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最后的几缕阳光渐渐散去,蓊蓊郁郁的树林里,本就光线黯淡,如今更是挤满了斑驳的影子。 它们随着夜风交织着,摇晃着,当着我们的面,肆无忌惮地沙沙耳语,交换着永远不为人知的秘密。一进入森林,白鸽的好本事就显lou了出来。 即使是在这会儿,在苍白的月光被树冠拦住,只泄下来几缕幽光的时候,她依旧娴熟地进行追踪。 地上的脚印,被踩断的细枝,擦身而过的灌木,因为有人趟过而折断了一两片叶子的野草丛,仿佛都会向她述说,述说之前经过的两名卫兵去向何处。林间的地上铺满了落叶枯枝,长满了野草灌木,甚至荆棘。 在这一片生机勃勃得芜杂的大地上,暗夜女猎手就像从盘子里挑拣口味合意的面包一般,挑拣出那些极为细小的线索。 真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由于距离那两位卫兵经过这儿,已经隔了一个白天。 林风和路过的动物,在此期间毁掉了不少“路标”。 所以,白鸽虽然能从容地带路,却也不得不常常暂停下来,寻找痕迹,确认方向。而每当她停下脚步的时间略长一点,格朗姆都会“哼哼”两声,**着它又长又结实的鼻子,殷勤热切地凑上去帮忙。 毫无疑问,它的嗅觉比我们灵敏得多,多到能够给予白鸽非常有效的协助。眼下,白鸽正专心致志地打量一块岩石。 岩石的大半部分埋在落叶层下地土里。 lou出来的部分像个扁扁的小丘,小丘背阳的一边长了不少青苔。 引起白鸽注意的,正是这片青苔上的擦痕。她很快做出了判断,向北边偏西一点的方向一指:“这边,走。 ”贾森屏着呼吸、踮着脚尖跟在白鸽身后,生怕打搅了她地工作。 亨兹看看自己的兄弟,也放轻了脚步。 不过。 当暗夜女猎手不知第几次以毋庸置疑地自信做出判断的时候,脾气直筒筒的矮人最终还是忍不住了:“真不知掉你是怎么做到的!”啊哈。 他嚷嚷的正是我心里想的。白鸽闻言一笑,抬头望了望我们头顶无尽的叶海,目光眷恋,轻声回答:“如果你和我一样,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森林里,你也能做到地。 ”——那么。 尤里是不是从出生开始就住在草原上呢?于是回头去看走在最后的尤里。这个负责殿后的家伙不明所以,微笑着耸耸肩一摊手,回过来一个询问的表情。我亦微微一笑,摇摇头示意没什么。旅途还长。 有些事,到时候,自然会有答案的。--在缺乏光线的森林里穿行了足有三个小时之后,我们爬上一个小坎坡。白鸽又一次停下来,抓起她又粗又长的深紫色麻花辫子轻轻甩到背后。 缓缓抚摸她的长弓,低声开口,语调微紧:“前面就快到石碑湖了。 之前地痕迹都是两三个小时前的,那会儿太阳已经开始下山了,他们应该就在这附近宿营。 ”以上情况意味着我们该进入战备状况了。 跟她一起合作了几天,这点认知还是有的。尤里左手扶上剑鞘:“嗯……我闻到了大片的水。 ”贾森取出地图打开来。 略仰起头抽抽鼻子,点点头:“是的,没错。 看来,前面应该就是石碑湖了。 ”亨兹深呼吸,然后沮丧地摸摸他高高隆起的大鼻子:“噢,该死地,我有点儿感冒。 ”我学他们那样,面朝北边,深深吸入一大口空气。 的确,林风带来了我们想要知道的信息——除了树木和泥土的气息。 风里另外多了一样水汽的味道。格朗姆也安静了许多。白鸽缓缓取下长弓。 抽出一根箭搭上弦:“太安静了……”他们五个不是自幼生长在森林里,就属于比我更老资格的冒险者。 尤里虽然和我一同入行。 但他以前参加过战斗。 理所当然地,在侦查和搜索方面,同行的所有人都比我更有发言权。 因此,我只是高度打起精神,默默抓紧长棍。尤里摘下了背上的盾牌,低声道:“是的,太安静了。 ”格朗姆忽然抬起了脑袋,白鸽也似乎发觉了什么,侧耳聆听着。 