会感觉更好。 他地表情让我想起一个几乎泯灭在记忆中的童话形象——“狼外婆”!白鸽似乎挑了有蓝色花纹的一种,尝了一点,脸上表情顿时开始不断变幻,最终定格为使劲眨着眼睛用力倒抽气——她被刺激到了,好不容易才能开口说话:“达纳苏斯奶酪可不是这样的……不过这味道很过瘾。 ”后者我不知道,不过前一点我很清楚。 丹尼尔修士切给我的点心,口感总是很柔和。 其中的达纳苏斯奶酪可是经典。 毕竟,在修士看来,查理还太小,最好不要尝试太具有刺激性的口味。厨房里更嘈杂了。 因为有不少野猪被留了下来,明天还将用其中一部分加餐,今天也可以算是半个节日了。 雇农们平时地生活简单枯燥。 所以这会儿都有点兴奋。马科伦老爹和大家聊得很开心,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他们的话题总是绕着农务打转,我们大多听得不太明白,但是他们的快乐很容易就感染了我们。 有一个年轻雇农被大家调侃得面红耳赤,连格朗姆都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的窘态,愉快地小幅度甩着尾巴。“他们似乎在说婚礼的事?”“我说,这儿年轻人来来去去的,一年至少也有两三场婚礼吧?”马科伦老爹注意到了我们这边,和人打了个招呼就走了过来,半路上熄灭了他的烟斗。“怎么样。 要去睡觉吗。 还是再坐一会儿?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我摊摊手:“无所谓,我怎么都好。 ”白鸽打了个哈欠:“你中午在溪边睡过一觉了……不行了。 我可困了。 ”尤里首先站起身来:“那就去休息吧。 ”“好好,早点睡,今天多亏了你们……梅贝尔,梅贝尔?”马科伦老爹唤了两声不得回应,耸耸肩,“她忙哪儿去了……走,走!我领你们去。 ”一边说,一边已经挽起了内门的帘子,自己让在一边,请我们先穿过门。尤里道了声谢,没有多客气。 白鸽也道了声谢,一边哈欠连连,估计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格朗姆随后哼哼两声,跟着走了过去。 我跟着道了声谢,也坦然跟上。马科伦老爹瞅着我们,呵呵直乐:“都是好孩子,好孩子,瞧这胳膊……”他嘴里念叨着,捶了尤里地手臂一拳。 大概觉得不能厚此薄彼,于是挨个拍拍我们的肩,包括跟在白鸽后面的大野猪。看得出来,大概经常和马啊奶牛之类打交道的关系,他对格朗姆的亲切态度十分自然。--尤里和我又被塞进了一个房间。农场上雇工们住的屋子在仓库旁边,一人一间,一间挨着一间,齐齐一排,很多,但是有些简陋。 农场主地客房在朝向后园的二楼,自然舒适许多,却只有两间。我理解我理解。 可……还好,房间里搭起了两张床。经过客厅时,尤里拎起了暂搁在那里的锁甲。 白鸽跟马科伦老爹走向旁边的房间,我跟着尤里进门。 距离一近,我就闻到了锁甲上金属的凉气和血的咸腥味……反正不是什么享受就是了。尤里放好锁甲,担忧地瞧瞧我:“怎么啦?我擦洗得很干净的。 ”“没什么。 ”事实上。 我不确定自己到底是真地闻到了,还是心理上地不适感在作怪。尤里把窗子开到最大,让森林里沁凉的夜风吹满整个房间,回头问道:“好一点了吗?”我倒了杯水喝了几口,挑了一张离锁甲比较远的床,往上面一倒,尽量让自己忽略那些味道:“唔……好一点了。 ”人地嗅觉很容易麻木地。 再呆一会儿,或者睡着了。 我应该就没感觉了。尤里瞅了我一会,耸耸肩:“我出去一下。 ”--夜风吹进来,带着树木及各种植物清新的味道,一阵又一阵。 而在风地间隙里,锁甲地气味更明显了。 或许关上窗会更好一点,不过睡意已经爬了上来,我懒得动。又是一阵风吹来。 带来院子里的马车声。 是乔舒和迈克尔回来了。迈克尔调侃地声音:“哟,真是美好的夜晚,最适合年轻的人们谈恋爱……喂,说你呢尤里,你这是朝谁求爱去呢!”尤里回答得有些茫然:“啊?没有。 ”迈克尔大大咧咧地继续:“小伙子啊,别害羞啊。 不过我说,人和暗夜精灵能结婚生孩子吗?依我看,不如送给梅贝尔更合适。 你说呢。 乔舒?”乔舒好气又好笑:“学学好,管管你的嘴巴。 爸爸这几天正为梅贝尔的事生气呢,小心他听到,把你撵出去。 ”迈克尔的声音低了:“得了,乔舒,别吓唬人了。 老爹舍不得的。 嘿,马儿可离不了我。 是不是?”回答他地,隐约是一声马嘶。乔舒哼了一声:“还管不了你了,那我去和丽莎说说?”迈克尔立刻蔫了:“别别,我错了!”顿了顿,后知后觉地叫了出来:“哎,我可什么也没做啊!”我听得忍不住发笑。 这一笑出声,睡意就跑了。 于是坐起来,盘腿kao在床头,看向窗外的夜色。因为麦田的缘故。 这里望出去。 并没有成片的树林,只有几棵田头用来遮荫歇凉的大树。 它们不用和其它树木争夺高处的阳光。 故而树冠都不高,却撑得很开,长得恣意茂盛。眼下,这些树冠都被月光洒上了淡淡的银色,远远望去,流光似水。 舒展在蓝黑深深的夜幕下,瞧过去,仿佛托起了整片天空。门咔哒一声开了,尤里轻轻地进来。 刚走了几步,忽然“咦”了一声:“你还没睡?”“嗯。 ”景色很好,血味似乎也已经消失了。 我伸个懒腰,让自己沿着枕头滑下去,“这就睡了。 ”面前忽然冒出一大束五颜六色地东西。——花?!我蓦然瞪大眼睛。尤里笑了一声,很为吓到了我而得意:“闻闻看。 香吧?”我动作僵硬地照做。 的确很香。 可、可……——可他为什么要送我这个?!尤里做了个深呼吸,一脸陶醉:“给你的。 这样你就闻不到别的味道了。 ”原来是这样……用来除臭去味,熏香安眠的。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 不过查理你还能指望什么呢?整束鲜花都开得很好。 我接过来,细细地看了看,慢慢地嗅啊嗅,毫不吝啬夸奖:“很好闻,真不错。 颜色也很漂亮。 你哪儿找来地,这么多,还好几种,谢谢你。 ”“哪里?院子外田旁边,到处都是呢。 ”尤里瞧着我直乐。 乐了一会,不知想起什么,走开一点找了个杯子盛了点水回来,“好了好了。 来,给我,我给你cha起来,就放这里,怎么样?”他指指我床头的柜子。当然再好不过啦!我用力嗅了最后一下,把花束递给他。尤里摆好花,端详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 续尔四下找找,嘀咕了一句:“我渴了。 ”话音刚落,他已经发现了我的那杯半满的,于是拿过去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梅贝尔很细心。 客房里准备了两个一手高地厚实木杯,干干净净的。 可尤里的那只,刚才他用来养了花……我心底里别扭了一下,只好默认。--早上起来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大雨。 窗外的天变成了水盈盈的灰色,大地上则溅起了一片白茫茫地朦胧。 天地之间,无数地晶莹幕帘。 从屋檐下直挂到无尽的天边。下雨自然影响农活,可与平时地情况相反。 大家都很高兴。“这么大的雨,那些狗头人可聚不起来了。 ”“是啊,它们不来捣乱就好。 ”我们走进厨房的时候,最后几个雇工们结束他们的早餐没多久,正说着话,披上蓑衣,陆续走进雨里。 跑向仓库、工具间,或者牲畜棚。“你们起得比我想的要早得多。 ”梅贝尔微笑着端给我们一大罐牛奶和三个大木杯,依次倒满,“正好,牛奶刚刚挤下来,还热乎乎的呢。 ”她说完这句,转身又拎来半桶,整个儿放到抬头瞅着桌上直哼哼大野猪面前:“别急。 这儿都是你的。 ”我嗅了嗅。 唔……奶腥味似乎很浓。 抿了一眯眯尝了一下。 地确很浓。 和云晓茶好不容易才习惯的高温灭菌盒装奶不一样。尤里咕嘟咕嘟先喝掉了半杯牛奶,无比惬意地叹了口气,这才抓起面包裹火腿,裹完火腿又瞧上了我这边的莴苣,结果不经意间一扭头看到我,立刻忍不住低声嚷嚷起来:“你磨蹭什么呢?趁新鲜喝掉啊。 放上一会儿就不好了。 ”我很无辜:“太浓了,刚起床就喝这个,有点腻人。 ”身为华夏传人,清馨香郁的素豆浆喝惯了,这牛的奶嘛,多少还总有点不习惯。咕嘟咕嘟咕嘟!我闻声望过去,正见白鸽抹抹嘴,摸摸肚皮:“嗝儿……我好胀。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咕嘟!桌子对面下方传来不断的咕嘟声。 毫无疑问,格朗姆也很喜欢它的饮料。尤里看看白鸽和大野猪,又瞧瞧我。 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垮掉了。 他嘟囔了一句什么。 飞快地给手里地面包火腿片夹上莴苣,狠狠塞到我手里:“给你!不要闻了。 咬一口这个,然后就着喝!要大口大口地,吃饱喝足才会有力气。 ”我研究了一秒钟尤里的表情,决定照办……试一试。 心爱的食物被同伴否定的感觉,肯定不见得会太好。 尤里难得这么有气魄,虽然气魄用在了芝麻小事上,查理可没有兴趣对他火上浇油。清晨烤制的面包麦香喷喷的,还带着炉火地温热,裹着同样刚刚摘下来的新鲜莴苣,以及又薄又宽又香又咸的浅红色火腿片,咀嚼起来,味道好极了。 再加上浓郁温热的一大口牛奶……尤里很快重新给自己弄了个三明治,啊呜一口咬掉一半,一边嚼一边含糊问:“怎么样?”我点点头,没空答话。早就说过了嘛,云晓茶能欣然接受各种风格的美食。--这顿饭还没结束,乔舒和比利携裹着一身水汽推门而入。 闪金镇的居民一般都没养牛奶,他们喝的由周围的农庄供应,马科伦家是其中之一。 这俩兄弟一大清早就赶着马车去闪金镇上送奶,现在回来了。比利一见我们在吃早餐,就嚷嚷起来:“姐姐我也要!”梅贝尔好气又好笑:“你不是一大早就吃过了吗?”比利不指面包不指蔬菜,独独指着肉盘:“可我又饿了!”梅贝尔无奈,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切了截香肠给他:“好了,就这个。 瞧着总不够,吃下去肚皮涨。 你别贪,小心撑坏了。 ”我们都笑了。 笑声里,比利咬了口香肠,瞅瞅桌上的东西,眼睛滴溜溜地转。乔舒来回几趟,拎进空地牛奶桶,在墙上挂好蓑衣,一屁股坐在桌子边,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就冲我们宣布:“大消息,镇子上出事了!”“什么?”“克里顿家和斯蒂利家地铺子,昨天晚上被人抢了个干净!”——铁匠铺昨晚遭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