大约五秒钟后,她长长的尖耳朵猛然一颤,随即,暗夜精灵女猎手朝西北方向微微一扬下巴:——这边。 走。--继续前进了大约三四分钟,夜晚地林风里带着地水汽越来越明显了。 白鸽侧耳听了一会儿,拐向了西边,领着我们抄绕了小半圈,一点点摸向湖边。她弯着腰俯低着身子,手中长弓微微下垂,箭尖指向前方的地面,一步一步轻巧快速地往前走。 只要稍有动静,她地手瞬间抬上几寸,即刻就会有一支箭疾射而出。我没有阻止、没有犹豫,也没有询问,直接跟暗夜女猎手,尽量踩着她的脚印往前走。 白鸽踩的地方都经过了她几乎本能一般的挑选。 没有易断的细枝之类,也没有陷空。 这样子,落足不会有意外,不会有响动,更容易做到无声无息。尤里和我秉持相同的想法。 好奇宝宝在前几天晚餐后的空闲时光里,我们已经扮过几次了。 眼下,对我们而言,除了乖乖跟着白鸽,别提说话了,连呼吸声都恨不得可以省去。 由于他的负重最大,一踩下去,就会把白鸽和我落足的地方压得陷下去一点。 所以我们三个走过,只留下了一串脚印。深深的脚印。亨兹和贾森互看一眼,也踮起脚尖,悄然跟上。 别看他们比身高才到我和尤里的胸口腰部左右,要知道因为肌肉和骨骼的关系,加上矮人一向喜爱的双手武器,他们的负重比尤里更大。于是,原先的那串脚印经过两位矮人的加工,干脆变成了浅浅的小坑。老实说,他们蹑手蹑脚走路的样子很有喜感,可惜现在不是找乐子的时候。不知何时,格朗姆庞大的身躯灵巧地消失在长草和夜色里,就像以往一样,它的任务是侧应。 除了白鸽,没人知道它到底去哪里了。 反正它会在我们需要它时,抓住好机会,以雷霆之势猛然出现。--够近了。 现在我也能听到声响了。 风吹起的浪花轻轻拍打岸边,如此柔美的水声里,却夹杂着武器互相击打的响动。 这尖利的响动几乎被水声淹没,偶尔冒出一点儿来,份外刺耳。更近了。 虽然被森林和夜色遮隐去了大半,又有长草将视野分割得支离破碎,还是可以看到,左侧前方便是大片的湖面。 湖面映在月色下,闪烁着无尽的点点银光。而在这一望无垠的银光旁,有一点点不明显的、微弱的桔色火光。我们跟着白鸽,从下风口接近火光。 悄无声息地尽快前行,两分钟左右后,我终于能够看到那里的情形。那点火光来自两支火把,火把由两个人各持一只,他们另一手里都握着制式长剑,身上穿着暴风城骚包的蓝白盔甲,应该就是罗尔夫和马拉凯。很明显,他们是在宿营后遭到袭击的。 因为在他们面前,远离湖的一端,两棵大树之间,有过一堆篝火。 篝火已经遭到了破坏,只剩下几块红通通的木头,杂乱地散落在地,一明一灭,好像大号的红色萤火虫。他们手中的火把看上去还能烧上好一会。 不过,给我们照明的不是这些,而是夜空中央巨大苍白的月亮——这里kao近湖边,可能雨多的时节里湖水会涨漫上来的关系,土壤虽然还算肥沃,却没有长出几棵高大茂盛的树木,倒是各种野草和耐水的灌木遍地皆是。而他们的对面,或者说包围他们的,是五个鱼人。鱼人们有的手里都抓着长长的鱼叉,有的握着剑,正在试图逼两人退向湖边。 它们时不时蹿上前去,挥舞武器进行攻击。 攻击大多被格挡开了。 未被隔开的,敲在沉重却也结实的盔甲上,也没有造成什么真正的伤害。从声音上来听,鱼人的武器很简陋。 五只鱼人,两把金属打造的剑,另三只鱼叉,却是木质的。至于罗尔夫和马拉凯,仗着结实的盔甲和精良武器,目前背倚背防守,还没有什么危险。 可惜,因为鱼人比穿盔甲的卫兵要灵活得多,他们尝试了好几次,想要先干掉一个鱼人,都没有得手。二个对五个,装备虽然有优势,但是人手数量上的劣势更大。 加上没有地形优势,他们无法搞定鱼人。这样下去,随着双方体力的流逝,应该是个鱼人退走、卫兵精疲力竭的结局。 可如果考虑到鱼人跑回它们的老家后会干什么……除了叫来更多的鱼人它们还会干什么呢?难道这就是游戏故事中罗尔夫和马拉凯的悲惨命运么……还有,什么时候开始,鱼人会制造武器了?如果说它们依旧没有学会采矿和冶金,那么,它们的武器又是从哪里来的?!